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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 36 章

“陸醫生, 你為什麽不喜歡那個女同學？”紀因夾起個蒸餃，蘸點醬油，又在辣椒油裏滾一遭, 一口塞進嘴裏。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咯。”陸嘉和看着她大快朵頤, 胃口也跟着好了起來, 一口吃下，嚼了好一會。

“她長得還挺好看的，看起來混得也不差，就硬件條件來說, 配你也勉強夠了。”紀因說道。

“那你的建議是, 我去跟她談個戀愛？”

紀因認真想了想, 又搖頭：“但她性格和你不合适。”

“哪裏不合适？”

紀因喝了口豆奶, 說：“你跟誰都能成為好朋友, 可她卻對你的朋友抱有莫名其妙的敵意，不合适不合适。”

陸嘉和笑了一下, 夾起最後一個餃子：“你看人倒挺準，才和她見過幾面，話都沒說幾句，就猜出來我倆的矛盾所在了, 連李宸瑤都沒發覺。”

“那可不，作為你的朋友，我會對你的女朋友嚴格把關！”紀因中氣十足地說。

“行, 那你好好把關, 要是碰見合适的記得介紹給我。”

紀因仔細想了一圈, 沒有想到合适的人選, 嘴上先答應了下來。

吃完飯，紀因跟着她去了家裏, 歸還舊書，順便借新書。

陸醫生會根據她的閱讀水平和興趣程度，推薦合适的書給她看的。

“訪談和小說你都看過好幾本了，要不要試試社科類的？”

“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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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閱讀初期你可以多看看各種類型的書，找自己最感興趣的類型和內容，再慢慢深入。”陸嘉和找了兩本社科類書籍給她。

一本《鄉土中國》，一本《人類簡史》。

“你去過很多地方，可以先看前一本，說不定能比其他人了解得更深刻。後面一本你可以慢慢看，如果實在沒興趣的話就放棄。”

“好。”

以防她兩本都看不進去，徹底失去閱讀的興趣，陸嘉和又挑了本《燦爛千陽》。

“這本是小說，你要是無聊的話可以看看。”

“好。”紀因大致看了下簡介，大致是講兩位女性的命運掙紮之路，驚道，“這都給我幹到阿富汗去了，沒看過外國書，看的時候有什麽需要注意的嗎？”

“注意備好紙巾。”陸嘉和說。

“......我說我最近怎麽淚點越低呢，都是這些書看的，水龍頭一打開就關不上了。”紀因打趣道。

“說明書籍激發了你的共情能力。”陸嘉和笑道。

紀因抱着三本書回家，聽陸醫生的話，第一本就看起了《鄉土中國》。

兩個小時後，她忍不住給陸嘉和打了個電話：“陸醫生，我在看書，裏面有些內容我看着有點晦澀。可是，有好多我熟悉的內容，就那些平時沒有注意到的東西，原來是有跡可循，還有規律的！我竟然從來沒有站在這些角度上去思考過見到的人和事！”

“看來是看進去了。”陸嘉和欣慰地笑了笑，“你看到哪裏了？”

“才看三章......”

“中間沒有做別的事嗎？”

“上了趟廁所。”

“兩小時才看三個小章節，說明你在思考。”

紀因連連點頭，她的閱讀速度極低，恨不得把每個字都掰碎了揉進腦子裏，經常反複閱讀某一段，以理清裏面的邏輯關系。

而她最喜歡的就是作者舉的那些例子，好多小事都是親身經歷，卻從未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以至于看一點內容就拍一下大腿。

“好看得我大腿都要拍爛了。”紀因說。

陸嘉和笑道：“那你可別拍爛，我這兒不想再收你這麽不聽話的病人了，再說了，多好看的大腿。”

紀因嘿嘿笑了兩聲：“我繼續看書了，等會還能跟你探讨書裏的內容嗎？”

“可以。”

半小時裏，紀因打了四五個電話過去。

“要不，就一直打着吧。”陸嘉和說。

“真的嗎？會不會打擾你休息？”

“不會，反正明天休息。”

“行！”

兩人一邊打電話，一邊幹各自的事，陸嘉和洗澡的時候都把手機帶了進去，聽她提起書裏的內容，又順着這條線激動地起她以前經歷過的往事。

時間的溝壑通過交流漸漸填平，陸嘉和從她東拼西湊的故事中，勾畫出了她成長的曲線。

線條在她這裏仍是平滑的，其中每一點挫折，都是她無法親眼目睹的。

從紀因時而激動時而喟嘆的語氣中，陸嘉和體會到了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感覺，也很慶幸，輕舟已過萬重山。

水聲停下來，陸嘉和靜靜地聽她絮絮叨叨的聲音。

好半晌，紀因都沒聽到回應，喊了一聲：“陸醫生，你還在嗎？”

“我在。”陸嘉和說。

“我還以為你睡了呢。”

“沒有，剛在想事情。”陸嘉和走出浴室，将睡衣扔在床上。

“想什麽？”

“想見你。”

*

半小時後，紀因打開房門，看見陸嘉和站在門口，頭發都還沒幹，一時間愣住了。

“吃夜宵嗎？”陸嘉和提起手裏的袋子，笑道。

“吃。”紀因把她領進屋，回房間拿了個吹風機出來，“陸醫生，先把頭發吹幹吧。”

“先放那吧。”陸嘉和正忙着打開夜宵，兩手不空。

見狀，紀因站在她身後，打開吹風機，順着她的發絲吹了起來。

陸嘉和将食物都擺好後，轉頭看着玻璃窗上倒映着的兩個身影，房間靜谧得只有吹風機響動的聲音，平淡的時光緩緩在空氣中流淌。

“好了。”紀因摸着她的頭發，放下吹風機，坐下就準備吃東西，卻被陸嘉和伸手攔住了。

“去洗手。”

“哦好。”紀因匆匆去洗了個手回來，又把零食箱子踢過來，“我還有啤酒，你要喝嗎？”

“來一瓶吧。”

兩人一邊吃宵夜，一邊閑聊。

“你怎麽突然想到要過來？”紀因啃着鴨脖問道。

“想吃宵夜了，一個人吃沒勁。”陸嘉和喝了口酒，看見沙發上的書，問道，“書看到哪兒了？”

“三分之一了，我差點就要通宵看完了。”紀因說。

陸嘉和笑了笑：“那看來來對了，有什麽想說的就直接當面聊吧。”

紀因想了想，問道：“你是因為這個才來的嗎？”

陸嘉和不置可否，拿起啤酒，和她碰了一下，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裏，忍不住笑道：“要是被我媽知道半夜還在喝冰啤酒，肯定要生氣了。”

紀因登時反應過來：“我去給你弄熱水去。”

“不用，就這個吧，我也好久沒喝過冰啤了。”陸嘉和說道，“你別忙活了，坐下我們好好聊聊。”

“聊什麽？”紀因問。

“聊書，聊你，聊什麽都行。”陸嘉和說。

“我在電話裏都聊了好多了，要不，聊聊你吧。”紀因期待地看着她。

“可以，你想聊什麽？”

“什麽都行，比如......早早是你的小名嗎？”

“嗯。”

“為什麽會取這個小名？”

“我是早産兒。”陸嘉和看着她吃驚的表情，笑道，“想不到吧，我早産了一個多月。我媽當時在着急地跑新聞，我也着急地從她肚子裏跑出來了，小時候身體不大好，所以你懂我媽為什麽對我的飲食管的那麽嚴了吧？”

“真是好險啊，我們村裏也有個早産兒，生下來沒多久就夭折了。”紀因後怕道，“幸好你活下來了，不然我豈不是見不到你了。”

“我也很慶幸，見到你了。”陸嘉和莞爾，“你呢，你為什麽叫紀因？這名字還挺好聽的，是誰給你取的？”

“片兒警。”

“嗯？”陸嘉和疑惑。

“其實我媽原本想取紀英的，英雄的英。那會登記戶口是手寫嘛，還是托人去幫忙辦的。片兒警分不清前後鼻音，就給我寫成因了。”

陸嘉和哭笑不得。

吃了一會東西，兩人都吃不下了，靠坐在沙發上繼續喝酒閑聊，不知不覺就變成了真心話座談會。

“你幹過最叛逆的事是什麽？”紀因問。

“出櫃啊。你做過最好玩的事是什麽？”

“拿鞭炮做研究，試圖做個炸/彈出來，結果把石灰當成了火/藥。”

陸嘉和揚聲大笑，又問：“你最讨厭的人是誰？”

“紀成剛。”

陸嘉和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最喜歡的人是誰？”

紀因低頭看着她的手：“你說哪種喜歡？”

“哪種喜歡都行。”

“那就是燕子了。”

“合理。”

“還有你。”

陸嘉和眼波微轉：“是并列的排序嗎？”

“是。一個家人，一個朋友，當然可以并列。”紀因道。

“榮幸之至。”

“那你呢，你最喜歡的朋友是誰？”紀因直接把家人排除在外了。

陸嘉和思忖片刻：“李宸瑤。”

李宸瑤是她二十幾年的朋友了，排在第一毫無疑問，紀因這麽想着，又追問道：“那除了李宸瑤，第二喜歡的朋友是誰呢？”

“張暢吧。”

紀因一愣：“這是誰？”

“我大學同學，在外地工作，你沒見過。”

大學四年，時間也挺長的，紀因點點頭：“那除了這個張暢，你第三喜歡的朋友是誰？”

“趙晨。”陸嘉和還沒等她發問，就主動說道，“我實習時就認識的朋友，一起工作了好幾年，可惜現在轉到別的院去了。”

“好吧，除了這個趙晨呢？”

“張三。”

“張三又是誰呀？！”紀因都快問崩潰了。

“張三是她的小名，因為她家裏排行老三。”

“還真有這個人啊？！”

“是的。”陸嘉和點點頭，見她都要炸毛了，拍拍她的腦袋，“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以為我好歹排得上號了......”紀因委屈巴巴地說。

“你和她們不在一個賽道上。”

“什麽？我連朋友賽道都擠不進去了？”紀因不免失落，垂頭喪氣地看着她，“那我是什麽賽道？年度十大病人？”

陸嘉和笑了起來：“唔......真要這麽論的話，你也确實算的上年度十大了，就沒哪個像你這麽不聽話的病人。”

紀因目瞪口呆：“在你眼裏，我就只是病人？那我們這些天的相處算什麽？大半夜的，我們在這徹夜暢聊，吃的都快撐死了，又算什麽？”

“算我們能吃。”

“......”紀因雙手環胸，氣得直接背過身去了。

陸嘉和拍拍她的肩膀，紀因抖了下肩，還是不回頭。

陸嘉和雙手搭在她肩膀上，往前探出個腦袋，笑道：“生氣啦？”

紀因哼了一聲，将頭轉向另一邊，就是不看她。

“別生氣啦。”陸嘉和很努力地去夠她的臉龐。

紀因脖子都要扭斷了，也不肯轉回來。

“我逗你玩呢。”陸嘉和捏了捏她的臉頰，“你跟李宸瑤并列。”

“我不信。”紀因賭氣道。

“真的不信？”

“不信。”

“不信就......啊！”陸嘉和本想繞到她面前去，結果一只腳踩空，差點摔下沙發，幸好一只手還搭在她的肩膀上。

紀因轉頭，眼疾手快把她拽起來，下一刻，陸嘉和就坐在了她的腿上。

“？”紀因有些茫然，是怎麽在變成這個姿勢的？

“謝謝。”陸嘉和說。

“不、不客氣。”紀因說完，才想起來自己還在賭氣呢，于是又癟起了嘴。

“好了，別生氣了，我真是逗你的，不信你去問李宸瑤，除了她之外，現在是誰對我更重要。”

紀因面無表情地壓了壓嘴角，半晌，才克制不住笑意地問：“真的？”

“當然。要不是因為你重要，我能大半夜過來和你聊這麽多，還吃這些鹵貨和冰啤？”

紀因一想也對，陸醫生這麽自律的人，平時熬夜都很少：“看來今天真是拼了你的老命，舍命陪君子了。”

“你想拽成語就拽成語，用不着說老命吧。”

紀因笑得往前一栽，腦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恍然間發現兩人的姿勢有幾分暧昧。

“陸醫生，你坐我腿上了。”

“不是你讓我坐的嗎？那我走？”

“不用不用，我就是怕你誤會，以為我占你便宜似的。”紀因忙道。

“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沒有這些心思，我就不會誤會，你說對嗎？”陸嘉和義正詞嚴道。

“對。是我格局小了，我的錯。”紀因點點頭，又問，“你用的是什麽洗發水啊？好香啊。”

“蘋果味的。”陸嘉和随便說了個味道。

“不像。”紀因靠近一點，越過肩膀去聞她的頭發，“真特別的味道。”

陸嘉和同樣在把玩着她的頭發，低聲問道：“紀因，你以前對別人心動過嗎？”

“沒有。”

“那你知道什麽是心動嗎？”

“不知道。”紀因眨了眨眼，看向陸嘉和，“心動是什麽樣的？”

“你心動的時候就會知道了。”

“......聽君一席廢話，如打十年白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