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心跳

第24章 心跳

她問他怎麽了？

還敢問他怎麽了？

昏黃的小夜燈停止了工作, 室內再一次陷入黑暗。

顧念一無處躲藏的心跳聲仿若電流，流經身體每一處地方。

包括後腰。

陸今安手掌放的位置。

他是心外科醫生，她失措的心髒根本逃不過他的掌控。

男人一直沒有回答, 僅憑想象，都能猜出來她大致的表情。

睫毛撲閃, 明眸澄澈如疏雨後的窗, 粉紅的嘴唇微微張開。

無辜至極, 仿佛他才是壞人。

明明是她借着醉意, 一直在逗他, 誇他好看, 問他接沒接過吻的暧昧話題。

甚至越了界，摸他的鼻子。

陸今安低下頭，在黑夜中, 憑借感覺，尋找女生的唇。

顧念一好似漂在水中，昏昏沉沉，眼前男人的呼吸愈發沉重，如同黑雲壓城。

氣息之間的間隙一步一步縮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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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唇臨唇邊, 僅一厘之遙。

顧念一捏緊了被子, 心跳如擂鼓，唇即将挨上的那一刻，她偏了頭。

松了一口氣。

陸今安的嘴唇從她的臉頰擦過去，像蝴蝶輕輕停留, 轉瞬即逝。

卻掀起驚濤駭浪, 微弱的電流穿透四肢。

顧念一出于本能的閃躲和反應。

在陸今安看來，是一個很殘酷的事實。

她躲開了, 她不想和他接吻。

換言之，她的妻子拒絕和他有親密接觸。

陸今安箍在她腰上的手放開，輕聲說：“抱歉。”

充滿道歉的磁性嗓音，将她拉回了現實。

顧念一咬下唇，“沒事，陸醫生，你醉了。”

她在給他找理由，因為喝醉了，才會做出來越界的事情。

即使雙方心知肚明，陸今安沒喝酒。

都欣然接受了這個虛假的借口。

“晚安，陸醫生。”

顧念一轉了個身，從地上撿起玩偶。

如同往日，抱在懷中背着陸今安睡覺。

她擡起手指，指腹摸了摸臉頰，錯位的吻經過的地方。

什麽都沒有留下。

顧念一失眠了，像新婚當晚一樣。

心情與那天有着本質的不同。

新婚夜的情景再一次回籠，兩個完全不熟的人，尴尬得不知所措。

微妙的動靜傳遞給彼此。

她心裏打鼓，他會不會提出夫妻義務，她要申請關燈嗎？

整晚都抱着一副必死的心态。

結果，一整夜平安無事，陸今安沒有說話。

現在，她躲是出于本能，是沒有準備好。

讨厭嗎？ 不知道。

期待嗎？不清楚。

很亂，醉酒的腦袋本就不清醒，現在更亂。

解不開亂糟糟的麻繩，顧念一阖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覺。

夢裏，情景再次上演。

她錯開他的吻之後，陸今安不如她所願，掰正她的臉，強勢地吻了上去。

躲無可躲，是凜冽的不加以隐藏的吻。

陸今安不說話，只是吻她，撬開唇舌，長驅直入，掃蕩口腔每一寸地方。

直至她喘不過來氣。

陸今安放開她一秒，抵住她的額頭，給她十秒的呼吸空閑，重新吻上去。

眸色幽黑如墨，似乎要将她揉進身體裏。

一個接一個的吻，好像怎麽都吻不夠似的。

陸今安的唇在嘴唇、臉頰、耳垂和脖頸之間來回游走。

在側頸的兩顆黑痣處停下，用牙齒輕輕齧咬。

這是她最敏感的部位。

“啊，不要親那裏。”顧念一喊了出來，猛得驚醒。

額頭和鼻尖上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

她摸摸脖子，幹燥沒有齒痕，是夢。

幸好是夢。

心髒劇烈跳動，如果是夢，太過真實了點。

顧念一眨眨眼睛，眼前仍然一片漆黑，厚重的窗簾遮住了亮光，還是現在仍處深夜中？

她伸手去撈床頭的手機，手腕被桎梏住，覆上了一道溫度。

心裏一驚，是壞人還是夢未醒？

熟悉的急促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眼前出現一個模糊的輪廓。

軒昂挺拔，姿态卓然。

顧念一已分不清，到底是夢中夢，還是現實？

她很渴，嗓子幹澀，唇上卻濕濕潤潤。

顧念一掙紮一下，想起來找水喝，薄繭的手掌握緊了她。

她動不了。

“醒了。”是陸今安的聲音。

特有的磁性的嗓音，喉嚨裏混着笑，再一次壓下來。

唇上的觸感來得太快，顧念一來不及反應。

柔軟、溫熱的唇瓣，貼在她的嘴邊。

顧念一條件反射想躲開，“陸醫生。”

“不要”兩個字被封在口中。

她半夢半醒，綿軟的腔調毫無威懾力，甚至增加了吸引力。

“不準躲。”

陸今安掰過女生的臉，不許她躲，唇緊緊挨在她的唇上。

如同剛剛做的夢那般，從唇親到口腔，舌尖亂舞。

她不會，她第一次接吻，磕磕絆絆咬到了陸今安的舌頭和嘴角。

男人的笑意卻從喉嚨溢出。

顧念一不知道他在笑什麽？笑她吻技差嗎？

他又好到哪裏去，笨拙生澀，只會用蠻力。

顧念一不知道親了多久，她所有的呼吸被陸今安汲取，胸腔劇烈振動。

終于，終于停下。

“還早，可以再睡一會。”

陸今安摸摸嘴角的牙印，按開牆壁的開關。

昏暗的壁燈亮起，女生水光潋滟的唇瓣，氤氲水霧的眼睛，一覽無餘。

又是一副無辜的表情。

是他趁人之危，他偷親了她。

被咬是活該，他甘之如饴。

錯開女生的臉龐，陸今安走出主卧。

不多時，去而複返，手上端着一杯溫水，彎腰放在床邊，“培訓沒結束，我去趕飛機。”

顧念一顧不上喝水，板起臉質問他，“陸醫生，你不應該解釋一下嗎？”

“丈夫親吻妻子，很正常。”

他的語氣稀松平常，沒有絲毫抱歉之意，擡起手腕半眯着眼睛，看了下時間，跨步離開。

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一句話。

他是她的丈夫，沒有錯。

室內恢複平靜，只有手裏的馬克杯，提醒顧念一，清晨的确發生了荒唐事。

一杯水下肚，緩解了幹燥，她瞄到了床頭櫃上的便利貼，被戒指盒壓住。

顧念一捏起來，俊秀灑脫的字映入眼簾。

【我回北城培訓——陸。】

應是提前寫好，中途發生了意外。

她意外醒來，還是意外親了她？

紅色戒指盒中，只剩下一只女戒，屬于陸今安的那只，已經被拿走。

顧念一拿起戒指，對着燈光看了一眼，三顆潔白無瑕的鑽石反射出耀眼的光。

戒指被扔回盒子裏。

她連戴在手上的想法都沒有。

折騰一圈，困意全無，顧念一看了下手機，才五點半而已。

她摸了下嘴唇，臉不由得燙了起來。

陸今安走了也好，不然真的不知道怎麽面對他。

是趁着酒意調戲他，還是問他接吻的問題。

導致她自食其果。

因為一個未完成的吻，和一個完成的吻，兩個意外。

幾天的時間，誰都沒有找誰。

陸今安好像随着結束的吻，一起消失了。

— —

顧念一之前去科技館做講解員的視頻，突然在網上火了起來。

打開視頻軟件，向上滑，總會刷到幾條二次加工的剪輯畫面。

互聯網講究時效性，也有滞後性。

怪不得現在經常憶往昔。

當事人卻不知道，顧念一不是視頻app的受衆，是文字app的客戶。

她也是去上班才知道，自己的講解在網上流傳了起來。

沈靈雲遞給她看，“一一姐，你火了哎。”

顧念一拿過來掃了一眼，一個兩分半鐘的視頻，點贊量突破50萬。

就看了一眼，還給沈靈雲。

在手機上看自己的臉，她有羞恥症。

火不火對她的工作、生活沒有影響。

更何況，現在互聯網更新疊代迅速，熱度持續不到三天，即會被新的事物覆蓋。

沈靈雲：“你真的好淡定。”

看完毫無波瀾，似無風無浪的湖面。

顧念一指指電腦，提醒她，“過幾天就沒了，眼下的工作更重要，不幸的消息，程主任中午就要，領導提前到下午開會。”

這是什麽慘劇啊，明明是明天的會，提前一整天。

領導一句話，下面忙斷手。

沈靈雲邊哀嚎邊寫報告，“我遲早要和ppt、excel、word同歸于盡，先喝杯office再說。”

“哈哈哈。”

其他人聽到不約不同笑了，苦澀的笑。

顧念一将杯子遞過去，配合她，“給我一杯。”

何睿妍也來湊熱鬧，“我也要一杯。”

“好姐妹，一起走。”

沈靈雲給她們一人分了一口——白開水。

打工人哪有不瘋的。

鬧完了之後，四個人争分奪秒寫word版的報告，ppt寫起來更省事，但領導們更偏愛word。

時間緊，任務重，她們商議了一下，報告能省的地方省着寫，不漏項、不缺項，突出重點即可。

争分奪秒，誰都不敢再多喝一口水。

終于在12點之前完成。

合稿的時候發現，拼接而成的報告，格式亂七八糟，配圖歪到千裏之外。

沈靈雲咬着牙齒，“這幫老古董，能不能跟上時代，word有什麽好的？”

何睿妍搖頭，“word字多，他們方便理解。”

顧念一瞄了眼時間，對她們說：“我來調整，你們先去吃飯，回來檢查。”

細致的工作更适合顧念一，何睿妍不和她客氣，“你吃什麽？”

“什麽都行。”

何睿妍伸了個懶腰，“行，你不挑食，不像雲雲，這不吃那不吃。”

沈靈雲撓了撓她的腰，“禁止拉踩。”

三人小分隊出發去食堂，沒剩下什麽菜了。

何睿妍打包芹菜肉絲，被池聞璟攔下。

“她不吃芹菜。”

之前四個人經常一起吃飯，顧念一從來不碰芹菜，他記在心裏。

何睿妍一副過來人的經驗，“小夥砸，放棄吧，一一結婚了，即使沒有感情，她也不可能考慮你的。”

池聞璟拎着飯盒，“那可說不準，萬一離婚了，不就有機會了。”

現在的小孩子，何睿妍看不懂。

“不太可能。”她做好人好事，發給池聞璟一個視頻，那晚醫院顧念一護夫的視頻。

“為了一一好，你的心思放心裏吧，天涯何處無芳草。”

“他的老婆、我老公”，這兩個稱呼紮進了池聞璟的心，酸澀在內心蔓延開來。

三個人回到工位收到合稿報告，開始檢查。

格式正确，字體字號沒有一點問題，錯別字和措辭修改得合乎規範。

沈靈雲激動地抱住她，“姐，你是我永遠的姐。”

屬實有點誇張了。

月度氣象總結會議下午三時準時召開，前段時間的異常高溫和臺風，局長格外重視此次會議。

“老程啊，你留一下。”

氣象局局長陳謙修喊住程方林。

“報告寫得很好，手底下的人能力很強，青出于藍啊。”

數據詳盡，結論觀點清晰，而且用詞通俗易懂，不懂氣象學的人，也能一目了然。

出自誰手，他心裏有數。

程方林讪讪笑了一下，“是，要把我拍在沙灘上了。”

陳謙修：“這幾天你們部門有個女孩不是火了嗎，可以利用起來，出點科普的小視頻啊，新聞采訪的時候讓人出出鏡，帶動大衆對氣象的關注。”

科技館的視頻意外火了，程方林有所耳聞，“太漂亮，而且年輕，怕大衆覺得我們不專業，只有花拳繡腿。”

陳謙修意味深長地說：“老程，你這觀點就不對，氣象人是什麽樣子，難道都是糙老爺們，不允許有漂亮的姑娘嗎？”

氣象本就是冷門專業，這幾年學氣象的越來越少，長此以往下去，怕是都沒幾個人了。

陳謙修拍拍他的肩膀，“漂亮和年輕不是問題，是加分項，提高隊伍的整體活力，未來終歸是她們的。”

程方林：“陳局說的對，我回去就安排。”

領導發話，程方林第一時間響應，立刻組織起來。

由于趁熱打鐵，第一期反響很好，很多評論。

不得不承認，當今社會，漂亮是一張通行證。

【這誰還看天氣啊，光盯着小姐姐看了。】

【姐姐看我，可以娶我嗎？】

【樓上讓個位置，我也一起躺着做夢。】

【小姐姐解讀的好好哦，比之前那些枯燥乏味的說教好太多了。】

【怎麽感覺聲音有點熟悉，噢噢噢是之前護夫的小姐姐。】

【沒事，我們三個把日子過好，比什麽都強。】

下面滿屏的+1……

孟宸逸靠在沙發上，拿着點讀筆，認認真真看評論，總結出一句話。

手表播通了陸今安的電話，“舅舅，你多了好多好多情敵，完了完了完了，別人都比你強。”

這外甥漏風了。

陸今安揉揉眉心，“孟宸逸，少看點有的沒的。”

一定又是從哪部動畫片裏學到的東西。

孟宸逸做了一個鬼臉，“略略略，我去找小舅媽視頻，不理你。”

什麽情敵？什麽別人？

陸今安細細思索孟宸逸的話，想不出來是什麽意思，現在小孩人小鬼大，随他去吧。

男人走到陽臺，打開窗子吹風，心裏回想，三天沒有聯系了。

骨絡分明的手指懸在顧念一的對話框前。

【家裏……】

【你還好嗎？】

删删減減，最終按滅了手機。

陸今安退出去，發消息給陸槿萱，【？】

陸瑾萱正坐在桌邊敷面膜，收到陸今安的消息，吓得手機掉到了桌子上，【哥，我最近很乖。】

大晚上發來一個問號，比閻王來訪還要吓人。

陸今安：【不問你。】

不問她？那就是旁敲側擊想問嫂子的事。

陸瑾萱：【哦，這樣啊，哥我要睡了，拜。】

一個夜貓子，不到九點說睡覺，陸今安信她才有鬼。

下一秒，陸瑾萱發來一長串文字。

【嫂子最近很好，回家吃了頓飯，工作也很好，多了很多很多喜歡她的人，比你高的比你帥的比你有錢的，正在挑呢。】

陸今安：【？】

又是問號，陸槿萱不懂他哥是什麽意思，有話直說不行嗎？非讓人猜。

陸今安耐着性子，又問：【哪兒來的？】

陸槿萱原諒他哥這個老古董了，哪裏會上網，丢給他一個鏈接。

陸今安倚靠在欄杆旁，神色中幾分倦怠，他點開視頻，畫面中出現顧念一的臉。

陌生又熟悉。

顧念一站在畫面右側，向大衆科普氣象知識，天氣預報是怎麽做出來的，為什麽天氣預報不準。

她微紅的嘴唇彎起月牙狀，說話不緊不慢，褪卻了緊張，從容許多。

陸今安點進評論區，看看別人如何評價。

看了兩三條，便揿滅屏幕。

眸色深沉，似冬日清晨的濃霧。

握住手機的手，手腕處青筋蜿蜒凸起。

這些人懂不懂，破壞別人家庭是不道德的行為。

查看主頁，都是女孩子，那就沒問題。

又看了一眼她們發的評論，什麽老婆、寶貝、寶寶、麽麽……

女孩子也不行。

陸今安當即發給顧念一一張照片，平鋪的內頁結婚證，右上角是他們的合照。

持證人：陸今安。

姓名：陸今安

姓名：顧念一

結婚證字號：J111314520

顧念一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消息是什麽意思？號被盜了，還是發錯了人。

沒頭沒尾，她選擇不搭理。

陸今安等了一個小時，未等到顧念一的回複，

又發過去三個字。

【你已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