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煙冬

煙冬

褚飛語見李書意半天不吭聲，以為是自己言語唐突了，臉上有些不自然。

李書意看向她笑笑，挽起她的手道：“知道你擔心我，昨日看書入了迷，誤了時辰，火都快燒到腳邊了，才發覺，要出去已經來不及了，就變成那樣了。”

“啊，那你當時肯定很害怕吧，早知道還是等你，可是夫子那邊.....我也沒想到。”褚飛語有些不好意思。

李書意搖搖頭，安撫道：“哪能怪得了你們，是我的過。”

玄毅端起瓷杯，喝着清茶，右手緩緩地敲着桌子。

褚飛語每到中午就犯困，索性就等丫鬟們擦幹淨桌子，直接趴在桌子上眯着，玄毅勸她找個客房，這樣哪像個姑娘家，她搖搖頭，迷迷糊糊地半閉着眼。

玄毅只好在一邊看書陪她。

李書意辭了玄毅，往燒毀的舊書閣走去，那出去的路她還記得，就循着記憶慢慢找，而這院子經歷一場大火，誰都不願意來這烏煙瘴氣的地方，四下也很安靜。

一串突兀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

李書意下意識回頭，正撞上疾步而來的魏涼，她急忙退後幾步，而他笑得像是勝利者一般。

“滋味怎麽樣？”

李書意擡頭對上他的目光，平靜道：“還不錯，沒随了世子的意，我沒被燒死。”

魏涼有些吃驚，還以為李書意就此吓破了膽，見了他不得三拜九叩，求着他放過自己。

這姑娘有點意思，至少比府裏那些有意思多了。

“你又來這做什麽？該不會是還惦記和本世子的獨處時光吧。”魏涼随手找了個燒的就剩兩條腿的破椅子，就那麽明晃晃地坐下了，雙腳放松，感覺很輕松的樣子。

李書意冷笑一聲：“我做什麽，有必要和世子彙報嗎？還是世子又想了什麽法子來害我？”

魏涼一急，從椅子上啪嗒摔下來，又連忙起身，走到李書意跟前解釋：“我真沒想害死你，那天也就是想吓吓你，還派人進去找你，雖說最後也沒找到。”

他聲音越說越低，像犯錯的孩子。

李書意根本不信，猜想魏涼定是又想了什麽壞點子。

她不溫不火地說道：“勞煩世子點火燒我，又好心救我，說的好像我不識擡舉一般，只盼着世子能高擡貴手，少來招惹我便是。”

說完她直接往外面走，今天是去不成了，可怎麽和那老頭說呢，先不管了。

玄毅見李書意去而複返，也沒說什麽，三個人，兩個看書，一個睡覺。

魏涼還想叫住她，他那天回去，思來想去也覺得不妥，氣消了就派人進來找她，可把書閣翻遍了都沒找到，最後還是李書意自己走出來了。

接連幾天，一有空他就找李書意解釋，李書意就刻意躲着。

魏涼也沒那麽執着，糾纏了幾天也就放棄了，兩人各自躲着，李書意終于有空去找那個密室老頭。

這天中午用過午膳，李書意正在抄寫最後一頁經書，她都好奇，為何玉輝堂的書閣裏竟然還有經書，嘆了口氣，繼續抄着，通過這一個多月的練習，李書意的字也是有模有樣了。

那邊煙秋小跑着回來，到了李書意跟前緩了口氣，想開口說什麽，又支支吾吾的。

李書意被她搞煩了，扭頭看她，她那欲言又止的樣子，讓李書意很是無奈。

“煙秋，你有話就說。”

“姑....姑娘，出事了。”

煙秋急得都快哭了，手緊緊攥着帕子。

“別哭。”李書意拍拍她的手，“慢慢說，對了煙冬呢，這都快中午了，也不見她，叫她回來一起吃點點心。”

李書意早上帶她過來時，煙冬一改往日的活潑，那表情心事重重的，李書意總覺着她奇怪得很。

這時煙秋才慢慢開口：“煙冬，被.....被長公主抓起來了，正在後院挨鞭子呢。”

李書意猛地站起來，“什麽！”

難怪今天內堂除了玄毅和褚飛語，其他人都不在，李書意只當是巧合，原來都去看熱鬧了。

玄毅轉頭問道：“怎麽了？”

褚飛語也是快步走到李書意跟前，盯着哭哭啼啼的煙秋看，順便問道：“你再說一遍。”

煙秋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

褚飛語捂着嘴驚訝道：“煙冬不是你身邊的人嗎，快走，我們過去看看。”

玄毅喚來下人擡着，和李書意褚飛語一起往後院跑去。

一路上李書意心裏七上八下的，她知道煙冬不是安分的人，可她膽子那麽小，能惹出什麽事來。

進了後院的月亮門，烏泱泱的一院子人，其他學子看見李書意來了，都帶着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給她讓出一條路。

只見煙冬和一個學子跪在地上，煙冬的衣服，發髻都亂糟糟的，長公主披着狐貍毛毯子坐在前面的椅子上，抱着暖爐。

長公主身邊的布衣嬷嬷上前就給了煙冬一巴掌，煙冬驚叫着後退，那嬷嬷常年幹着的就是苦力活，力氣大得很。

瞬間煙冬的臉就紅腫起來。

“還敢躲是吧，勾引公子哥你也是有本事了，老實交代都幾天了？”

煙冬邊往後退邊解釋：“嬷嬷饒命，我和黃公子是真心相愛的，請長公主，請長公主看在将軍府的面子上成全。”

雲淩在旁邊聽着就快氣死了，她一個賤婢，也敢擡出将軍府，早些年她那個娘就不安分守己，勾搭府裏的管家，被母親打了一頓賣出去了。

那時煙冬年紀尚小，就被留下來，也不得什麽重用，一直幹得都是灑掃洗衣的活計，李書意來了才被安排到仿梅園。

而黃公子的身份也确實更為離譜，他是長公主收的侄子，那時候長公主正在找一本名儒畫作，恰巧黃家就有這麽一幅，得到消息黃公子便送了過去，長公主一看，畫是假的，那紅印卻是真的。

長公主也沒計較，就問他要什麽賞賜，他猶豫半天，便說自己多麽喜歡讀書，又懷才不遇，科考年年落榜。

求着長公主給他個進玉輝堂的機會，京都人人都知長公主惜才，便收他做了侄子，之前長公主也收了很多這樣的侄子，唯獨黃公子特別愛顯擺，對着別人一口一個姑姑長，姑姑短。

長公主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沒曾想這次捅出這麽大簍子，就在小廚房，他就和給李書意熱點心的煙冬，王八看綠豆，看對眼了。

他處處獻殷勤，還說自己和長公主是嫡親，煙冬自小呆在将軍府，也不受人待見，見識少，根本不知其中的貓膩，就算這黃公子長得歪瓜裂棗的，她也認了。

這麽一來二去的，兩人就在放菜簍的雜物間卿卿我我，也留了人在門口看着。

卻不知怎麽的，那看門的人沒了，魏涼帶着好幾個學子闖進來，他倆的事就這麽曝光了。

那嬷嬷哪管煙冬的解釋，好好的學堂搞出這種醜聞，遮都遮不住，她下手更狠了，一巴掌一巴掌的打到煙冬的臉上，煙冬姿色也算不錯，就算被打成這樣看起來也是楚楚可憐。

黃公子卻和啞巴一樣，杵在那跪着，一言不發，他根本就不想娶煙冬，在他看來，煙冬給他做填房丫頭都不配，要娶也是娶郡主，才能配上他的身份。

打了許久，煙冬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兩邊的臉蛋高高腫起，滲出絲絲血跡。

黃公子三兩下爬到長公主跟前，就開始哭：“姑姑，是她勾引得我，與我無關，我也是年輕氣盛，沒把持住，姑姑饒命。”

旁邊的侍衛一腳踢開他，揪着他的領子又扔回原地。

長公主年紀三十左右，保養得又好，身材有些微微發福，看起來很是和善。

她緩緩開口：“這是将軍府哪個小姐身邊的人，出來領吧。”

而煙冬聽了黃公子的話，最後的底氣沒了，直接暈死過去。

衆人的目光都看向李書意，李書意上前行禮：“給長公主請安。”

“起來吧，你的人，你領回去，你自己處置。”

說罷起身就帶着人，拖着吱呀亂叫的黃公子走了。

李書意和煙秋正要攙扶着煙冬走，雲思和雲淩上前攔住她們，雲淩道：“四妹妹，你連下人都管不好，連累着将軍府一起被人恥笑，把這奴才交給我吧，我幫你管。”

雲思看着李書意也是帶着一種憐憫的眼神，“對，四妹妹，不是姐姐說你，平日裏總見你和這些奴才們一起吃飯，說真的，貶低了自己的身份，雖說你從鄉下來，定是不習慣錦衣玉食的生活，但這次為了将軍府的顏面，這次還是依了你三姐姐吧。”

李書意淡淡道：“勞煩姐姐們替我擔心，管教不好煙冬也确實是我的責任，妹妹回去一定好好反省，此事就不勞你們操心了。”

她走遠了才聽到雲思說了句不識擡舉。

李書意把她午休的屋子讓給了煙冬，那嬷嬷是打得狠了些，但長公主卻是手下留情了，她身上的胳膊腿還都是好的，并且還留了她一條命。

多少也是看了将軍府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