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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這麽瘦了。”孫珠勝看着李言很是心疼，抱着她的身體小聲問：“幾號回去？好不容易湊到這兩天時間，帶你去我家住，你也別在縣城住了。”

李言冰涼的雙手拿着玻璃水杯，服務員剛剛把熱水倒在裏面，她就迫不及待地抓住，以前幾秒的時間就會離開，因為感受到燙，可現在對她是一點兒感覺都沒有。

李言笑眯眯說：“好啊，那我今天去你家住，明天再回來，正好中午坐大巴回去，時間安排得正好。”

雖然只是兩個月沒見，可孫珠勝覺得她變了許多，說不上來是哪裏，可她到自己家第一眼就好像變沉悶了，說了幾句話她又恢複平常。

奶奶把包好的肉餡餃子放到煤氣竈旁邊，天氣熱沒幾分鐘，脖子和臉頰都是汗，李言擡手幫老人擦掉汗水，“奶奶，我自己弄，不麻煩你了。”

孫珠勝還是頭一回見她來家裏這麽客氣，可是非常少見，來的時候拿着牛奶和雞蛋，給她買了各種各樣小物件，雖然都是些耳釘頭繩手鏈，但她看得出都不便宜。

孫珠勝在她身後抱着人下臺階，然後又帶到樓上曬太陽，九月份的陽光熱但不曬人，很容易在日光下睡着，靠在她肩膀上，腿搭在她膝蓋處，還和以前老樣子，兩個人都走在躺椅，而董揚佑只能可憐地坐在小馬紮上。

“在那邊還适應嗎？同學好相處嗎？會不會對你有不好的，我聽說插班生很容易被孤立，你有那種情況嗎？”孫珠勝很擔心她到Z市的情況，手機裏說不清楚，打電話她也支支吾吾，現在看見人才敢繼續問。

李言手掌心的糖紙突然被她抓緊，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到董揚佑耳邊，他掃了眼擡手扯了下孫珠勝肩膀處的衣服，示意讓她不要提這件事，感受到衣服被拉扯，聰明的閉緊嘴巴沒有再追問。

李言沒覺得有什麽不好說，歡快道：“還行吧，剛過去那幾天沒人和我說話，但我是誰啊，主動找她們，女生的友誼很簡單，一句話一件事就能拉開話題，後面就很多，不過那邊學校好，我過去跟不上學習進度就下來了，現在也沒什麽願望，就考個大專吧，應付一下。”

從開始要和孫珠勝一同考入大學，到現在只想考個大專，已經失去了最開始自己想要的夢想，在光明的世界因為這件事慢慢地退後，回到原點那個黑暗的小地方，再也不願意出去。

而那個男生離開了學校，去了一所中職，依舊生龍活虎，這件事對他看似有影響，可是又沒有，傷害的人飽受折磨，卻得不到解脫。

“只要保持現在的分數，上個大專沒問題，到時候我回來和你一起讀書，不在一個學校也沒事，反正都在市區離得很近。”李言做出的暢想并不是孫珠勝曾經期盼的，她遺憾道：“我還是想和你一起去L大。”

李言笑呵呵問：“你要和我去，那董揚佑是什麽？我在Z市都聽到老師誇他的成績，上次大考拿了西南幾個城市的第一名，這個可不少人眼紅哦。”

“那邊學校主任都恨不得過來把人帶走，我們周圍城市都好久沒有出狀元了，全都在省會那邊，明年要是出來一個，教育局得樂開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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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全市前十到全省前十，董揚佑說到做到，只是兩個月的時間名次噌噌地上漲，黃老師開心壞了，那天還請全班同學出去吃飯，雖然學生考好了成績對她們做老師的名聲上有點影響，其他的都沒有關系。

“別給那麽大壓力，還是算了吧，現在這樣就很好，他這成績忽上忽下和過山車一樣。”孫珠勝玩笑道，對董揚佑有自信，但這樣的捧很容易讓人擔心，如果沒有做到怎麽辦。

當事人接受着所有人的誇贊和認同，手機上的消息被他看見後删掉，董輝發了不少消息，為此也換過手機號，但沒有辦法，他的聯系人第一個是孫珠勝，第二個就是黃老師，只要男人一打電話問就能知道，還是不浪費時間換號碼，再加上換了兩次身邊人都不耐煩，為此作罷。

“這還沒有說什麽，你就開始護起來了？”李言抓住她衣角半開玩笑，“他是誰啊，那麽聰明肯定會如願以償，現在還帶着你一起成績上去，多好。”

語氣中的羨慕讓孫珠勝心裏不舒服，原先李言的成績比她高一些，在高二最後一次測驗也拿到了很好的分數，但兩個人相差十幾分在整個L市中間又隔着許多人。

只是一分之差，在L市甚至全省都有着極大的差距。

“別放棄，我每天給你打電話一起學習，前兩天給你發消息都沒理。”孫珠勝帶着怨念，她擔心李言在那邊生活的不好，雖然依靠着爸媽還有哥哥，但總歸在學校裏不可能無時無刻關注，要是還在誠信中學說不定就會好一點，可現在的她到Z市看上去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眼睛看任何東西都沒有感情，皮笑肉不笑，平淡的目光放在前面的小樓房，李言恍惚地輕聲道：“好呀，我們一起努力，說不定可以帶着我一起把成績提上去。”

孫珠勝拍着她大腿，一副舒坦的模樣讓董揚佑忍不住發笑，這和村口曬太陽的老奶奶有什麽區別，學的是又想讓人笑。

“說好了啊，我們拉鈎上吊。”孫珠勝對她是怕了，以前可是放過很多次鴿子，這回可一定要得到确定的保證，不然真的會将玩笑話變成真。

李言翹起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拉鈎上吊一百年不許變，可以了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孫珠勝滿意地點頭：“這還差不多。”

李言轉頭的瞬間，嘴角不再上揚，笑意散去，疲憊的身體因為有陽光而舒緩，許久沒有這樣看見天空和曬太陽，所有的不好，一瞬間都煙消雲散。

靠在孫珠勝肩膀處，還是和以前一樣，可是現在的兩人都在見面後的喜悅中抽離，該說的話都已經說了，只想要在這放假的兩天時間內尋找到安全感，而這裏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

李言從沒覺得自己有一天會感受到累，曾經在村莊或者縣城玩鬧都非常開心，可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表面上什麽都好，可實際卻沒有任何改變。

李言太累了，只有在熟人身邊才能再回之前的拼搏和努力，但孫珠勝已經不和她天天在一起，這種感覺會随着別人而離去，最終她又是孤獨到別人給她安排的目的地。

“珠珠，快把餃子拿上去給言言吃。”

董揚佑的反應很快，聽到喊孫珠勝的聲音就跑到臺階處，下去快速的結果奶奶手裏燙得能讓人一下子手起泡的大碗，“奶奶，我給拿上去。”

熱氣騰騰的餃子出鍋，晶瑩薄透看得見裏面餡料，李言聞着味道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趕緊吃一口，想念的就是家的味道，而不是食堂那樣的大鍋炖。

“慢點吃，這都是你的，我奶奶聽說要回來，把兩斤肉都拿出給你，回頭帶點回去放冰箱，當明天的早午飯，省得你老是在手機裏說嘴饞想吃。”孫珠勝笑道，雙手端着不鏽鋼盆左右搖晃，避免餃子冷卻後黏連在一起，也不會出現用筷子夾起來皮餡分開的情況。

大口吃着餃子，李言很是滿足，挑着眉毛說：“真的好吃，食堂的飯都不能和奶奶的手藝比較。”

在許多人眼中，農村的大鍋竈不幹淨，也覺得老人做菜不衛生不将就，可在李言這裏吃的就是味道，不然也不會直接從Z市坐大巴到孫珠勝家裏要一碗餃子。

孫珠勝見人吃得開心，湊近嬉笑道：“你這樣就像好幾天沒吃飯，食堂的飯不好吃，總不能就不吃吧？餓着肚子可不好。”

李言神情微變，“也沒有餓肚子，就是勉強吃幾口，你沒發現我過去瘦了很多嗎？”

孫珠勝當然看得出瘦了很多，不過她今天穿着黑色長褲，和往年不同，并沒有在意。

“是瘦了，更漂亮了。”孫珠勝誇贊道，攬着她肩膀，“大美女一個。”

李言白眼哼了聲，“诓人的，以前也沒見你這麽殷勤地對我，走了才知道我的好，那時候就晚咯。”

孫珠勝嚴肅道：“哪裏對你不好了？我難道不是每天都給你發消息打電話？董揚佑都沒這待遇好吧。”

“你拿我和董揚佑比？”李言目瞪口呆盯着她，“我們處了幾年，你和他才認識幾年，好啊，我就離開幾個月，他變成了你的第一順位，那我算什麽？”

李言裝腔作勢的模樣孫珠勝已經習慣，捏着她的臉頰說：“快收斂，我都看不下去了啊，太難看了。”

李言瞬間收住臉上的表情，學會了川劇變臉，“切，讓你見識一下我哭的威力，這樣你就不會把我在你心裏的位置挪掉。”

孫珠勝見識過她的哭聲，尤其是初中有次沒考好，她在教室後面號啕大哭，整個走廊都是，吓得一樓層的老師們聞風而動。

“不會的，你在我這裏永遠是第一位。”孫珠勝認真道，把盆裏的餃子挪到她碗中，“多吃點。”

給多少李言都能吃的下去，隔着衣服看身體，感覺胃都要撐大，孫珠勝手碰在上面，吃的鼓起來。

“吃完我們去麥田逛一圈，不過現在應該放的都是稭稈。”李言話語裏帶着可惜，一望無際的麥田在L市不少見，也是她最喜歡的，因為只有在村莊裏才能夠肆意玩耍，不用擔心長輩什麽時候喊她們回家，也不會擔心時間過得太快，沒有任何煩惱，不像現在。

小麥三個月前就已經被收割，還留下金燦燦的麥稈，李言坐在孫珠勝的電三輪上，迎着風很惬意，但面上一點兒都不開心，雙臂張開，大喊道：“真快樂。”

喊出來的聲音在整條馬路上回響，孫珠勝聽到後轉頭望過去，李言眼睛亮晶晶的，陽光下好像隐約能夠看見淚水，但她又無法确定。

李言在她後腦勺彈了個疙瘩梨，“看什麽，以前我們不是經常這樣大喊大叫嗎？”

孫珠勝總覺得心不舒服，卻說不上來什麽原因，騎着電三輪，聽着運作聲，轱辘在地面的摩擦，推動她們一點點往村口去，從小路到大路，從家到村口，從村莊到縣城，這一條路會走許久，久到不知不覺長大了。

道路兩側的香樟樹并不高大粗壯，在孫珠勝記憶中，是她讀幼兒園的時候才栽種，到現在還沒有徹底的成長，前兩年的一場洪水，讓不少樹木紛紛被淹死。

大路的公交車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到，路上可能因為各種原因，或許是碰到了攔路要上車的老人，或許是等待校車慢慢的往前行駛，或許是自主停在馬路邊，才會耽誤時間。

李言依依不舍靠着欄杆，抓着孫珠勝的手不松開，“公交車來咯，我得回去了。”

“嗯，你回家給我發消息，明天我返校正好過去送你。”孫珠勝抱着她小聲說，大卡車路過的聲音蓋過李言的那句拜拜，上車後投好錢，立馬找到位置坐下，就只有她一個乘客，隔着窗戶笑着揮手，發自內心的歡笑，孫珠勝擡起胳膊大喊道：“別忘了回我消息。”

可能是聽見了，也可能沒有，孫珠勝只看見她用力地點頭，車輛緩慢行駛，哐當哐當的聲音漸漸遠離，這輛公交車帶着李言回到縣城。

日落只在瞬間，看不見車輛後，孫珠勝察覺到天色已經暗下去，路燈打開照亮回家的路，和朋友相見是開心的，可離別的到來也讓人難過，即使明天還會見面，但她的心空落落，天空的小鳥找不到落腳處到處徘徊，即使累的無法繼續扇動翅膀卻還是在堅持，有着其他小鳥沒有的毅力，而另外幾只已經放棄，不在空中飛翔，下來停在了路邊的地面，身體的胸腔的變化被董揚佑看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