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第74章

“你知道了。”或許從一開始,曲馥清就知道是曲明淵派了人在查游從樂的消息。

江如歌能查到東西,恐怕也是曲馥清的授意。

“都騎到我頭上了。”曲馥清沒有動作。

甚至連眼神都沒有放在曲明淵她們身上,仿佛和t她們身處兩個空間。

而她的那一方,看似有兩個人。

只是躺在病床上的游從樂瞧着已經完全癡傻,不時發出憨憨的笑,表情瞧着也與正常人不同。

她仿佛只是個三歲的小朋友。手裏拿着一塊打了幾次補丁的布,她卻好似在抱一個貴重的娃娃,捏得很緊,還會對着它笑,就像玩過家家的小孩。

而一段時間後,她的表情又變了。這次還是笑,卻帶上了少女的腼腆。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笑容有些難以描述的嬌羞。她被困在自己的世界,穿梭在回憶的海洋。

手裏捏着的東西在她眼裏變成了一份卷子,一張照片,可以翻看一樣,她反複轉着那塊布的面。

又過了幾秒,也許是幾分鐘——來到這兒的四個人都被這幅景象驚得暫時回不到現實,時間失去了意義。

游從樂的面色又變了。

她開始哭鬧。眼淚一點點的掉,最開始是啜泣,而後哭聲變響。

這像一個信號,敲醒了四位不速之客。

曲馥清在此刻終于做出了反應。

她把蘋果塞進了游從樂的嘴裏。

動作是那麽的輕柔,好似用力會傷到這位不能自理的可憐人。

卻又那麽的缺乏考慮。一個恸哭的人怎麽吃得下東西?

曲馥清挑準了時機,游從樂确實咬下了蘋果。

她好似被甜味擊中,呆了一會兒,嘴裏開始呢喃一個名字。

眼中依舊沒有別人——她還在她的世界。

她的世界裏只有幻象和她自己。

“小……豬。小豬。”她喊的不是很清楚。

嘴裏還有東西,聲音被又一次模糊。

“渚,豬。豬豬。”

聽清她的聲音,三雙眼睛一齊挪向一個人。

那個人先她們一步摔了下去。

她跪坐在地上,捂着嘴,說不出話。

眼淚湧得她發嘔。

陳渚韻身體抽搐着,背起伏不斷,喘息劇烈。

她一雙眼紅成火,火的光點随着游從樂一聲聲暧昧不清的呼喚熄滅。

陳渚韻幻想過很多次和游從樂的重逢。

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

這麽狼狽,這麽悲哀。

是啊。本該沒有比死更差的結局。

游從樂還活着。瞧她面色,除了有些異常的白,也還算健康。

可她瘋了。

她在精神世界構築起一道高牆。

只願意停留在她喜歡的時間裏。

每到不喜歡的那一段,她就會重來。

一遍,又一遍。

這二十六年裏,誰清楚她經過了多少次循環。

游從禮把陳渚韻扶了起來。

陳渚韻抓着她的衣角,努力把哭聲壓低。

空氣都彌散着她的低泣。游從禮也濕了眼眶。

饒是有所預料,親眼看見,誰又能不動容?

她對妹妹的記憶仿佛還停留在她大學畢業那一年。

那會兒她們還那麽年輕。

游從樂和發小,以及她們高中認識的朋友一起,策劃了一場長達一個月的畢業旅游。

游從禮不放心她們,跟個老媽媽一樣跟着出了國,守着三個“小輩”瘋玩。

那是最純粹,也是最快樂的時光。

游從樂可以在黃昏時分偷偷帶着陳渚韻溜出賓館,去追一輪永不熄滅的落日。

也可以在北歐的極光裏,擁着陳渚韻一起守星星。

那時游從禮悄悄跟在兩個人後面,看着她們坐在高臺上,四條腿迎着晚風晃呀晃,怎麽也蕩不出一絲煩惱。

游從禮看得出來兩個人的關系。

她是當姐姐的,游從樂眨巴眼她都能知道妹妹在想什麽。

遑論兩個人沒有遮遮掩掩,親昵得光明正大。

那會兒曲馥清時常跟在兩個人身邊。

有時是身旁,有時又拉開了挺大的距離,亦步亦趨,都快和自己走在一塊兒了。

游從禮恨自己當時沒有過問。

事情是很奇怪。曲馥清和游從樂年紀相仿,從小一起長大。

兩家人也因此結了娃娃親,定下了一門婚約。

長大後,游從樂似乎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不再和曲馥清走得很近,兩個人比起未婚妻妻,更像朋友。

而曲馥清,看起來對這份聯姻也沒有什麽想法。

游從禮觀察過這位曲家未來的接班人,沒從她一雙湛藍的眼裏看出多餘的情緒。

她似乎只是跟着兩個人。

深海般的眼吸納了全部的光,變得純粹。

那裏沒有嫉妒,沒有不甘,沒有怨恨,更沒有算計。

當年,游從禮選擇尊重妹妹的決定。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真的要聯姻,換她和曲馥清,也未嘗不可。

商業妻妻,各玩各的,沒有感情可言。換誰去都一樣。

妹妹有心上人,自己沒有。那妹妹一定要過得幸福。

游從禮還記得她們畢業旅行最後一站,她調好了相機,走到畫面中間,撈着那對熱戀期的黏糊小情侶,把她們共同的朋友也帶入畫面。

四個人留下合影,合影上四雙眼睛帶着四種笑。

游從禮希望那一刻能達到永遠。

她們的笑永遠也不要滅。

……可惜。

二十多年以後。陳渚韻剪掉了畫面裏的曲馥清,而曲馥清,大概把自己和陳渚韻都剪掉了。

游從樂的照片在她與曲馥清成婚前一夜燒了個幹淨。

自己的那一份,在得知妹妹的死訊後,同妹妹的衣服一塊兒埋入了她的衣冠冢。

到現在游從禮都不明白當年妹妹和曲馥清之間發生了什麽。

二十六年過去了。

親人、愛人死亡帶了的疼痛持續了這麽久。

她和陳渚韻因此走在一起,兩顆千瘡百孔的心只能給彼此疏松的慰藉。

今天,她一定要問出真相才行。

游從禮抹了下眼淚。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陳渚韻情緒失控了。她還能說得出話,她亟需一個答案。

曲馥清仿佛沒聽見她的話。

她們的交集真的很少。

和曲馥清熟悉的,是二十三歲以前的游從樂。

游從禮和妹妹有四歲的年齡差距,她只有偶爾才會看見小游從樂把這位青梅帶回家過夜,玩點小孩之間的游戲。

曲馥清沒有回話。游從禮又上前了一步。“你把她逼瘋了?”

沒等她再問什麽,游從樂仿佛被她吓到,最喜歡的蘋果都做不了慰藉。她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這會兒她回到了三歲。

曲馥清終于給了游從禮一個眼神。

她起身,兩步就把游從禮趕開,似乎要給游從樂一個安全的空間一般。

她這樣,很像護犢子的母親。曲明淵不合時宜的想着。

這場風暴和她、江雨濃關系不大。

兩個人已經退到了一旁,把舞臺交給了上一輩。

“我沒做什麽。”驅逐完無關人士,曲馥清才終于開口。

她惜字如金的姿态,和面對手下的曲明淵簡直一模一樣。

江雨濃打了個激靈。她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這位母親時的場景。當時她就在想,兩個人真的很像。

曲明淵簡直是曲馥清的翻版。

只要兩個人的年齡趨同,她們的神态、語氣,甚至遇到事的反應,恐怕都會有驚人的一致。

曲明淵畢竟是曲馥清教出來的孩子……如果沒有那場叛逆。

自己策劃火災,死遁,換個身份嘗試新生活。

失憶,把公司和勢力托付給妹妹……

這些都是曲明淵對母親的一種反抗。

而也幸好,曲明淵遇到了江雨濃。

和江雨濃在一起的近一年,徹底的改變了曲明淵。

曲明淵是幸運的。她時常這麽認為。

這個想法在每次看見江雨濃貼着她笑時來的更強烈。

江雨濃就像一份突如其來的寶藏。

曲明淵抱着茍命的态度靠近,接近後不願再放手。

或許……曲馥清對游從樂的态度,也是這樣?

曲明淵在猜。

她是幾個人裏最不了解實情的人之一。

卻是最像當事人的那一個。

她身上有曲明淵的血。

她表達的基因,也有游從樂的一部分。

而曲馥清看起來并不想跟游從禮她們有太多的交流。

“你沒做什麽我妹妹能瘋?我們沒有家族遺傳病史,簡直是莫名其妙!你還謊稱她死了……你不會真的是對她情根深種,愛而不得,強取豪奪之後一定要把她關起來才安心吧?”

游從禮顯然也知道,和曲馥清最像的人是曲明淵。

曲明淵曾經提過這種可能。

曲馥清掃了曲明淵一眼。“我說了,沒有。你知道,是她主動找我要繼續聯姻。”

所以她只是想過。

幻想着能把游從樂,這位她從小喜歡到大,卻在尚且懵懂的年紀被人搶走的未婚妻從陳渚韻身邊奪回來,還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幻想過自己有時間穿梭的機器,能夠回到高中,阻止游從樂和陳渚韻相識,能夠提前和游從樂告白,能夠死死的捏着未婚妻的身份不放。

而現實殘酷。她還在努力克制,噩耗就來到了。

“不對。”曲明淵打斷了兩個人毫無意義的争吵。

她們誰都沒有在聽對方說話,再這麽吵下去,曲明淵怕游從禮會失控動手。

“她生病了,對嗎?”曲明淵看向病床上的人。

“我記得……我查到過。”曲明淵語速越來越快。

“我出生之前,玉家人也曾頻繁的來過曲家。你和玉……曲家和玉家的交t道也是那會兒打下的,所以我才會從小就認識玉泠雪。”

“或許,游從樂很早就發現了自己的不對勁。我不知道她患了什麽病,病竈大概在頭部。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不想耽誤陳渚韻,也想讓自己活得有價值一點。”

“對于一個大學剛畢業的豪門非核心成員來說,最大的價值就是聯姻。所以她找到了你,希望能燃盡自己身上的價值。”

“而你……你動了私心,對嗎?”曲明淵一口氣說到這兒,停了停。

她不完全清楚這四個人的愛恨情仇。

但她知道陳渚韻喜歡過游從樂。

曲馥清和游從樂是青梅,有婚約。

而最後曲馥清也和游從樂成婚了。

曲馥清只是呆站着,靜靜的看着曲明淵。

好像她從不存在于這個世界。

她努力的想要進入游從樂的世界。卻無論如何也做不到。

但她已經走得太遠。她和曲明淵所在的現實,隔得太遠,她們聽不見她的哀哭。

“你可能在游從樂和陳渚韻之間搞了鬼。導致陳渚韻不知道游從樂的病情。你不想讓她們見面,所以封鎖了游從樂病重的消息,對外宣稱她死了。”

“但你這些年一直在外尋找能治療她的醫生。”

這會兒曲明淵又想起,明玉的母家在醫療器械行業頗有建樹。

“你和賀阿姨鬧掰也是因為她發現了你一直在照顧游從樂。”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連起來了。

曲明淵說完,場面也很靜。

陳渚韻和游從禮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她們真以為,是曲馥清把游從樂逼瘋的。

“糾正一點。”曲馥清閉眼。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沒有了放在飄渺的感覺,手裏的果盤也放下了。

“阿樂是先手術失敗,瘋了。我再放出的死訊。”她沒有糾正別的。

這就說明,她确實動了手腳,所以陳渚韻和游從禮這些年才一直都沒能查到真相。

“還有,她是你娘親。不要直呼其名。”

她已經走到了曲明淵面前——透過她,打量着她身後的江雨濃。

江雨濃心底一驚,冷汗冒了上來。

可又不敢露怯,只能直挺挺的站着,用不卑不亢的态度抵禦曲馥清視線的侵略。

曲明淵擋了一下,替江雨濃卸掉曲馥清審視的大半重量。

“我又不認識她。”曲明淵目光如炬。

曲馥清微斂眼皮。曲明淵把江雨濃護的很好。

她們周旋了三四個月,她一點消息都沒查出來。

曲馥清不免想到自己和游從樂。

那會兒她比曲明淵稚嫩多了。

游從樂也不如江雨濃長情。

所以,說好要過一輩子,她們長大以後一定會結婚,這樣的誓言,最終也變成了幼兒無效的假諾。

“這就是你喜歡的人?沒感覺哪裏特別。”曲馥清看了一眼江雨濃就收回了眼神。

有的人……有的感情,真是多看一眼心髒都酸。

況且,世界格局不比當年。

大陸在蓬勃發展。海外的勢頭也不減當年。

港城有些落後了。曲家不能固步自封,局限在那片小小的鋼鐵森林。

于情于理,曲馥清都不能認可女兒和這位平平無奇的小姑娘的感情。

江雨濃被曲馥清看得腿都在發抖。

曲馥清身居高位已久,何況對江雨濃也頗有意見。

她眼神裏的不屑與惡意都要化為實質,紮向江雨濃。

江雨濃不免想起她的學生時代。

她是受過很多這樣的冷眼,曾經習慣。

如今卻沒法再忍受,何況眼前人還是心上人的母親。

她們的愛情并不受到愛人親長的祝福。這種感覺非常糟糕。

“我喜歡她,這就夠了。她的特別之處,我不需要同你講,反正你也聽不進去。”

曲明淵捏住了江雨濃的手。

江雨濃不知所措,只能低頭,真就藏了起來。

她也明白為什麽曲明淵不讓她現在回曲家了。

有的人需要妻子讨好長輩。

而曲明淵不會讓江雨濃受這方面的委屈。

“她能給你帶來什麽?我們家不需要建築行業的人脈。”曲馥清對曲明淵也很不滿。

她的眼從江雨濃身上挪開。江雨濃只覺得如蒙大赦,一座山從背上挪開了。

曲明淵不怕曲馥清的眼神。

“我需要。我需要她,各種各樣的意義上。不是因為她能給我帶來利益,而是因為我愛她。你已經老了,也會犯糊塗,恐怕,也不太了解如今的格局。別忘了曲家需要什麽,是我說了算。”今天是最後的對峙。

曲明淵有時會想,她不一定需要曲馥清的認可。

她大概,只是來通知一聲。

事業捏在她手裏,曲家大權被她牢牢把控。

她把領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如果今天過去,曲馥清還不同意,那她也只能“私下”和江雨濃領證了。

不過是少一點親人的祝福。

換個角度想。至少還有妹妹能當她們婚禮上的花童。

曲馥清不滿曲明淵的叛逆。

她最讨厭的就是女兒身上的不羁,自傲。

總會讓她想起大學時期的游從樂,那個愛上了別人,和自己離得最遠的游從樂。

兩個人互相對彼此散發着厭惡的惡意,或許還有恨。

戰争一觸即發。

江雨濃原本還想說點什麽,表現一下自己,被曲明淵攔住了。

而游從樂在這時又開始念那個名字——陳渚韻的小名。

曲馥清猛地回頭,看見陳渚韻捏着游從樂的手。

“小豬?”游從樂好似認出了人。

又好似神游天外,只是回憶落在了和陳渚韻交往的年歲。

“是我。”陳渚韻說話聲音好輕。

她在試圖一點點走進游從樂的世界。

陳渚韻把游從樂的手放在自己臉上。

游從樂眨着眼。她幾十年如一日的幻夢,迎來了一個不同的聲音。

這種感覺……好奇怪啊。

從前只有一個不會和她說話的人陪在她身邊,日複一日的給她削蘋果,喂蘋果。

這個人,為什麽要拉住她的手?

她是誰?

游從樂想不明白,頭痛欲裂,把手抽出來又開始哭。

曲馥清按下了護士鈴。

她需要給游從樂打鎮定劑。

陳渚韻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看穿了她的想法。

“這麽多年,你一直是這麽對她的?”

“由着她哭鬧,好似很寬容大度,可每次你覺得不耐煩了,就喊人來給她注射藥劑?”

“你有關照過她想要什麽嗎?從一開始……”

陳渚韻捏的有些狠。曲馥清依舊面無表情。

“與你無關。她是我的妻子。”念到最後那個詞的時候,曲馥清無意識的加重了語氣。

“她在港城已經被登記死亡了。你和她的婚姻關系早就解除了。曲馥清,你真是可憐,心裏假裝還有阿樂,還把自己騙過去了。你若真心愛她,為什麽要再婚?”

陳渚韻把曲馥清的手甩開,一步步往前,逼得曲馥清後退。

“因為曲家需要。”曲馥清神色依舊冷如水。

曲明淵能看出她要被掀起巨浪了。

“別太冠冕堂皇了。”陳渚韻的眸子帶着火。

“到底是曲家需要,還是你需要?到底是曲家要和大陸做交易,還是你需要一個醫學世家的女兒的人脈,去給阿樂看病?”

“這麽多年,你們曲家在大陸有什麽建樹?以你的能力,真要做什麽,會至于現在都做不成,還要小淵靠賣自己去換合作的可能?”這話雖然糙,但聽者還是認可的。

曲明淵看着曲馥清,面容不成神色。

曲馥清的臉色越來越差,額頭到臉,都蒙上了些許陰影。

“你懂什麽?那是她該做的。我也這麽做過。”到現在,曲馥清都不肯承認自己的私心。

“你不要太搞笑。你是心理變态還是怎麽?就這麽喜歡拆散真愛?我和阿樂的事你要插一腳,騙我二十六年。小淵和她女朋友的事你也要插一腳,惹得有情人天涯相隔。你一定要看到所有人都不痛快,你才高興,是嗎?”

陳渚韻和曲馥清本來就有恨。

她說得更不留餘地,一點面子都不給。

語調還快,不給曲馥清插嘴的機會。

“也是啊,畢竟,在感情上,你從來就沒有痛快過。可惜你和阿樂相識十五年,卻沒有贏得她的偏愛。阿樂若是知道你做過的這些事,恐怕寧願沒和你聯姻過。”

說到這兒,陳渚韻心口被刺痛了一下。

游從樂啊……生病的事,為什麽不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呢?

她寧可陪着游從樂,度過最後的時光,也不願意看着游從樂被一個偏執壓抑的瘋子救成精神病。

“你懂什麽?”曲馥清心中的火山終于炸開了。

巨浪猛地沖上岸,淹沒了所有人。

“你,你懂什麽?我才是陪了她最久的人。我才是最愛她的人!我花了那麽大代價幫她延續了生命,我還和她有了一個孩子……這些,這些事,你做得到嗎?”

曲馥清手撐着床邊,勉強保持了站立的姿态。

“那你有問過她想不想要這些東西嗎?你知道她想要什麽嗎?她稀罕這渾渾噩噩的一半生命?她稀罕和不喜歡的人有的孩子?你就是從未了t解過她。你太自大,太可悲,整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所以當年阿樂才會選擇我。”

陳渚韻一句選擇的話,又讓曲馥清顫抖了三次。

曲馥清幾乎要跪在地上。

“為什麽……”為什麽總是這樣。

她對游從樂,難道不好嗎?

她幾乎是燃盡一生在愛她。

為了她,忍了那麽多,耗盡一切。

為什麽還是得不到她一個正眼,一次選擇,一份偏愛?

陳渚韻有什麽好?

“你只是希望,你的喜歡能得到回應。你只是跟個大家長一樣包辦了全部的事,無論對方願不願意,你都覺得這是為了她好。”

陳渚韻如今也覺得曲馥清可悲。

她放緩了語調,又道:“你若真按照她的心思去做事,我又怎麽可能有機會……”

憑什麽後來者居上?

曲馥清勾了下嘴角,是在笑她的一生,也是在笑她自己。

她以為,她只要守好未婚妻這個名號,盡到本職,就能和游從樂一直在一起了。

在游從樂邀請她約會的時候,她答應了,卻帶着游從樂一起去了圖書館。

在游從樂想和她牽手的時候,她走在陽光下,不敢碰那只太熾熱的手掌,讓游從樂伸出的手白白落入等待的陰影。

後來她做了這輩子最大膽的事,搶走了病重的游從樂,毀掉她給陳渚韻留的信。

漫天的火光燒毀最後的字,曲馥清在那道光裏,悄然牽住躺在病床上的游從樂的手。

她以為,那一刻會持續很久。

可就像火光只燃一息就滅了。

到頭來……她或許,還是辜負了游從樂。

馥清,負卿。多可悲的名字,從第一次寫下自己的名字,她就該窺見自己悲哀的一生了。

“所以,不要再阻攔你的女兒了。”陳渚韻隐晦的看了曲明淵她們一眼。

曲明淵這會兒狀态也不好。

她終于明白自己出生的目的。

她不是被愛與祝福包圍着來到這個世界上的。

她甚至不是為了繼承權勢才被生出來。

她的存在,只不過是為了滿足母親的一己之私,為了一份尴尬的延續。

“同樣的悲劇,你要見證幾次才能滿足?”

游從禮在這時配合着給曲明淵和江雨濃做了個上前的動作。

兩個人對視一眼,江雨濃把曲明淵眼角的淚花擦幹,做着無聲的安慰。

曲明淵閉眼。

其實,她真的可以不要母親的祝福的,沒關系。

反正她從未得到她們的愛。

而江雨濃,已經先她一步,牽着她的手上前了。

“那個,阿姨……”江雨濃也沒好意思喊別的稱呼。

“雖然我現在還很弱小。但我也在成長,以後,我肯定可以幫上姐姐的忙的。無論是家族還是事業。我有一些人脈,有一點實力。我會朝着能幫上她的方向努力的。”江雨濃努力證明着自己。

“商業上的事我是不太懂,但姐姐也一直在教我。我不會拖曲家的後腿,當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女兒媳的。”

“小雨……”曲明淵哽咽了一下。

有人從未愛過她,生下她是為了自己的愛人。

有人視她如珍寶,再不願意的事也會為了她去做。

曲明淵站定,跟上了江雨濃的話。

“國外的合作,我在做了。斯羅德家族損失的那部分份額,我已經全部拿到手了。大陸那邊,我和游總她們一起在開發。我不需要另一個家族的幫襯,我自己做得到。我只要一個真心愛我的伴侶。”

許久。

曲馥清坐在地上,沒看曲明淵,擺了擺手。“随便你。”

一句話太輕,又太重。

曲明淵知道,母親不會再阻止她和江雨濃的事了。

“快滾。”緊接着曲馥清又一句話。

曲明淵便拉着江雨濃,頭也不回的奔向她們的未來。

她們走了,陳渚韻和游從禮沒有跟上。

想來,那三個人,還有一場盛大的架要吵吧。

而這些,和這對剛得到首肯的小情侶都沒有關系了。

“後天就是良辰吉日。”回港城的路上,曲明淵磨梭着手上的素戒,好似随意的對江雨濃說道。

“啊……那剛剛好。”江雨濃今夜就要去給曲明淵準備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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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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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