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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這樣啊，那你奶奶現在還待在村子裏嗎？”李言臉上的怒氣散去，覺得她現在有那麽一丁點可憐，這返校第一天就迫不及待詢問當時在游樂場的原因，可真的知道後一點兒氣都沒有。

孫珠勝趴在桌面等董揚佑把樓下的書本搬下來，換了新教室，視野都不一樣，隔着窗戶就能看見外面的長廊和走過的人，前段時間被她刺激了一下，這回可是主動過去。

孫珠勝邊寫字邊說，“還行吧，反正就把那三畝地給了他們，一畝地一年一千塊錢，黃瓜大棚短時間還不出去，我奶奶這兩年先種着。”

現在的她淡定，可之前的氣都憋在心裏，因為在游樂場的一天，像氣球一樣鼓起來的心突然松氣，轉來轉去最後落地，“黃瓜大棚比種麥子要好一點，一年能有上完，這兩天她去縣裏看有沒有活可以讓她做，按俺奶的話來說，手頭有點積蓄日子不會很緊巴。”

“哎，還好你現在還讀書，你爸媽說的那話我心都顫，什麽叫做你還在讀書啊，大家不都希望自己孩子可以考上大學嗎？我怎麽感覺叔叔阿姨不是這樣想的。”李言一語道破，她還沒來得及繼續說，孫珠勝就提前告訴她，“我嫂子在裏面，之前就聽說小時候家裏有好的都給我，我哥每天吃飯就只歐饅頭和榨菜，還要被周圍鄰居小孩欺負，親戚們的玩笑話被她聽進去，覺得我這個小姑子沒必要在讀書，反正成績也不好。”

李言嘆氣翻了個白眼，“考上大學有出息，難道不是所有人都希望的嗎？怎麽你們家盼着不好？搞不懂你嫂子，是和你哥過生日，又不是和你，針對你幹嗎？”

孫珠勝胳膊肘捅了下她的肚子，“好了，都過去了，沒必要再說，反正現在不是住宿了嗎？他們也不回村裏，我放假回家幫個忙，其他的沒什麽，就這樣吧，有句話叫什麽來着，各自生活，互相勿擾。”

“切，話是這麽說，我之前都提醒過你了，世界上什麽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現在對你好，不代表将來，你自己都想不到，這兩年在家裏讀書和父母生疏成這個樣？”李言說得正上頭，和她分析這裏面的事情，“你說爸媽對你好，是很好，但是在你眼裏，你們家縣城的房子，能寫你哥的，為什麽不能寫你的，現在又在縣城貸款買了一套，不是偏心是什麽？”

“同樣都是一家子，為什麽不能給你一間房讓你不要每天從農村到縣裏來回跑？不就是一樣的嗎？你說不想要像那些女孩子一樣，太早的談戀愛結婚，想要考上大學擺脫許多人的現狀，可是你現在都自己和這些事情和解，你都不記仇，還在覺得父母辛苦，他們知不知道你為了幫爺爺奶奶賣黃瓜，大腿上有條很長的刮痕？他們不知道。”

“因為你不會說，爺爺奶奶在你身邊看見了，可你爸媽哥嫂沒有，她們覺得你讀書很輕松，可是一點兒都不輕松，我們從中考七百五十分的卷子，考了六百八到誠信中學，可是高考呢？六點起床十點回宿舍，中午就半個小時的休息，誰能受得了？”

李言為孫珠勝打抱不平，翻着新發下來的課本，“我和你說，我們這一個學期，得要把所有課程都學完，明年上來就得刷題，不知道你能不能跟得上，不過有董揚佑應該沒問題。”

孫珠勝覺得她把董揚佑誇得簡直是天花亂墜，哪有那麽好，這成績擺在這裏誰都難弄，“算了吧，他還是把重心放在自己身上，別幫助我到最後自己成績下來了。”

孫珠勝是有這點擔憂，但要是被董揚佑知道，會覺得小瞧他，說着當事人，下一秒抱着書本到講臺前，和潘老師說書本數量的事情，眼睛卻一直朝着她身上飄。

“有沒有聽說過四個字，相輔相成，他幫你補習間接地給自己也溫習一遍，你個傻憨憨。”李言指着她腦瓜子恨鐵不成鋼，“你呀，被家裏事情弄得煩心了吧，要我說還是錢惹的禍，要是家裏有錢會有這麽多破事？”

孫珠勝小臉顏色一白，哼了聲，“确定？有錢人就不愁了？這不是經典例子在你面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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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言長長的哦了下，“确實是，不過又不是絕對的，看，董揚佑進來就一直在看你，別人都入不了他的眼，和我男朋友很像。”

三句不離男朋友，孫珠勝才想起來沒有問李言他男朋友在哪個班，不等問這人已經高興的幫忙回答，“他在一樓，我們在三樓，不過今年分配不是按照成績和排名，是班主任選的，聽說往年榜首探花有幾個都是在這個班級裏，每一棟教學樓都有自己的福氣班級。”

孫珠勝一點兒都不信這種事情，接過前面同學給的書本，進入到新班級，熟面孔就少了很多，任課老師也有所變化，基本上都是教了高三畢業生下來，而誠信中學一些年輕的老師，在進入到這所學校的前幾年都是反複教學高一年級，然後慢慢地去教高二和高三。

“這麽說的話，以後我去有錢人的別墅區多逛一逛，就能有錢了？這你也信，快點幫我包書皮，這個老是有個洞洞。”孫珠勝仰頭推着李言的肩膀尋求幫助，不過說話的語氣和身體的架勢一點兒都不小，“你最會做這件事。”

李言一邊嫌棄說她，一邊把一大沓本子抱到自己面前，“以前就是我幫你弄，現在還是，得虧在一個班，要不是看你怎麽辦，就等着書本壞掉，裏面的東西看不清吧。”

孫珠勝悠然自得雙手放在後面桌子上，重新整理好班級，文科班雖然人多，但是座椅是足夠的，兩人選擇倒數第二排靠牆的位置，雖然沒有到最中間那扇窗戶前，但後面位置大一些，還沒有人，靠近接水區、樓梯口和廁所，去哪兒都方便。

“是的，你這個大功臣，靠的就是你，信了吧？”孫珠勝敷衍她，喝着涼水一下子涼快許多，頭頂上面的風扇是一點兒用都沒有，人多堆在一起就容易熱，雖然兩邊窗戶和前後門都打開，也抵擋不住炎炎夏日額頭上的汗水直往下掉。

進入到高二，孫珠勝才高雪就感受到壓力，不僅僅是學習進度快到她跟不上，需要晚自習結束後，還要董揚佑幫她單獨講半個小時，每天都在宿舍關門查寝前趕回去，焦頭爛額的她什麽都顧不上，看着一張紙卷子上面的錯題越來越多，分數慢慢的往下降，本來還活蹦亂跳，對未來兩年有着期許的人，現在一下子心如谷底的像個機器人，日複一日做着相同事情。

李言作為她的同桌，全然沉浸在戀愛和學習兩不誤中，孫珠勝也會對她産生羨慕，一顆心放在兩件事上，卻都能夠牢牢把握，而她一件事都不能夠出成績，高壓的情況下讓她分神，眼睛盯着牆壁上白色瓷磚中自己的影子，晃眼沒有繼續下筆。

“學累了？”董揚佑放下筆關心道，整間教室就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對面高三教學樓每一間教室都亮着燈，曾經他們放學早看不到，可現在和他們一樣，都在這樣小小的一間教室，賭上了自己的一生。

孫珠勝瞥頭呆傻的看着他，眼中兒的迷茫被窺探出，董揚佑發覺她狀态不對很快把試卷收起來，桌上被打開的書本合上，“學不進去就不學，回去睡一覺，明天就放假了，奶奶等着給你燒白菜炖粉條。”

書本關上的瞬間，孫珠勝覺得自己渾身輕松，不需要面對這些密密麻麻的字和答案，什麽都不需要去想，就放空一小會兒，可以得到短暫的心理安慰。

“是有點學不進去，只是有點皮毛，覺得越學越累，太快跟不上着急，拉開距離太大也着急，就不知道該幹什麽。”孫珠勝無奈道，側頭趴在高高的書本上看着董揚佑，聽到他又是小考年級第一的時候很驕傲，可兩人之間的差距太大，大到從公告欄最左上角要到最中間才能看見她的名字，這只是一所學校，而高考是幾十萬考生，明明還有不到兩年的時間，可壓迫已經放在她身上。

天空的月亮在沒下雨的天氣是越來越圓，從月牙狀到半圓，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緊張的心态依舊沒有改變，孫珠勝還無法适應快節奏的轉變學習，依靠着董揚佑一人幫助她，是可以明顯拉升上去成績，可太依賴，好像沒了他就不會做題，讓人很苦惱。

“感覺有點厭學了，把一件事看得太重好像也不好，就像在網絡上看到的那句話，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我是不是天生不是塊學習的料子。”孫珠勝嘆息道，手指服抵着桌面，繞着靠近手指的圓橡皮，這就算了，可真的要對不起，就是身邊這人和爺爺奶奶，每當振作起來，打起精神又是不同的模樣，懶散。

董揚佑能明白她現在的心情，因為和同學有了一定的距離，所以她着急想要拼命地趕上去，可越是這樣越得不到好結果，所以要慢一點，學習上不能急，要穩紮穩打，就像事情稍微才會圓。

董揚佑拿着筆在空白紙張上寫下一個慢字，孫珠勝不解疑惑道：“為什麽要慢？”

董揚佑捏着臉頰上的碎發，緩緩地移到她耳後，嗓音中的勸和磁，讓人不由自主聽進去，“你學的快，吃不進去沒有用，學的慢，只要會了就不會丢掉分數，那些安慰人的話可以信也可以不信，但你得自己把握住，不是要一起上大學嗎？”

“不要放棄，如果自己都灰了心，還有誰會去幫助你，這點困難不怕什麽，中考能考六百九的，到了高中說不定也會有這樣的分數，不要去否定自己，尤其是做的這些努力，結果好與壞不在乎，但我們只要現在對得起未來的自己就好。”

孫珠勝連日來的疲倦因為安慰的話而爆發，淚水落在滿是紅叉的卷子上，董揚佑抽出紙巾緩慢擦拭她臉頰，溫柔的好像不是他，暗藏着的心疼轉瞬即逝。

孫珠勝想要做的便是考上大學，可現實差距給了她重重一擊，到現在都沒有重新站起來，好像在偌大空蕩的道路，雷雨天讓樹葉嘩啦啦作響，雨水落在地面噼裏啪啦和鞭炮一樣，身上的衣服在水掉落的剎那濕透，她晃晃悠悠地向前走，卻還是被那股風重重地拍下去，就再也沒有辦法雙手用力撐着地面，雙腳發軟地癱倒。

董揚佑忍住想要抱住她的胳膊，轉而搭在椅背上，右手抓着藍色窗簾，手背上的青筋随着手指用力而暴起，“男子漢大丈夫不流淚，女孩子雖然沒有這種道理，但哭就哭了，哭完就休息，想哭以後憋回去，千萬不要因為這樣不好的情緒影響到自己，不值得，就是去外面操場晃悠也是好的。”

道理都懂得，可真要做到就很困難，手心的紙巾因為持續擦眼淚而浸濕，紙絮垂在手指中間遲遲沒有掉落，最後粘在她臉上下不來。

董揚佑輕輕地拿開，耐心哄道：“你今天哭，明天紅腫着眼睛回家，奶奶看見怕不是以為我又欺負你，回頭不讓我進門蹭飯怎麽辦？”

噗嗤一聲笑出來，孫珠勝擡胳膊手背擦臉上沒弄掉的淚水，笑得又苦又開懷，嗓音從明亮到汽水冒泡的沙啞，“你又在瞎說，我欺負你被奶奶看見，還會被她說一頓，現在又來找這種借口。”

“不找借口你會笑？”董揚佑側身貼着椅背，膝蓋抵着她大一側大腿，頂上的白熾燈忽閃，好像下一秒就會壞掉，“回去，你們教室燈不好，明天要讓師傅來修。”

快速地整理好桌面試卷和書本，孫珠勝搶先一步走出去，董揚佑緊随其後，在他快要出門的瞬間，沒有關的燈，突然就暗掉，好在走廊燈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