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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顧菲菲正要午間小睡, 見大兒騎着毛驢進了院裏，她就站窗邊看着，下了毛驢的大兒拿着個小竹簍樂颠樂颠往竈間去, 老了眼神不好使, 看不清大兒臉上是什麽表情，光從肢體動作就能感覺到, 大兒很是心花怒放, 啧, 這是尋了什麽稀罕玩意讓老六媳婦張羅？

朱鳳喜從屋後回來, 手裏拿着兩個雞蛋, 剛下的蛋熱乎着呢, 她撿了放回竈間擱牆角的壇裏，從丈夫嘴裏得知變蛋有多掙錢後，她對屋後的一群雞可上心了 ，跟家裏幾個長工講, 田間水渠裏沒事摸一摸, 摸到的田螺帶回家剁碎了摻着糠老菜葉抖勻了喂雞吃，雞長的壯實還更容易下蛋。

雞蛋剛放進壇裏，聽見有人進屋, 朱鳳喜起身轉過頭去：“大哥這時辰就回來了？拿的什麽呢？”她拍了拍手指沾的灰, 一會得拿了抹布擦擦竈間的壇壇罐罐全是灰。

“你在正好, 一會跟老六媳婦說聲, 這些都是做紅燒獅子頭的食材, 備的齊全妥妥兒的！”顧元初從竹蒌裏拿出一盒糕點, 将小竹蒌往老二媳婦手裏放：“記得告訴老六媳婦啊, 份量不少，足夠我們一家子都嘗個一口半口的, 我去看看娘，興許還沒睡呢。”

紅燒獅子頭是什麽？聽都沒聽過，還是大哥會吃啊。朱鳳喜瞅了眼竹蒌裏，還是前腿夾心肉呢，得大清早的去才有買，嫩藕兩節，香菇……連老姜香蔥都備了，這些家裏也有啊，還真，備的齊全，就差切了剁了生火下鍋，她笑了笑，竹蒌裏的食材用個盆子裝着放進了立牆的櫃子裏，她先去趟東廂說說這事，回來再擦壇壇罐罐，省得忘了。

顧菲菲琢磨着大兒既然回家，定會到屋裏來看看，便窩在躺椅裏等。

若平日顧元初還沒進屋，一聲響亮飽含情感的娘先喊出口，今兒不同，他怕娘睡着了，先輕手輕腳夠着腦袋往屋裏看，對上娘慈祥的眉眼，立即笑開了花，一步竄進了屋內：“娘，給你買了點栗粉糕，新出的板栗做的特別香，買了兩斤，便是各房分一分都使得。”娘現在不吃獨食，喜歡給各房都分點，做兒的能說什麽，自然是多買些，娘喜歡也能多吃兩口。

“你回來幹什麽？店裏不忙？”大兒真的來了，顧菲菲不好窩躺椅裏說話，撐着牆慢慢起身往桌邊坐。

顧元初眼明手快的給娘倒了半碗水，自個也倒了半碗水咕嚕咕嚕喝：“老六媳婦晚飯做個紅燒獅子頭，不知娘有沒有吃過，我買了食材回來，娘喜歡多吃點，份量有不少呢，咱們一家老少怎麽着也能一人嘗半個。”怕老太太聽着半個嫌少，又解釋了句：“這獅子頭大着呢，得有這麽大。”他比劃着：“半個不少了，絕對能吃出味來。”

很久以前他在縣城吃過，那時候的他是家裏的獨一份，去縣城老太太總會偷偷塞個五兩十兩生怕他吃不飽睡不好，兩個紅燒獅子頭花了他六百文，真的是貴啊，但是真的特別好吃！

“你還挺會吃。”顧菲菲忍不住笑着說了句。

顧元初嘿嘿嘿的笑：“娘也吃過，聽老六說做法有很多種，各家做出來的獅子頭各有不同，娘晚上嘗嘗老六媳婦做的可合你的胃口，老六也會，就是太麻煩他沒那時間。”

“沒想到老六倆口子會的真不少呢。”柳家的手藝确實撐得起一個紅紅火火的酒樓啊，可惜兒孫沒福沒學到，顧菲菲又想起了顧家：“兒啊，陽鴻可有說過想學什麽手藝？”技多不壓身，一筆寫不出兩個顧字，縱然往後分了家，也得留個祖訓，只要是一根藤上下來的，手藝都可以學，不能因着愚昧無知而埋下禍根。

長子想學什麽手藝？顧元初還真沒什麽印象：“娘，晚上我問問他。”

“對兩個兒子多上上心，陽德跟着他六叔學手藝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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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着呢，老六天天誇他，說就是天生吃這號飯的人，這小子也能耐穩的很，天天誇都沒飄上天去，六弟說不像我倒是像二弟四弟。”顧元初笑嘻嘻也沒什麽不滿意，他是知道自己有哪些小毛病，兒子沒有正好：“娘，咱們家幾個小子，都穩的很。陽鴻也是自小就很有主意，我倆啊就沒怎麽操他的心，晚上我喊他到娘屋裏來，讓他跟娘說說話。”

轉眼就推到她身上了？顧菲菲不太贊同的看着大兒：“我讓你和陽鴻說說話，父子倆也得多親近些。”

“啊——”顧元初有些尴尬：“想着娘不放心陽鴻就讓他到娘跟前說說話，你聽了心裏也踏實，我們父子倆親近着呢，娘放心吧，那這樣，我和陽鴻說說話，說完了我倆再來娘屋裏。”

顧菲菲點點頭打了個哈欠，有些困了，顧元初見狀匆匆說了兩句便出了屋，他還得趕往鎮上店裏。

今兒太陽比昨天還要大，院裏曬滿了被褥秋衣，曬一曬，睡着舒服穿着也舒服。

劉嬌杏在竈間給六妯娌打下手張羅紅燒獅子頭，這菜費時得兩個時辰，不算五個長工，家裏也有二十多個人，便是兩人吃一個，也得做十幾二十個，量多事多，可不得早早張羅。

朱鳳喜擦着竈間的壇壇罐罐，妯娌三個有說有笑幹起活來倒也不累，坐屋裏認真納鞋底的張婉桃聽着竈間飄來的說笑聲，不帶半點猶豫，拿上針線笸籮就往竈間去，兩個嫂嫂一個弟媳忙上忙下，她就坐門口納鞋底也不礙事，時不時的說上兩句話。

何花和楊妮兒妯娌倆從屋裏出來頂着太陽翻被褥，兩人合力給厚實的棉被翻身，聽着從竈間飄來的剁菜聲，何花小聲兒的嘀咕：“就開始張羅晚飯莫不是家裏有客？才未時初。”

“沒聽說起，不過我見大伯中午匆匆忙回來了趟，拿了個竹蒌往竈間去，可能是有客呢。”說着話，太陽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裏，楊妮兒心裏咯噔了下：“大嫂會不會又下雨？”

昨天也是看着有太陽，太陽還挺好，結果說下雨就下雨，一場急雨，地上還濕着呢，太陽又出來了。

太陽躲進雲層天光瞬間變暗，坐屋裏納鞋的顧金秋也跑了出來，對着二房的嫂嫂們笑着喊了句，蹙着秀眉有些擔憂：“要不要收了被褥衣裳？這天，看着不太對呢。上午還沒什麽雲，一下就飄來這麽多雲，估摸着又要下雨。”

“天氣怪的很，我倒是更喜歡前些日子整日整日飄的毛毛細雨。”自正房側屋出來的顧月蓮嘀咕了句：“還是收了吧，曬了一個上午也不錯了，省得一會下雨咱們來不急收，沾了雨就麻煩了。”

顧秀秀也從屋裏跑了出來：“大姐說的對，沾了雨就麻煩啦，大嫂二嫂咱們還是把被褥衣裳都收進屋，心裏也踏實。”

顧明月見各房都在收被褥衣裳也跟着将曬在院裏的被褥衣裳往屋裏收，只不過她人小，小胳膊小腿的收的慢，各房都收完了，她還有不少呢，天邊黑壓壓的像是在下大雨，大雨随時會過來，小小的明月跑的更快更急了。

“別急，我幫你，我都收屋裏了等會再整理。”顧金秋笑着安撫隔房妹妹，衣裳抱了個滿懷，走路都看不清前面，她瞧着妹妹擡腳跨高高的門檻，單薄的身子有些搖晃像是站不太穩，有點擔心，倒也沒去搭把手，明月是個很有主見的妹妹。

大雨是說來就來，噼哩啪啦往下砸，大房二房的小輩紛紛往院裏沖，抱被的抱被抱衣服的抱衣服，顧月蓮慢了一步，院裏的被褥衣裳都被及時收走，只有明月慢些落後了，她彎腰一把抱起妹妹埋頭往東廂走廊沖，走廊裏響起一陣愉悅的大笑。

“大姐沒想到你力氣這麽大，竟然一把将明月連衣帶人抱住了，太厲害了你！”

“是啊，大姐你抱着明月往走廊跑來，那氣勢，真是太猛了！”

“跑得好快啊，月蓮還能跑這麽快，幸好跑的快，你看這雨，下的又急又快。”

“差點就淋濕了，還好還好，被褥衣裳都沒沾雨。”

年輕的嗓音叽叽喳喳的說着話，分外活潑充滿朝氣，院裏的雨噼哩啪啦明亮的天地瞬間被水霧模糊。

“院裏好像有人？還有輛牛車呢。”

“真的，真的呢。”

“得去竈間和二娘說聲，莫不是有客人，不巧的很正好給淋了急雨。”

不用小輩說，聽着下雨動靜的妯娌四個紛紛往院裏看，就怕被褥衣裳被淋濕，好在家裏的孩子都眼裏有活，竟然收了個幹淨倒是跑在了老天爺前面，妯娌四個正高興着呢，欣慰孩子們也長大啦，就見雨霧裏有輛牛車進了院，朱鳳喜反應最快拿了油紙傘往院裏去：“快生火煮個姜湯，急雨淋了個正着呢。”

朱鳳喜見人下了牛車跑進了西廂走廊躲雨，忙順着屋檐往西廂去。

就幾步路，頭發衣裳鞋子淋的可以揪出水來，周晨起皺着眉頭拍着身上水珠，正想着如何是好時，聽見一個聲音：“周師傅，是你啊，竈間煮着姜湯一會就能好，你先到堂廳坐會，我拿身衣裳給你洗個澡，沾了寒氣就不好了。”

周師傅進了堂廳，朱鳳喜快步往竈間去：“老四媳婦快去東廂拿身四弟的衣裳來，是周師傅，可真不巧這雨說下就下淋了個正着，我瞧着四弟和身量和他差不多。”

“還得燒鍋熱水吧，這天冷水洗澡容易着寒。”劉嬌杏放下手裏的活，往鍋裏倒水從小竈引了火進大竈，塞上幾把柴，火一下就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