32 指兇

指兇

在逐漸輕松的氛圍裏，黑梭清了清嗓子。

他的面色依舊嚴峻：“各位，現在的問題是......我們派誰去操作電梯，畢竟這可能是我們離開混沌樓之前，最後需要承擔的風險了。”

衆人沉默，警覺試探的目光在人群之間交疊與閃爍着。

賈婧立刻說：“那得找個腿腳利索、跑得快的！不然像我這樣笨手笨腳，說不定根本趕不上電梯。”

段智對此呵呵一笑：“別說你了，其實我也差不多，笨手笨腳的，在公司裏總被笑——”

他看着李笑，似乎是想說“在公司裏總被笑姐批評”，可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不能在這裏暴露他們認識的事，便趕緊機智地接了個略顯生硬的“話”字，然後匆匆閉嘴。

李笑卻壓根沒看他。

衆人僵持了一會兒，似乎沒人願意自告奮勇去冒這個險。畢竟如果遇到什麽岔子，比如返回時被腳下的岩石絆住摔了一跤，或是壓着按鈕的石頭突然松開之類的，這些難以預見的情況都會讓留下操作電梯的那個人困在這裏。

“其實，大家不用這麽緊張。”喬川語氣輕松地安撫衆人，“其他人出去以後，只要等手機有了信號，就先去報警求救，留下的那個人會被警方營救的。”

黑梭點頭補充：“還有之前的案子，也會交給警方調查。”

“手機？可我們的手機都被那個瘸子收走了！”段智不滿地嚷嚷，“被他藏到哪裏去了都不知道！”

黑梭拿出手裏屬于龍襄的那只手機：“這裏有一臺，雖然沒法解鎖，但等有了信號，可以在緊急呼叫模式下撥出報警電話。”

“可是，一旦警方插手，那些金磚......”李笑面色憂慮地脫口而出。

除了段智，其他人立刻陰沉地看向她，似乎正在無聲地指責她的貪婪與自私。

李笑讪讪聳了一下肩，不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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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川繼續安撫道：“所以，留下的那個人也不用太過擔心，地下三層這邊還有一些食物和水，應該夠堅持一段時間等待救援。”

肖聞點點頭：“那，喬川哥，問題又回到——該誰留下？”

喬川剛要開口，李笑卻尖銳地插嘴說道——

“要我說，兇手就該留下！”

她的語氣理直氣壯，似乎要把憤懑的情緒煽動給在場的每一個人：“兇手理應留下，并協助其他人離開！如果兇手和我們一起離開，我們無法預料半途中還會遇到什麽危險，畢竟那可是已經連續殺害了兩個人的惡徒！”

在她尖利的回聲裏，陰沉而詭異的氣氛再次在混沌樓裏彌漫。

她正說着，突然一旁的賈婧發出刺耳的驚呼。

衆人循聲看去，瘦弱的家庭主婦正抱頭蹲下，她的額角被砸出一個碩大的破口，鮮血正從指縫淌出，她身後不遠處的暗影裏，有落石正滾到腳邊。

“不好！”喬川眯眼，敏銳地望向頭頂昏暗的岩頂，“這裏好像要塌了！”

在地下三層的頭頂，大大小小的石塊正在紛紛掉落，渾濁的山洪沿着木屋背後的岩壁汩汩沖下。看樣子，山谷裏應該已經洪水泛濫，從地面湧入了地下二層。

喬川冷靜地招呼衆人：“趕快！我們先撤回地下五層的電梯邊！”

***

快步穿過迷宮，依次乘坐升降梯來到地下四層，然後趁着升起的空隙再依次沿着電梯井繼續往下，等磨磨蹭蹭走在最後的段智終于上氣不接下氣地出現時，8個人終于在地下五層的電梯口彙合。

手機顯示已經是上午10點過。

地下五層的地面滲水嚴重，喬川便向衆人解釋，他在黑白游戲那夜下來時，曾發現地下五層連接着一潭幽深的地下水，并推測因為地面漲水，地下水也随之漲了上來，并提醒大家不要靠近那潭黑水。

“他說得沒錯，大家注意腳下，我們沒法判斷地下水的深淺，萬一連接到類似天坑之類的地形，那就更致命了。”

黑梭的聲音從黑暗裏傳來，走近時人們才發現他的手裏竟多了一只有些眼熟的竹筒。作家用力晃了晃，竹筒裏傳來一陣清脆的沙沙聲，衆人立刻安靜下來。

“這是我剛才在地下四層的角落裏拾到的，應該是主辦人之前留在那裏的，裏面正好有6枚長簽和1枚短簽。”他繼續說道，“時間緊迫，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裏，至于兇手，估計一時半會也找不到，所以為了公平起見，大家用抽簽的方式決定去留——抽到短簽的人，就暫時留下。”

賈婧打了個哆嗦：“這個......我們之前黑白游戲時用過。”

肖聞指出：“可是，我們現在有8個人，只有7根簽。”

黑梭無奈地撇撇嘴，看了眼縮在喬川身後目光呆滞的龍襄：“她現在這個樣子，就算留下，也不太可能清醒地幫我們升起電梯，說不定還會添亂幫倒忙。”

他說得有道理，衆人無法反駁，只有李笑小聲嘀咕“早知道我也裝瘋賣傻了”。

黑梭又晃了一下竹筒，整齊地甩出一眼看去幾乎一樣的7枚尾端：“來吧，大家抽簽。”

話音未落，賈婧已經沖了上去，她一手抓住黑梭的胳膊，另一只手用力抽出一根竹簽。

“謝天謝地！是長簽！”

主婦的背影和聲音随即被湧上的其他人淹沒，萬嘉明顯慢了一步，落後的還有喬川，二人只得暫時等在人群之外。

萬嘉看了喬川一眼，正要開口，喬川卻對她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一時間，萬嘉沒明白他笑容裏的含義，微微蹙眉。

這時，在其他人刻意壓低的呼聲裏，黑梭伸手抽出倒數第3根竹簽，還是長簽。

他也松了口氣，随即催促二人：“還剩下最後兩根，你們別互相謙讓了，趕緊過來吧。”

萬嘉再次看向喬川，他并沒有在催促聲中邁出哪怕半步。

沒來由地，萬嘉竟有些欣慰。她明白，自己從心底裏不想看到喬川和她争先搶着抽簽的混亂場面。

還好他沒有窮兇極惡地那樣做。

她勾起嘴角，低聲對喬川說：“你先去。”

喬川卻搖搖頭，依舊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這讓萬嘉有點懵圈。

讓喬川先抽簽，是她在短暫的幾秒內經過了深思熟慮做出的決定。因為在黑白游戲裏她抽到了那根短簽，她曾将它緊緊攥在手裏，甚至用指甲神經質地來回在竹簽的尾端刮擦，于是那根短簽的末端有一道極其不起眼的刮痕。

她能認出來。

如果讓她先抽簽，萬嘉一定會識別并避開短簽，選擇另一根長簽，而那樣，喬川抽到短簽的概率就成為了百分之百。

可是喬川卻依舊在這種危機時刻展現出他的溫柔與大度，他把選擇生還概率的主動權交給萬嘉，自己承擔最後的必然結果。

萬嘉想着，心裏暖意泛濫。

此刻，想與他一起離開這裏的念頭達到了頂峰。

在喬川堅定的眼神與黑梭的催促聲中，萬嘉只得走了過去，低頭看向竹筒中那兩枚竹簽的尾部，然後伸出了手——

“其實不用麻煩了。”身後卻傳來了那個無比熟悉的聲音，“我已經知道兇手是誰了。”

萬嘉心一沉，收回手慢慢轉過身去。

喬川面色冷靜如常，衆人驚愕地看向他，黑梭甚至連聲追問：“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找到兇手了？你是什麽時候發現的？到底是誰？”

“其實，我也是剛剛突然意識到的，起初，我們都被兇手騙了。”喬川搖搖頭，話裏滿是無奈。

李笑不耐煩：“別賣關子了，兇手到底是誰？你趕緊說了我們好把他綁起來！”

喬川嘆氣，繼續說道：“我無意中發現兇手的身份，是從主辦人遇害這起案子裏找到的線索。還記得當時我們分析過，兇手必須是一組兩人，一個人在地下三層升起電梯，另一個人在地下四層把死者推下電梯井，可是，我們的方向錯了。”

“嗯？”黑梭眯起眼睛，茫然地看向喬川。

喬川低下頭：“坦白說，對于主辦人的死，我或許也要負一定的責任。因為在黑白游戲那夜，我已經把一個人不用進入升降梯也能從地下四層将它升上去的方法告訴兇手了。”

“啊——”

李笑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引得其他人紛紛看向她。

“不是我！”

黑梭一臉懷疑：“不是你，你叫什麽？”

她立刻解釋：“聽喬川那麽一說，我突然想起來，在黑白游戲的最後一小時裏，我假裝和喬川結盟，喬川怕我一個人下不來，就告訴過我該怎麽在地下四層升起電梯，然後順着電梯井進入地下五層——”

李笑說着，臉色面的慘白，在衆人越發凝重的審視目光裏，她驚慌失措地坦白：“就、就是把電梯井邊的那具屍體拖進電梯，然後再從外面把手伸進去按下上升按鈕，這樣電梯就能識別有人乘坐.......可是，真不是我，人真的不是我殺的！”

“我知道，不是你。這個方法是我通過遠程通訊的黑匣子告訴的你，當時還有一個人就在我身邊，她也聽到了。”

喬川沉沉說着，偏過頭看向萬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