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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5章 第 5 章
其實按輩分,她們是表姐弟。
但那是以後的事了。
宋庸睜大眼,露出些許驚喜,但更多的是忐忑,喏喏道,“母親。”
宜真心下嘆息,道他實在聰明。
他表現的便如同一個真正的不受寵的庶子般,沒有接受過好的教導,所以在面對嫡母時手足無措,甚至有些笨拙。
可真正笨拙的人,是做不到壓下那些如狼似虎的親王,最後登上皇位的。
裝的可真像啊。
“诶。”宜真應了聲,問,“在看書,能給我看看嗎?”
“能,能的。”宋庸立即雙手奉上。
宜真便接過,垂眸一看,這是本【中庸】
她翻開書頁,細細看了幾頁,書卷已經舊了,主人顯然是經常翻看的。
宋庸低着頭,顯得呆呆笨笨,便也無人看到他眼中閃爍的微光。
他這位嫡母,看着溫和好相處,可不知為何,在對上那雙含笑的雙眼時,他總有種自己被看透的不适之感。
難怪他那位父親在面對這位時,總會失态。
想到這裏,他眼中滑過一抹譏諷。
“大學,論語,孟子,你可讀過了?”一本書自然是看不出什麽的,宜真将書還給宋庸,邊問。
宋庸搖頭。
“未曾。”他喏喏。
宜真便就皺了皺眉,說,“前朝朱子曾經說過,四書五經,應從大學起,打好基礎,而後論語,孟子,最後再讀中庸。”
“你的夫子沒告訴你嗎?”
“夫子沒有說,他家中有事,只教會我識了字後就走了,這中庸是他落下的,我就沒事亂翻翻。”
宋庸心中一動,繼續喏喏。
宜真就又皺了皺眉。
“你沒有夫子?”
“沒有。”
宋庸低着頭,清晰的看到眼前這位年輕的夫人捏緊手帕。
是吃驚,還是憐憫?
“這怎麽行,年少還是要多讀書的好。”宜真說,正要繼續,忽見外面丫鬟匆匆而至,道,“夫人,宮中來人,要見您。”
宋庸微驚,下意識擡頭,就見宜真面上也微的有些訝然,但卻很快就恢複了平靜。
他又慌忙低下頭,做足了唯唯諾諾的模樣。
随之,他察覺到宜真看了自己一眼。
“我會為你尋一位夫子,等我回來之前,你可以先想想,想要一位什麽樣的夫子。”宜真道,對着驚喜擡頭的宋庸微微一笑,率衆離開。
-
這邊宜真得意,另一邊,宋簡之可謂是焦頭爛額。
早在被廖氏斥責的時候,他就意識到自己的一時沖動之舉會帶來什麽後果,可等到收到消息,說禦史正在準備奏本要參他之時,還是不免頭疼。
他影響不了禦史,只好收束府內外,但他沒想到,最後竟是蔡靜姝處出了岔子——
又是一日朝會,禦史上奏,參襄臺伯宋簡之,藐視皇恩的不敬之罪。
之後又一一呈上他查到的證據,裏面最關鍵的就是蔡靜姝身邊一個丫鬟的供詞,詳細說了那日在襄臺伯府發生的事。
其實這件事說起來,并不算什麽大事,不過是後宅之事,甚至拿到朝堂之上,也無法定罪。
沒有哪條律法明文規定,不允許成婚半月後納妾。
可禦史偏偏繞過了這件事,咬死聖旨賜婚這件事,抓住藐視皇恩,不敬兩點,接連參奏。
這個罪過,若天子不在意,那自然無礙。
可……
當今天子,大齊開國君主,性情委實算不上寬和。
果然,禦史接連奏報之中,上座的天子始終未曾言語,這個态度已然分明了。
皇帝當然不喜。
這門婚事是他早年與宋大勇随口一說,時隔多年,若非宋大勇提起,他都忘了。也算宋大勇還有些眼色,知道不摻和皇家之事,只口稱望能得天恩,賜下一樁婚事。
他有兩姐一妹,無兄無弟,再就是遠房兄弟們,那些人他登基之後,也都賜了些爵位,但論起關系,到底遠了些。
可既然都如此說了,那他自然不能随意找個人,最好還是從姐妹之中找。
長姐家中子嗣稀薄,幾個孫女年齡正好,卻都是寶,不肯随意賜婚。二姐早年守寡,膝下空空,無有子女。唯有三妹,提出了大孫女宜真,雖然年紀小了些,但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宜真那孩子他有些印象,是個乖巧懂事的,怎麽嫁到宋家才半個月他宋簡之就要納妾了?
好一會兒,眼看着宋簡之跪在地上,禦史說的他都有些煩了,皇上才開口,問,“成婚半月,宋卿就想納妾,可是朕那甥孫女有所不妥?宋卿只管道來,朕為你做主。”
他語氣還算溫和,但話中的親疏遠近,已經告訴了衆臣他的态度。
對了,這位陛下還有一個特點,護短。
宋簡之鬓邊微潮,已經被高處落下的天子言語迫出了惶恐來。
宜真,自然是無有不妥的。
成婚半月來,她侍奉婆母恭敬溫順,待他細心體貼,便是府中下人,也十分寬容。
不敢怠慢,宋簡之忙回禀,很是贊了一通,末了認錯,道都怪他。
皇帝才算滿意,但還是不悅,罰了他三年俸祿,命閉門三月,在府中自省。
後宮,坤寧宮。
前邊的事剛定下,自有人到皇後處禀報。
“陛下既然這樣說——”
“吉祥,你去,将宜真那孩子接進宮,便說本宮要她來陪我小住些時日。”皇後沉吟片刻,笑着吩咐道。
“是,奴婢這就去,奴婢告退。”吉祥立即領命。
“去吧。”
吉祥行禮告退,低眉束手,輕手輕腳退下了。
皇後倚着軟枕閉目,眉間略有些倦怠。
“娘娘,太醫說了,您要靜養,不如傳信給長公主府?”如意上前,小心翼翼的按照太醫叮囑,為皇後按着鬓角。
說到底,宜真是長公主府的孫女,若要給宋家臉色看,長公主府出面就行了。
“不一樣的。”皇後說。
如意不懂,可看皇後無意再說,也不敢多問。
皇後的身體從前些年開始,漸漸就有些不太好了。
太醫診治過,說她常年憂思才會如此,非藥石能調理好的,最要緊的是調整好心神。
誰都知道皇後惦記的,無非是英年早逝的太子。
可逝者已逝,又哪裏是幾句言語就能說動的。陛下不知想了多少辦法,卻都無計可施。
如今,只能仔細養着。
皇後閉目,只覺常年昏沉煩悶的頭,在如意的按揉下稍稍舒适了些,便就想了想宜真。
那個孩子,不是多麽活潑機靈的性子,總是安安靜靜的坐着,話也不多,乖巧懂事,不是生事的性子,這次這樣大的委屈,竟也沒見她跟家裏說一聲,不然她定能收到消息。
“唉。”皇後輕輕嘆了口氣,心裏知道原因。
說到底,是她那個小姑子做的太過。明明大兒媳也曾是她用心聘娶回家的,可一朝得勢,竟開始百般挑剔,嫌棄起人家,連着親生的孫女也不待見。
實在是……
那孩子本來已經過得很不容易了,還平白無故得了這麽樁賜婚,偏生夫家又是個糟心的。
婚是皇帝亂點的,皇後不能說什麽,卻不免更心疼宜真。
這次的事,宋家敢如此做,的的确确是掃了皇上的顏面,宜真再怎麽不被家裏重視,也是陛下的甥孫女,與皇室有着脫不開的關系。
這次的事,陛下做出嚴懲,她也要配合一番才是。接宜真進宮小住,方能展示出她對此事的看重。
大齊開國才十年,規矩什麽的都要慢慢立下。
此例,絕不可開。
皇室的威嚴,不容挑釁。
-
得知宮中來人,老夫人心中立時一慌。
襄臺伯府在老将軍在時,宮中還惦念着,可人去萬事休,眼下也只有時節才會随衆收到賞賜。
眼下宮中忽然來人,只怕,來者不善。
她忙讓人準備好,便親自出門準備迎接,可沒走幾步,就見仆役匆匆趕到,禀報道女官大人直往惠和院去了。
是尋宜真的。
老夫人心中收緊。
她腳下匆匆,趕到時女官已經和宜真碰了面,她忙笑着過去,相互見了一禮。
正要問女官來意,就聽女官笑着說,皇後邀宜真去宮中小住一段時日。
老夫人霎時眼前一黑。
完了。
她心道,知道自己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甚至比她想象的更糟糕。
原本老夫人想着,這件事最糟糕也不過是長公主府鬧起來,畢竟舒宜真姐妹不少,若是自家的事鬧出來,于情于理,長公主府都要出來做主,免得別人小瞧了長公主府出來的女兒。
這不是舒宜真受不受寵的事,而是事關長公主府的顏面。若不處置,以後再有人效仿怎麽辦?
但她沒想到,最後出手的,竟是皇後。
皇後都知道了,那皇上……
老夫人心慌意亂,但在宮中來的女官,尤其還是皇後最得用的貼身女官時,面上卻什麽也不敢表現出來,只是對宜真表現的越發親和慈愛,只盼這幾日的種種能讓這丫頭有所觸動。
一路不敢有絲毫疏漏的将人送上馬車,等目送馬車離開,她剛進府門,就一個踉跄。
丫鬟婆子們慌張的将她扶好,一疊聲的喚着老夫人,邊讓人去請大夫。
老夫人強撐住站穩,制止了一衆亂糟糟的下人。
宮中的人剛在,她就叫了大夫,傳出去不是明擺着告訴外人這裏面有事嗎。萬一再被人揣測,道她對皇後心存怨念,那情況只會更糟。
強打起精神,老夫人吩咐左右,等宋簡之回來第一時間禀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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