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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阿竹恍然。

“當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過多做些準備,總歸是有用的。”若沒有前世醫書被毀的事情,宜真還真想不到這一點,但有那件事在,她心裏總歸是存着疑心,便早做準備了。

“多虧夫人想的周到。”阿竹贊嘆一句,而後皺眉,“這麽說動手的一定是長公主府的人,也不知道是誰。”

“這就要看,這些書裏,藏着什麽了。”宜真拿起書,稍稍一卷,任由書頁飛快翻動。

“之後小心些吧,別讓人看出來了。”

“奴婢會注意的。”阿竹立即說。

這些書素來放在宜真的左右,想要仔細看,總要到她身邊才行。

回了長公主府,看了莊子,又去皇後處謝了恩,之後宜真的日子就平靜下來。

幾日後便找到了合适的夫子,是個三十來歲的舉人,名喚江秀山,去歲會試落榜,便留在京中苦讀,想要再搏一搏。同之前的武師傅陳豪一般,宜真也先叮囑了幾句,她深知教授一事因人而異這件事,萬事皆要講究适合二字。

好在,這位江舉人能被選中出現在她面前,的确是個極不錯的人選,與宋庸相處的很好,甚至幾日過後,還誇贊了一番,道宋庸聰慧。

而在江舉人後,陳豪推薦的友人楊二就到了。

對方的個子與陳豪相似,只是要更瘦些。不論是陳舊的衣衫,還是眉眼中洩露出的不安忐忑,都表明了對方生活上的不太如意。

宜真問過幾句,便将人留下了。

她要先看上一段時日,不過楊二家中的欠債,她都幫着先還了。

楊二為了給兒子治病,家裏欠下了一大筆錢,如今還上了,心裏也松了口氣。

宜真将他的孩子安排給宋庸做書童,之後交給了他第一個差事。

去查蔡靜姝。

如今身在何處,是何情形。

楊二應下,立即就動了身。

只幾日後,他便回來回禀,道蔡靜姝住在城外一處莊子上,是府上老太太的私産。

對于這一點,宜真絲毫不奇怪。

她思襯着,叮囑楊二想辦法給蔡靜姝傳了個信,只說宋簡之日日往惠和院裏,盤桓許久。

前世十幾年相處,宜真自襯還算了解對方,蔡靜姝此人,看着溫婉柔弱,其實堅韌狡詐,上輩子直到她死前,她在她面前都表現的恭敬有加,可事實卻是,她與宋簡之合謀,将她們的親生子宋彥文充作旁支子嗣,過繼到她的膝下,成了襄臺伯府名正言順的繼承人。

律法有言,以庶充嫡,是大罪。

爵位傳承,首選嫡出子,若無嫡出,庶出襲爵則要降等,若連庶子都無,則可過繼旁支子到正室膝下,也算嫡出。

而無論如何,庶出都只能是庶出。

若非如此,宋簡之與蔡靜姝也不會心甘情願忍受骨肉分離之苦,從宋彥文出生,就将他放到了旁支家中。

想到這裏,宜真心中忽然一驚——

在定下這個計策的時候,宋簡之可不知道宋庸的真實身份,而有庶子是不能再過繼的。

莫非……

可虎毒不食子啊!

屋內生了地龍,暖融融如同春日,可宜真卻背後發涼,久久不能散去。

冬天裏,一日冷過一日,在收到楊二想辦法遞去的消息後,不幾日,一封信就悄然從莊子送到了宋簡之的書房。

宋簡之作何想法宜真不得而知,但之後他總算沒再總來煩她了。

這讓宜真十分滿意。

之後,她又叮囑楊二注意宋簡之的動向。

宋簡之被罰閉門自省三月,原來算計的大理寺少卿之位自然已經沒了,可最要緊的是,這件事所帶來的影響——

他被陛下所不喜。

宜真并不覺得宋簡之會就此認命,一蹶不振,他一定會繼續想辦法。

她想知道他會怎麽做。

宋簡之過不好了,宜真就開心了。

-

平日裏處理家務,隔些時日進宮同皇後娘娘說說話,或是參加諸府宴會,宜真的日子過得倒也自在。

這般日子安安生生的,仿佛一晃眼,就到了年節跟前。

府上文武兩位師傅都來請辭,要離府去過年了。

值得一提的是,江舉人六藝都會,雖只是平平,但為宋庸開蒙就夠了,所以宜真暫時沒有找教授琴棋書畫等方面的師傅。

宜真自然應允,且鄭重謝過兩位師傅。

江秀山是個徹底的文人,行走說話,都文質彬彬,斯斯文文的回禮之後,稍有些躊躇,似乎有什麽話想說。

“先生有話請講。”宜真心中劃過猜測,微笑開口。

江秀山這才眉微皺,慢慢開口,道,“大公子可有小字?”

他對宋庸這個名字很是不滿,誰家長輩會給孩子用單一個庸字取名?可這到底是襄臺伯府的事情,加之他最近對宋庸的情況也有些了解,便也不好多說什麽,只好委婉對宜真道。

宜真想起了當今陛下為宋庸取的名:

【殷章】

她曾聽過,此章取典章之意,亦包括了規矩,秩序的意味。是陛下再三挑選過的,可謂是賦予厚望。

“我為你取一小名,叫阿瑾,美玉之瑾,可好?”

宜真叫來宋庸,輕聲問。

宋庸眼睛當即就一亮,幾個月的相處,随着時間推移,他在宜真面前也漸漸表現出少年該有的活潑來,聞言高興笑起,說,“自然是極好的,阿瑾多謝母親。”

沒有人會想要庸這個字取的名。

“阿瑾。”宜真便就微微一笑,擡手摸了摸他的頭。

“诶。”

這算是宜真習慣性的動作了,初時宋庸還有些不習慣,可時日久了,便也習慣了,甚至偶爾宜真若是沒摸,他還會覺得缺了點什麽。

心中頓覺滿足,他對宜真笑的歡喜,應得清脆。

“那你明日記得告訴你師傅,還是他提醒的我呢。”宜真溫聲,忽然想起,“你姨娘在時,沒有為你取小名嗎?”

宜真心中微動,對于宋庸的這個姨娘,她打探過消息,但一無所獲。對方本就不受老夫人待見,在這伯府活的如同一個透明人,若要說起,怕是只有宋庸身邊那個姓徐的嬷嬷知道一二,只是她也不便直接去問。

如今正好借着這個機會,了解一二。

宋庸搖頭。

“是我忘了,那時你還小。”宜真恍然。

“姨娘,姨娘不喜歡我。”宋庸再三遲疑,還是輕聲出了口,說,“她怪我沒用,不能讓祖母和父親喜歡我,平時不怎麽理我。”

宜真的細眉頓時微微的蹙起了。

那時宋庸還小,大概才五歲左右,哪有母親這樣對孩子說話的?難道……她知道宋庸不是她的孩子?

對于這一點,宜真心中一直有所猜測。

她不覺得會有母親忍不住自己的孩子,但斯人已逝,已經無法回答她了。

不過那個徐嬷嬷……

宜真心中飛快的盤算,面上則憐惜的看着眼前小小的少年。

“這不是你的錯。”她彎下腰,直視宋庸,擡手按住他的肩。說的認真,“好壞與否,都過去了。母親會好好照顧你的。”

可如果母親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宋庸擡頭看她,悄悄把這句話藏到了心底深處,回了一個高興的笑,說,“好。謝謝母親。”

“快過年了,你兩位師傅都已經請辭,明天再上最後一天課,就要休息了。等到後日,我帶你出去轉轉?”宜真溫聲。

從兩位師傅到之後,宋庸一直很勤奮,除卻偶爾被宜真帶着赴宴,平日鮮少會有休息的時間。

如今眼看着要過年了,總算也能放松一段時日。

宋庸自然點頭。

宜真一笑,說,“那就回去吧。”

“母親,孩兒告退。”宋庸認真行禮。

年二十五,兩位老師離開襄臺伯府。

二十六上午,用過早膳,宜真帶宋庸出門。

逛過幾家店後,宜真又為宋庸添置了幾件配飾,預備年節期間用。

雖然還冷,但綢緞鋪裏已經開始準備春日裁衣的布料,她又選了一些适合宋庸的。

這般來回走了好幾條街,可謂是收獲滿滿。

難得出門,宜真又帶着宋庸去酒樓用了頓午膳,便就準備回家了。

年節跟前,這幾條街的人多,府上的馬車停在別的地方。

宜真帶着宋庸沿着街道慢慢走着,邊仔細感受着這濃郁的過年氛圍。

街兩邊有好些小攤,賣年畫的,賣燈籠的,賣果子,還有好些哄小孩的玩具之類。

“有想要的嗎?”

宜真看着,忽然想起宋庸似乎沒什麽幼年時期,更莫要說這些了,便就垂首,問了一句。

宋庸掃了眼,搖頭。

或許他曾經想要過,但都已經過去了,他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他要讀書,要習武,要為自己拼搏一份将來。

這些,都不重要了。

“謝謝母親,我沒有想要的。”

宜真看他一眼,收回眼輕輕笑了笑,說,“我在你這個年紀,有很多想要的東西。但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紙鳶。”

“一個很漂亮的紙鳶,我看了就喜歡,為此還鼓起勇氣求了繼母,才去買回來。”

宋庸聽着,在心中默念鼓起勇氣。所以那時,他的嫡母其實很忐忑吧。

他一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下意識去看梅兒和阿竹,就見梅兒憋着嘴,顯然是想到了不高興的事。

所以是有故事?

“所以,真的沒有想要的嗎?”

宋庸稍稍有點走神,就感覺到宜真摸了摸他的頭,溫聲笑着問。

他還是搖頭。

“我想要的,母親都給我準備了。”他擡頭笑着看宜真,宜真對他真的很好,別說他想要的,就是他沒想到的,宜真也早都考慮到。

宋庸覺得他該知足了。

“好吧。”宜真說。

只是她起了念頭,總想着要買一個什麽才好,這般走了一會兒,忽然看到一套擺着各異姿勢的泥塑小人,上面描了鮮豔的彩繪顏料,充滿活潑的童趣味道。

便是但看,也是極為有意思的。*

宜真便就吩咐人将之買下,而且是一整套,十幾個,站卧行走,嬉笑怒罵,各式各樣。

這套泥塑小人的确很有趣,饒是宋庸也不由多看一眼。

“這個給你。”宜真笑着道。

“你整日不是讀書,就是習武,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都看不到。拿回去擺在屋裏,沒事多看看,便當是消遣了。”

“謝謝母親,我…我很喜歡。”

宋庸謝過,稍稍有些不好意思,他剛才還說不要的……

等回到襄臺伯府,宋庸第一時間就将小泥人擺出來,放在自己卧房的床頭。

他坐在床上,認真看了許久。

他幼時的記憶充斥着祖母和生父的厭惡,母親的怨恨,所有人的輕視,一片暗沉。

可如今,卻被這抹豔麗的彩覆蓋了大半。

這一點甜,好似就足以抵過那些苦。

晚膳宋庸都是和宜真一起用的,膳後,又聊了一會兒,宋庸便告退離開,照舊是梅兒送他回去。

半路上,他問出了惦記半日的那個問題:

“梅兒姐姐,今日母親說起紙鳶,我見你似乎有些不高興,是有什麽原因嗎?”

聞言梅兒立即就擰起了眉,但關于宜真的事情她向來不會輕易開口,還是宋庸想辦法又說了好幾句,她才壓低聲音說了。

“那個紙鳶被繼夫人所出的三小姐毀了。”

“三小姐看到夫人的紙鳶非要要,不給就上手搶,然後紙鳶就被弄破了。三小姐倒好,直接就嫌棄起來,夫人見了難受,那紙鳶就被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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