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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

陸嘉和今日起得早了些, 與對面的房門同時打開。

兩人面面相觑，片刻後，紀因新奇地打量着她：“陸醫生, 原來你也戴眼鏡啊？”

“我近視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陸嘉和笑道。

“是倒是, 不過之前一直沒見你戴過......”

“平時戴的隐形眼鏡。”

“那你洗完澡也不怎麽戴啊。”

“度數不算很高, 就懶得戴了。”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客廳走去。

“度數不高戴隐形的話，會不會更影響視力？”紀因虛心請教。

“不清楚，不排除有這個可能。”

“那你還戴？”

“比戴眼鏡好看些......你說得對，我就是個悶騷的人。”

紀因笑了起來, 盯着她的眼鏡看了一會, 評價道：“這也不醜啊, 戴和不戴的氣質會有一點點差別。”

“是嗎？那我到底是戴還是不戴更好看？”陸嘉和問。

“都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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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女。”

“我哪兒直了, 我說的可都是真的, 不是敷衍你的。”紀因力争道。

陸嘉和笑道：“行，你不直行了吧。等會吃什麽？”

“要不咱們一起出去吃？”

“也行。”

城市裏複工的人陸續回來了, 路上的行人多了起來。有些小電驢在人行道橫沖直撞，弄得行人走路都走不安生。

滴滴——

紀因走在外側，聽到身後的喇叭聲，煩不勝煩, 這一早上盡給車讓路了，回頭罵道：“滴什麽滴，眉毛底下挂倆蛋, 光會眨眼不會看, 看不見這是人行道啊。哦, 你是看不見, 走的還是專為你設置的盲道。”

“草，真他媽有病, 大早上的真是晦氣。”車主臉色也拉了下來，罵罵咧咧地騎着車走了。

“你罵誰呢，有本事滾回來啊你大爺的！”紀因對着空氣踹了一腳。

“好了好了，別為這種人生氣。”

待聽到陸嘉和的聲音時，紀因才反應過來旁邊還有個陸醫生。

丢人了丢人了！

自打和陸醫生做了朋友，她就有意識收斂起自己的言行，提高自己言行舉止間的素質，仿佛這樣才能配得上陸醫生這種光風霁月般的人物。

可這麽多年形成的性格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掉的，在青春期她就已經開始混社會了，潛移默化地學了些三教九流的東西。

更何況，她還真是一條素質教育漏網之魚，九年素質教育都沒能完成。

要不是陸醫生出聲了，她說不準罵的更難聽。

反正她光棍一個，無牽無挂，活這一世，只為自己。

別人不讓她好過，她也不會讓別人好過。

可是......

她現在當着陸醫生的面，覺得好羞恥。

也不知道陸醫生會怎麽看她。

吃早餐的時候，紀因一直都悶悶不樂的。

“還生氣呢？”陸嘉和将紅豆餅放到她面前，“吃點東西吧，別氣壞了自個。”

紀因拿着紅豆餅吃了兩口，小心翼翼地擡眼，見陸嘉和神色如常，嗫嚅道：“陸醫生，你有過叛逆期嗎？”

“有啊。”

“真的嗎？那你叛逆期會罵人嗎？”

“叛逆期為什麽會罵人？”陸嘉和疑惑。

“啊？”

果然，陸醫生這麽溫柔的人，連叛逆期都不會罵人，跟她們這些混混就是不一樣！她和燕子有時候一起罵人的時候，那叫一個全馬賽克。

“那陸醫生，你做過最出格的事是什麽？”紀因不免好奇。

陸嘉和想了想，笑道：“以後告訴你。”

“好。”

“你呢，你做過出格的事？”

“你看這燒餅上的芝麻，就像是我幹的那些出格的事，數也數不清。”紀因指着自己另一個燒餅說。

陸嘉和笑了起來：“但是這芝麻香啊，你小小年紀就進社會打拼，再出格的事也無非是為了自保。”

紀因一愣，飛快吃了幾口餅，突然起身跑出去了。

陸嘉和一頭霧水，好奇地追出去，看見她蹲在路邊，走上前彎腰詢問道：“你怎麽了？”

紀因擡起頭，看了她一眼，飛快地別開腦袋。

陸嘉和一驚：“怎麽哭了？”

“餅子太辣了，熏眼睛。”紀因原地轉個身，背對着她。

陸嘉和提醒道：“你剛剛吃的是紅豆餅。”

“太甜了......更容易熏眼睛。”紀因用衣袖擦幹眼淚，跟沒事人一樣站起來，“走吧，吃餅去。”

“你到底怎麽了？”陸嘉和不放心地抓住她的胳膊追問道。

“......也沒什麽，就是感動的。”

陸嘉和疑惑地看着她，待重新坐下來後，她才不可思議地問：“是因為剛剛我說的那番話？”

紀因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種話，要是我以後失去了你這個朋友，可怎麽辦......”

“為什麽會失去我這個朋友？”

“我以前也有朋友，但是我每換一個地方，慢慢的就都失去聯系了。”紀因好不容易遇到個這麽好的人，已經不太敢去想以後兩人再無交情時，自己該多麽傷心了。

“那我們就常聯系。”陸嘉和說。

紀因笑容立即爬到臉上：“好！”

“不過，你一定會離開這裏嗎？”

“不知道，看後面怎麽發展吧。”紀因看着她說道，有句話沒太好意思說出來。

其實在這一刻的她，已經有點不想離開了，這個城市令她感到越來越溫暖了。

這個城市，有陸醫生。

吃完飯後，紀因就去她家收拾行李，跟陸嘉和道別，回了自己的租房。

家裏一下就安靜了不少，陸嘉和仔仔細細打掃完客房，全部消過一遍毒，回頭一看，房間變空曠了。

家裏也安靜了。

沒有人再時不時地喊一聲陸醫生，跟條傻狗似的圍着她轉了。

陸嘉和嘆了口氣，進書房時，看見放雜志的那一隔層空了一截。

紀因離開時，拿了好幾本雜志回去，難得說要看看書。

她在家裏呆了會，果然還是不太習慣宅在自己的家，于是去了健身房。

快中午時，忽然接到程靖雯的電話。

“嘉和，我要走了。”

“一路順風。”

“你現在有時間嗎？我在機場，你能來送送我嗎？我有話跟你說。”

今天确實沒什麽事了，陸嘉和想了想，掉頭去了機場。

看見她來了，程靖雯很是欣喜，三兩步跑到她面前：“我就知道你會來，這個送你。”

陸嘉和盯着她手裏的那一捧花，沒有接，問道：“你要說什麽？”

“這是我新房的鑰匙。”程靖雯從包裏掏出一把鑰匙，“我在魔都買了房，不大，小戶型，但是住兩個人完全沒問題，如果你願意，可以随時去。”

陸嘉和垂眸，看着那把鑰匙：“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也買了車，嘉和，我現在也可以給你很好的生活了。以前你就說過，我要是成功了，要第一個跟你分享。我現在跟你分享了，我也想讓你跟我一起分享。”程靖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陸嘉和輕微嘆了口氣：“不好意思，我的生活都在這裏，你把鑰匙收回去吧。”

程靖雯眼裏的光漸漸熄滅，随後又問：“是不是我又冒進了？”

陸嘉和沒說話。

“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麽，一看見你，我就控制不住，總是會打亂計劃......”程靖雯懊喪地抓了下頭發，“我以為你會為我高興，為我們高興的。”

“靖雯，我是為你高興，但這只是作為朋友的祝福，我祝你前途似錦，心想事成。”

“我心想的是你。”

陸嘉和沉默片刻，道：“不是的，你只是在醫院裏偶然發現還有我這個朋友，想起你以前喜歡過我，卻沒有如你所願。在我們失去聯系的這些年裏，你可曾真心想起我，也許你在加班，為前程努力，不管是什麽，都說明你沒有認真想起過我。”

“我想過。”

“可你，從來沒有聯系過我。”陸嘉和說，“今天我聽一個人說，她很害怕和我這樣的朋友失去聯系。才認識不足三個月的朋友尚且如此，何況我們三年同窗，你還......”

“我想過很多次聯系你！可是，可是我拉不下面子......”

“在你面子面前，我不值一提。”

“不是這樣的，哎，這麽多年了，我總是說不過你。”

“因為我了解你，也理解你。”

程靖雯咬着唇，神色痛苦。

她還記得當年是多麽喜歡眼前這個女人，那麽聰慧，那麽溫柔，卻又那麽清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僞裝，卻還是會跟她交朋友，互換真心，卻獨獨不會喜歡自己。

*

幾天後，爸媽終于回來了，陸嘉和也去上班了。

生活又回到了原來的節奏裏，每天就是上班下班，去爸媽家蹭吃的。

生活依舊波瀾不驚，唯一的變化是拿手機的次數變多了。

自打上次陸嘉和說了句常聯系後，紀因還真就常與她聯系了。

每天都發早安晚安之類的，還會分享一點趣事，什麽早餐漲價啦、超市裏的八卦啦、促銷産品打巨折啦......

“哎呀，吃飯就吃飯，看什麽手機呀。”老媽批評道，“是醫院裏的消息？”

“不是，一個朋友。”陸嘉和放下手機，繼續吃飯。

“什麽朋友，聊得這麽火熱？”

手機滴了一聲，陸嘉和立馬拿起來查看，結果是推銷短信，無語地放下手機，一擡頭，看見她媽正無聲地譴責她。

“好了好了，我不看了。”陸嘉和保證道。

“好好吃飯。”

“一定。”

這時，手機彈出一條消息，紀因發了一條長達四十幾秒的語音。

她看了眼柳嘉，飛快地刨完嘴裏的飯，放下碗就揣着手機溜了：“我回去了。”

柳嘉看了眼她碗裏剩下的那麽多米粒，敲了下丈夫：“你這閨女，鐵定是有桃花了。”

陸教授呵呵笑地問：“這話靠譜嗎？”

“怎麽不靠譜，我當年跟她這魂不守舍的樣是如出一轍。”

幾天後，陸嘉和下班時，看見紀因給她發的消息，說是要來家裏還雜志。

她轉頭給老媽打了個電話：“今晚不過來吃飯了。”

“行。”柳嘉一口答應。

陸教授問道：“她沒說原因？”

柳嘉：“還能有什麽原因，肯定是出去約會了呗，你也別跟去她打聽，免得招嫌，她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跟我們說的。”

陸嘉和約了紀因在外面吃飯，選了家實惠點的餐館，免得紀因過意不去。

她發現紀因和程靖雯其實有些相似的地方，比如別人請客或者送了點什麽東西，就一定會原數甚至是加倍奉還，她們無法安心接受別人無條件的好。

可又有很大的不同。

程靖雯是個防備心很重的人，且只願意接受特定的人的好意，如果是不熟的人對她散發善意，她會敏感，甚至懷疑別人是不是在同情或嘲笑她的窮酸。

紀因是個大大咧咧的人，心裏也有一本賬，誰對她好，她都記着，且很容易放大這種善意。

有很多次，她都覺得只是舉手之勞，卻能被紀因惦記許久。不只是對她如此，就連李宸瑤也是，上次一起旅游回來，紀因就不止一次* 跟她說李宸瑤人很好，還想一起玩。

所以為了避免給紀因造成回請的壓力，她特地選了家比較便宜的館子。

一連快十日不見，紀因的話還是如此的多，席間就沒有冷場過，陸嘉和數次被她逗得開懷大笑。

吃完飯後，紀因将雜志還給她，并問道：“陸醫生，我還能借點書看嗎？”

“當然可以，你想看什麽？”

“什麽都行，我最近看這些雜志，感覺看書好像也不是很難嘛，想再試試看點別的。”

“行啊，那你去我家書櫃上随便挑吧。”

“好！”

可站在書櫃前，紀因又犯難了，選擇太多也不一定是件好事。

“陸醫生，你幫我選一本吧。”

“小說看嗎？”

“看，找本有趣的小說吧，別上高難度的，拜托了。”紀因雙手合十。

陸嘉和手指劃過一本又一本的書脊，停在其中一本書上，目光閃爍了一下，将其抽出來：“就這本吧，通俗易懂。”

“好，我今晚就開始讀！”

紀因美滋滋地抱着一本書，自诩也是文化人了，拍了張書櫃的大合照，發給燕子嘚瑟一下。

“那我回去了，等我把書看完，就再來找你。”

“好，有看不懂的地方可以來問我。”

“嗯！”

一天後，紀因就打電話來詢問了：“陸醫生，這本書好像沒有男主角？”

陸嘉和：“誰說書裏一定得有男主角的？”

紀因：“我靠，一言驚醒夢中人啊！燕子以前天天看那霸總小說，弄得我以為所有小說都有霸總呢！還得是陸醫生你們看過的書多啊！”

陸嘉和抿着嘴直笑。

第三天，紀因又來電了：“嗚嗚嗚嗚陸醫生，這兩個女生也太好了吧，她們簡直就是彼此的救贖啊！她們最後結局怎麽樣啊，沒人死吧？”

陸嘉和說：“放心吧，沒人死。”

第五天，紀因：“陸醫生你可大騙子！嗚嗚嗚嗚她們雖然沒有死，但是此生都不能再見了！”

陸嘉和：“你再看看最後的後語吧。”

第六天，紀因直接殺上門來了。

“後語是作者的自述，這竟然是根據她的真實故事改編，她和趙小姐這輩子再也沒見過了，更可憐了！！！”紀因心靈收到了雙重重創，原來只是為故事而哭，現在一想到這竟然是真的，就更不行了，覺都睡不好了。

這輩子就沒哭這麽慘過，除了陳延華過世。

陸嘉和笑着拿走她手裏的書，問道：“怎麽樣，這故事還喜歡嗎？”

“喜歡，但也不喜歡，太悲了，我受不了。”紀因說了，“她們到底為什麽不能再相見？”

“因為時代，因為世間吃人的目光。”陸嘉和将書放回書架上。

紀因沉默片刻，遲疑道：“陸醫生，她們兩人的羁絆好深，我看的時候就有種感覺，總覺得她們倆之間是......”

“是什麽？”

“是愛情。”紀因撓撓頭，“我瞎猜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是愛情。”陸嘉和說。

“真猜對啦？”紀因喜道。

陸嘉和背靠着書櫃，擡眸問道：“嗯，她們之間是愛情，你反感嗎？”

“我反感什麽？我确實反感，我反感死那些阻撓她們在一起的人了！”紀因氣憤填膺道。

陸嘉和低頭笑了笑，招招手：“那我跟你說個秘密吧。”

“什麽？”紀因新奇地附上自己的耳朵。

陸嘉和吐氣如蘭：“你褲子拉鏈開了。”

紀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