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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杉杉對父母的記憶太少了, 更多的是在照片裏, 溫柔笑着的女人和抱着小娃娃一臉嚴肅的男子。男子雖然表情很嚴肅，但手上卻仍小心的護着小娃娃。那種幸福的感覺，哪怕只是看着不能動的照片, 林杉杉都能感覺到。

那是林杉杉對于母親最深刻的記憶。

趙厲看了一眼那個冰塊, 這個冰室裏的溫度太低, 就算是他也沒辦法呆太久, 夫人的情緒又不太好, 他只得抱着林杉杉從洞口跳了回去。

石屋裏, 桌子在燃燒的時候把旁邊的椅子也都燒沒了，空蕩蕩的。趙厲只得席地而坐，将林杉杉抱在懷裏。

在他做這些的時候，林杉杉一直只是呆呆的看着虛空。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問過一直照顧我的阿姨。”林杉杉突然開口說道。“為什麽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媽媽，我卻沒有呢？”

“阿姨啊，是個很溫柔的人呢，她告訴我, 我的爸爸媽媽只是出遠門了，沒辦法回來照顧我，所以才請她來, 他們是愛我的。”

“那之後很久, 我一直期待着某一天放學回家, 推開門, 能看見他們微笑的坐在家裏, 我可以讓爸爸抱着我撒嬌，也可以跟媽媽一起睡覺，聽她唱安眠曲。”

“我等了好久好久，一直等到某一天，阿姨突發心髒病，離開了。”

“阿姨的兒子來接走了她，一聲不吭的收拾了阿姨的遺物，臨走時，通紅的眼眶悲憤的看着我，他問我。你害死了你自己的爸媽還不夠，為什麽還要害死了我的媽媽！”

“那時候的我還沒經歷過生死，我問旁邊的人，阿姨去哪了？”

“那個人回答說，阿姨出遠門了。”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所謂的出遠門，不過那位善良的阿姨，對于一個父母雙亡的女孩，最後的一點隐瞞和保護。我也意識到，我的父母就像阿姨一樣，永遠的離開了，再也不可能出現在我的家裏。”

“我永遠等不到他們對我說那一句，我們回來了。”

這一晚上，失去小白和見到和母親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兩件事對她的震撼太大了。林杉杉說的話甚至有一點亂，但趙厲卻安靜的聽着，雖然有的詞他聽不太懂，卻仍舊在心裏想出一個一直乖巧的呆在家裏，等待父母回來，卻一個人趴在桌子上睡着的小女孩。

“我知道，下面的那個人可能是這個身體的母親。畢竟我們兩個長得很像，”說到這，林杉杉苦笑了一下，她想到了林老爺的長相。“其實林老爺應該和我的爸爸也很像，只不過我從未真的見過父親，照片裏的他又總是板着臉，和一直笑呵呵的林老爺一點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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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厲安靜的抱着她，但是林杉杉卻漸漸沉默了。她的記憶裏，對于父母更多的也不過是懷念，她甚至記不得母親的懷抱是什麽感覺，也不記得父親的聲音是什麽樣子。

說太多自己都覺得自己矯情，但不說卻又壓抑在心裏。

林杉杉閉上眼睛，窩在趙厲懷裏。把那些一個人孤單呆在屋裏，被黑暗包圍的記憶一點一點壓抑下去。她不再是一個人了，雖然她已經不會因為黑暗而害怕的不敢入睡了。

“我們再下去看看吧。”林杉杉緩了緩神，道。

趙厲看着她微微泛紅的眼眶，點了點頭。

兩人重新來到冰塊邊，趙厲微微彎下腰，讓林杉杉可以更好的看見那個女子。林杉杉盯着那個女子的臉看了半晌，移開了視線。

女子被封在玄冰裏，按理說應該已經死了。但林杉杉卻似乎看見了她的胸口微微有着起伏，再細看卻又沒有了。

“這應該是林夫人了。”林杉杉低聲道，這個人畢竟是原主的母親，她也不願打擾到對方的安息。“只是不知道為什麽會被放在這裏。”

林杉杉仔細的看了看女子的身上，沒發現什麽異樣。

“我們回去吧。”林杉杉轉過頭說道，卻眼前一晃，整個人跟着趙厲摔在地上。

“趙厲？！”林杉杉驚慌的擡起頭，趙厲眼睛緊閉着，已經暈了過去，跟地面接觸的頭發上已經開始出現了霜霧，而林杉杉被他護着，整個人趴在他身上，卻是一點都沒有與玄冰接觸。

林杉杉卻顧不得玄冰的寒氣，急忙從趙厲身上翻下來，跪坐在地上，把趙厲的頭擡到腿上。小心的試了試他的呼吸，感受到那細微的氣流，才在心裏稍微松了一口氣。

她轉頭看了一眼與上面相同的洞口，這個高度她自己都夠嗆能跳上去，更別提帶着趙厲了。身上的衣服是十師兄送的，當初趙厲曾說過它水火不侵，對于寒氣雖不能完全抵禦，但也能稍微阻擋它蔓延。

林杉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這個時候她不得不慶幸背後的印紋了，若是沒有印紋壓抑着各種情緒，只怕現在她早已手足無措。

趙厲的臉色煞白，嘴唇卻紅的豔麗。手腕的脈象越來越慢，手臂上也漸漸開始出現淺黑色的斑點。

是毒？

林杉杉無法斷定究竟是什麽毒，但這看起來的确很像是中毒，她伸手把頭上戴着的靈光拿了下來，将中間的花拿下來放到了趙厲的嘴裏。當初趙厲曾說過，無論是什麽毒，這花都可以抵擋一段時間。

藥膏做的花入口即化，趙厲的臉色還是一樣的蒼白，但呼吸卻慢慢穩定了下來，林杉杉知道自己猜對了。

但為什麽她卻沒有中毒呢？

“因為天生藥體。”

林杉杉差點把頭扭斷了，她震驚的看着身後站着的林老爺，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時出現，林老爺的身後跟着她和趙厲之前在角落看見的小厮，小厮依舊低着頭，但是從林杉杉的角度卻可以看見，他的目光直愣愣的，連焦點都沒有。

“這裏布滿了毒，空氣，冰面，甚至夜明珠的光。”林老爺嘆了口氣，慢慢走近林杉杉。“除了天生藥體的百毒不侵，沒有人可以在進入這裏之後毫發無損的走出去。”

林老爺低頭看着趙厲，“他一直跟在你身邊，受你的影響，才能在這裏堅持的時間比較長。”

林杉杉抱緊趙厲，警惕的看着他。林老爺卻只是蹲了下來，仔細的看着她幾秒，輕聲道。“你們母女兩個真像。”

“什……”

林老爺接住被打暈的林杉杉，抱着她站起來，一張紙從林杉杉的懷裏掉了出來，林老爺撿起來打開看了一眼，手開始顫抖。

半晌，他抱着林杉杉走到冰塊邊，小心的擦了擦冰塊上的霜，女子本來被霜霧微微遮蓋的容顏慢慢顯露出來。

“很快，我們一家就要團圓了。”

“清霜。”

***

***

林杉杉醒過來的時候，只有林老爺守在旁邊，她面無表情的看着面前這個熟悉的屋子，這是原主在林府的院子。

林老爺輕嘆一口氣，伸手摸摸她的頭發，林杉杉沒有躲，只是淡漠的看着他。

在這種眼神下，林老爺縱使有千萬句話來為自己辯解，都無話可說了。

林老爺仿佛一瞬間老了好幾歲，搖了搖頭，道。“阿光會照顧你。”同時也會阻止她出這個院子。

後一句林老爺并沒有說，林杉杉卻聽了出來，但她仍舊沒有什麽反應。林老爺看着林杉杉的眼神，內心深處閃過一絲後悔，起身出去了。

林杉杉低下頭，她其實并沒有生氣，甚至對于之前的事似乎都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哪怕是回憶起趙厲中毒躺在地上的情景，也不過是感覺像是在透過屏幕看別人的人生。

她從懷裏拿出小白，被冰封的冰蠍依舊維持着一樣的動作，心裏似乎被什麽刺痛一下，卻很快又消散不見，再看冰蠍卻已經沒有了任何感覺。

林杉杉捧着小白來到院裏的那棵樹，指着樹底下道。“挖個坑。”

小厮也不知道是用什麽蠱蟲控制的，聽到這句話，掉頭去下人房裏拿了工具，很快在樹下挖出一個坑，動作一板一眼，似乎林杉杉不開口，他就會一直挖下去。

林杉杉沒有興趣欺負一個傀儡，看了看大小差不多，開口道。“可以了。”

阿光收起動作，退到一邊。

林杉杉跪在樹下，把手裏的冰蠍放在土坑裏，小心的摸了摸他的尾部。

然後被小白尾刺啪的打了一下。

林杉杉楞了愣，看着土坑裏的小白蠍抖着身上的土，一邊還沖她不停的甩着尾刺。

就好像在生氣一樣。

她下意識的把手放在小白面前，輕輕的說道。“來。”

小白終于把身上髒兮兮的土都抖掉了，雖然對于被主人放到這麽髒的地方表示不高興，但還是傲嬌的爬到了林杉杉的手上。

滴答，林杉杉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眼角，感受到眼角的濕潤，但她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哭。

明明，不就是一個寵物嗎？

但眼淚卻一滴滴的落下，明明臉上面無表情，連眼裏都只有茫然，眼淚卻不停的掉落着。

林杉杉就這麽在林府呆了下來，那天的痛哭仿若是一場夢，第二天想起來甚至連疑惑的心情都不見了。林老爺除了最開始的時候出現一次，就再也沒有出現，也不知道是在忙，還是不願在心愛的女兒眼裏看見陌生或者仇恨。

偶爾林杉杉也會想到趙厲，自己的夫君。但她卻沒有問過趙厲被帶去了哪，或許毒沒有解，或者被林老爺殺了。還有被留在客棧的小老虎，是不是還在等着他們回去。

但這些與她有什麽關系呢。

林杉杉從夢中醒來，摸了摸眼角，果然又摸到了眼淚。不知為何，這段時間每次睡醒起來，她的眼角都會有淚，但當她回想起夢裏的事，卻并不覺得有什麽需要哭的。

林老爺走進屋裏，就看見林杉杉面無表情的呆坐在一邊，聽到開門的聲音也沒有轉過來看。

“趙厲沒有死。”他忍不住開口說道。

林杉杉聽到這句話，轉過頭看向他，微微點點頭。

“你不擔心他嗎？”林老爺道。“他……”

林老爺看着林杉杉緩緩搖了搖頭，剩下的話，便也沒必要說出口了。

“走吧。”他最後只說了這兩個字。

林杉杉一路跟着他，走到大門。門口有兩輛馬車停在那裏，小厮扶着林杉杉上了第二輛馬車。

在上馬車之前，林老爺問她。“你不問問我們要去哪嗎？”

林杉杉沒有回頭，她掀開門簾走進車廂裏，安靜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