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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謝嘉妤板着臉進了屋,馮茹忙迎上來問:“怎麽樣,阿妤你借到綠绮了?”

蝶香替謝嘉妤回道:“沒接到,世子夫人說不借。”

馮茹吃驚道:“不可能!我親眼看見她那個叫做錦書的丫鬟去琴行修過綠绮,後來我還去打聽過,修琴的店老板和師父都說那張綠绮是真的,她怎麽可能沒有?”

謝嘉妤叫道:“她不是沒有,她是不借!”氣鼓鼓地瞪向馮茹道:“茹表姐,不是你胸有成竹地拍板說她肯定會借我嗎,我都快把銀子砸她臉上了,她愣是一個字都不松口,你知道我剛剛有多丢臉嗎?!”

君子不奪人所愛,沈棠寧不借,謝嘉妤就是再有錢也不能去硬搶。

之前馮茹得知她想買張名琴彈《猗蘭操》,特意告訴她沈棠寧手中有張絕世名琴,謝嘉妤聽了很是激動興奮。

那可是綠绮,幾百年前司馬相如就是用這把綠绮琴挑卓文君,若是她手中有綠绮,何愁得不到在座所有人羨慕驚豔的目光!

馮茹還說沈棠寧有意讨好娘和她,如果她親自去借,沈棠寧斷然不會拒絕,這才導致謝嘉妤去之前信心滿滿,乘興而去,敗興而歸,挫敗極了。

“可她不是有綠绮嗎,有為什麽不借給你,大家都是一家人,她這是什麽意思,莫非是故意欺負你?阿妤你別生氣,我去給你要!”

馮茹說着立時就要起身,謝嘉妤忙拉住她道:“好了茹表姐你別去了,我剛剛都去過一次了,萬一她又把你給拒了,我以後還怎麽去見她?”

馮茹這才作罷。

馮茹心想,一張琴而已,沈棠寧為何甘願冒着得罪謝嘉妤的風險都不肯借?

裏面肯定有貓膩。

比起沈棠寧,馮茹更想讨好謝嘉妤,和謝嘉妤交好,不僅府裏的姐妹會高看她一等,謝嘉妤還能時常向她透漏些謝瞻的行蹤。

自打上次從小校場哭着跑走之後,馮茹至今都沒再有機會見謝瞻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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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裏既怨恨謝瞻薄情,又恨自己沒有沈棠寧那等絕色的容貌和孩子撐腰。

不過沈棠寧已經夠美了,京都第一美人,表哥不還是對她不屑一顧,也許表哥看重的根本就不是女子的外表呢?

馮茹很快收拾好心情,重振旗鼓,她決定去一趟平寧侯府親自探探沈棠寧手中這張綠绮的來歷。

先前她在一個小姐妹的茶宴上與沈芳容有過幾面之緣,想約她出來見一面倒是不難。

第二日,沈芳容如她所料爽快赴約,但聽馮茹說起綠绮,沈芳容臉上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扭曲了一下。

“馮姑娘既然問了,那我也沒什麽好隐瞞的,”沈芳容淡淡道:“那張琴不是我沈家的,而是我堂姐的前未婚夫——忠毅侯蕭仲昀所贈。”

馮茹瞬間想通了一切。

難怪沈棠寧不願借琴給謝嘉妤,一來此琴是她昔日舊情郎的愛物,二來這琴的來歷不好解釋,若是不小心說漏嘴,沈棠寧竟敢把她舊情郎之物拿給她來用,謝嘉妤這大小姐可是随時要發脾氣的。

馮茹了然。

但綠绮的來歷和沈棠寧願不願借琴與她馮茹沒關系,馮茹要做的就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讨好謝嘉妤。

馮茹沉吟片刻,笑道:“既然是忠毅侯之物,你堂姐怕也不好再拿到衆人面前了,我适才聽妹妹說這張琴如今就在沈家的庫房裏,這樣吧,你将綠绮買與我,我給一百兩銀子如何?”

一百兩銀子?這能打多少副頭面,買多少珠寶首飾!

要把綠绮從沈棠寧的庫房裏偷出來并不難,沈芳容按下心中的激動,“原來是謝小姐看中綠绮了,那是綠绮的福氣,至于價錢幾何,這好商量!”

馮茹就這麽從沈芳容手裏買到了綠绮,謝嘉妤給她三百兩,她還倒吃了兩百兩銀子的回扣。

馮茹告訴謝嘉妤,綠绮是沈棠寧的叔父平寧侯特意為侄女買來的禮物,後來沈棠寧出嫁,把綠绮留在了家裏,按理說綠绮應當是沈家的,而非獨屬于沈棠寧。

且馮茹打定主意,沈棠寧不可能告訴謝嘉妤綠绮乃蕭硯所贈,那豈不是主動把把柄遞到旁人手裏?

如此,馮茹從沈芳容手中買回綠绮,錢貨兩訖,理固宜然。

謝嘉妤得到綠绮,喜不自勝,又贈了馮茹不少珠寶首飾,皆大歡喜。

-

臘月十五,衛太夫人六十大壽,衛府門前迎來送往,門庭若市。

沈棠寧由丫鬟們扶着,從馬車上小心下來。

王氏與她同乘一輛馬車,緊跟其後。

這是王氏第一次帶婚後的沈棠寧赴宴。

衛家與謝家乃世交,鄭國公衛绶與鎮國公謝璁當年同為隆德帝潛邸舊臣,私交甚篤,衛太夫人的宴會辦得盛大隆重,恰巧沈棠寧有孕四個多月,太醫看過說胎位穩正,王氏思慮再三便将沈棠寧帶了出來,接着這場壽宴一起走走親戚。

沈棠寧跟在王氏身後,去了後宅女眷招待處。

上房,屋內早已高朋滿座,熙熙攘攘,大家都忍不住好奇地看向王氏身後的沈棠寧。

沈棠寧也在其中看見了不少往日熟悉的面孔。

她今日披了一件白狐貍毛的厚披風,丫鬟們幫她摘下披風,只見她上身穿着一件茜紅色的八寶妝花褙子,下着一條紗挑線穿花鳳縷金拖泥裙子,茜紅色襯得她臉色紅潤,膚若凝脂,光彩照人。

衆人見了皆心中暗暗驚豔不已,王氏把沈棠寧引見給衛太夫人與鄭國公夫人,衛太夫人驚嘆于沈棠寧的容色,當着王氏的面拉起沈棠寧的手,誇得把人沒入腳處,連謝嘉妤都有些吃醋不高興了。

其他的那些貴女們面面相觑,有心思活泛些的婦人,湊到王氏這邊來殷切熱絡地介紹着自己的女兒給王氏看。

沈棠寧出身低微,肚子裏還懷着身孕,倘若謝瞻要納妾,這樣好的條件哪裏去尋,便宜誰也不能便宜了別人!

沈棠寧一一微笑着應對。

飯後,屋裏實在太悶,沈棠寧胃口不太舒服,王氏便讓錦書和韶音陪着她出去走一走。

鄭國公府的丫鬟延引着沈棠寧去了一處僻靜的小花園散步,韶音見園子裏擺的海棠花好看,便央求丫鬟剪下來一朵簪到沈棠寧的發髻上。

丫鬟嘴甜,沒口子地誇贊道:“謝夫人生得真美,這滿園子的花湊起來都及不上您容色的十分之一呢!”把沈棠寧誇得臉色微微泛紅。

“人靠衣服馬靠鞍,有些人可別以為自己穿上金絲織的衣服就算是嫁入豪門了!”

幾人正說笑着,忽有一個女子的冷笑聲從背後傳來,沈棠寧僵了一下,轉過身去。

來人有四五個,為首走在最前頭的女子看着約莫十四五歲的年紀,瓜子臉,濃眉美眸,看向沈棠寧的眼神裏卻充滿了憤恨,她身後另外站着個與她同齡的貴女,看面目亦是十分眼熟。

“怎麽,這就要走,你還知道自己沒臉見我?”

見沈棠寧要走,蕭薇快步走上前來攔在她的面前,“沈棠寧,你對得起我哥哥嗎,我哥哥為了你在戰場上浴血奮戰,你呢,身上穿着绫羅綢緞,頭上戴着金釵玉簪,謝家的富貴迷人眼,你怕是早就把我哥哥忘到九霄雲外了!”

“阿薇,你還與她計較什麽,有些人攀上了高枝兒就忘了自己的出身是個什麽東西了,你以為你千方百計嫁進了謝家,謝家人就真瞧得起你麽?”

蕭薇的好友蘇九娘在一旁跟着煽風點火道。

“放屁!你們還好意思說,蕭薇,都是你這潑……”

韶音剛豎了眉準備開罵,沈棠寧一把拉住她,低聲道:“好了,我們走吧!”

“站住,你不許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了!”

蕭薇叱道。

“啊——”

沈棠寧痛得叫了出來,蕭薇直接從後面揪住了沈棠寧的頭發,狠狠扯着,邊扯邊罵。

錦書和韶音大吃一驚,忙護着沈棠寧去撕打蕭薇和蘇九娘,蘇九娘和蕭薇的兩個丫鬟卻也不是吃素的,撸起袖子學她們主子抓扯錦書和韶音的頭發。

鄭國公府的丫鬟一看情勢不妙,忙跑了出去喊人。

園子裏頓時亂成一鍋粥,蕭薇口中罵得難聽極了,什麽蕩.婦娼婦之類的話都罵了出來,蕭薇看着沈棠寧那張受難亦美得淩亂而楚楚可憐的臉蛋,心內更是嫉恨不已,眼看擡手一巴掌就要揮下去。

她的手腕被人緊緊地握住。

“滾!”

一人喝道,将蕭薇向下一搡。

蕭薇尖叫一聲,一屁股就跌到了地上。

“是誰,誰敢推我?!”

“你說我是誰?”那人冷笑。

蕭薇被丫鬟從地上扶起來,終于看清楚了——

頭頂上的男人劍眉星目,臉似寒霜,渾身上下卻透着一股子狠厲煞氣,不是鎮國公世子謝瞻又是誰?

“謝郎!”

還不及蕭薇出聲,蘇九娘就大叫了起來,“不是我們先動的手!”

謝瞻看過去,蘇九娘臉又騰得紅了,結結巴巴道:“謝、謝郎,你,你認識我嗎,我,我是洛陽蘇家的九娘……”

蘇九娘咽了咽口水,因為謝瞻盯得她頭皮發麻。

蕭薇狼狽地從地上爬了起來,還想再罵,到底害怕,趕緊拉着還在嬌羞發癡的蘇九娘,不甘心地瞪了眼沈棠寧後幾人逃之夭夭。

“沒出息的東西。”

謝瞻譏諷她。

沈棠寧發髻全散了,金釵也溜到地上,衣衫淩亂,兩個丫鬟上來幫她收拾,她覺得難堪極了,身體蜷縮在一處,垂着頭一聲不吭。

謝瞻皺了眉,剛要說什麽,她忽然擡起了頭來。

“謝謝。”她輕輕地說。

她額上和腮邊細嫩的肌膚有幾道紅痕,下巴尖尖的沒什麽肉,淚水在泛紅的眼眶裏打轉,看起來又狼狽又可憐兮兮。

鄭國公府的丫鬟很快帶人趕了過來,見沈棠寧渾身都亂了,道歉不疊,引着她去了最近的更衣室,到院門前時,沈棠寧扭過去頭。

謝瞻仍在她身後的不遠處跟着,見她望過來,他沒停住步子,沒什麽表情地扭頭走了。

-

卻說蕭薇在謝瞻那裏自讨了沒趣,正生氣地四下亂走。

謝瞻英武俊美,家世顯赫,曾經自然也是蕭薇的夢中情郎,可如今這個夢中情郎護着的卻是一個辜負了她哥哥的女子,一個浪蕩水性的女子!

蕭薇既憤怒又難以置信,為什麽全天下的男人都喜歡沈棠寧,沈棠寧除了有一張漂亮的臉蛋還有什麽?!

就憑這一張臉就能叫所有男人都對她死心塌地,憑什麽,憑什麽,世間安能有此理!

馮茹手裏抱着綠绮,坐在暖亭裏。

謝嘉妤不在,讓她幫忙看着綠绮,馮茹忍不住試了試音,綠绮音色果真名不虛傳,有股空靈清透的聲樂之美,仿若使人置身于幽冷的山林之間,這是其他任何名琴都望塵莫及的獨特之處。

不知不覺彈至忘我之境的時候,忽有一人憤怒地闖進了暖亭裏,指着她語氣差勁地問道:“馮茹,你手下彈的這張琴叫什麽?”

馮茹認出了眼前的女子正是忠毅侯府的二小姐蕭薇,只是蕭薇這态度讓馮茹很不爽快,“蕭姑娘,我彈的琴叫什麽與你何幹?”

蕭薇和謝嘉妤不是一個圈子裏的,但大約都是心高氣傲慣了,這兩人素有些不大對付,是以馮茹也不愛搭理蕭薇。

蕭薇正滿肚子氣沒處撒,馮茹可算撞到了她的槍口上,蕭薇沖上前就指着馮茹的鼻子破口大罵道:“你說何幹,這張琴是我蕭家的,你算個什麽東西,謝家的一條狗,把它還給我!”

馮茹好歹也是謝家的表小姐,頓時勃然大怒,站起來瞪着蕭薇道:“胡說八道,你說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叫它它應你嗎!”

兩人撕打在了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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