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理想

理想

俞星澤呆呆地望着窗外的雨，腦子胡亂想着這要下到多久，一條毛巾就蓋到他臉上。

唐振過來，他一句“謝謝唐……呃，”沒說完，對方一雙大手就溫柔地替他擦起了頭發。

俞星澤渾身僵硬，耳朵悄悄地紅了。

許彥從來沒給他擦過頭發，除了那件意外事，他們之間親密的舉動少到可憐，以至于唐振的舉動才會吓到他。

唐振動作輕柔卻不失力度，他将俞星澤的頭發擦幹，好笑地看着對方不自覺眯起雙眼，就跟一只享受撸毛的貓一樣。

“好了，衣服去房間換下吧，要不然還是會感冒的。”

“啊，我知道了，謝謝唐大哥。”俞星澤急急忙忙站起來，他無意識抓住那條毛巾，尴尬地說，“等下我做飯，唐大哥有什麽想吃的嗎？”

“我不挑，星澤想做什麽自己拿主意就好了。”

“……嗯，那我去了。”

俞星澤要走，唐振拍了拍他的肩膀。

“先換身衣服，需要我打下手嗎？”

“不、不用，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俞星澤搖頭，走了兩步發現自己手裏還拿着毛巾，他趕忙松開手，朝唐振傻乎乎地笑了下拔腿就跑。

唐振摸了摸下巴，玩味地看着俞星澤的背影。

他有這麽可怕嗎？每次俞星澤一見到他就各種局促，渾身上下散發着戒備的反抗情緒。比起鐘有蘭來，可差得太遠。不過這也跟他無關，真鬼王·唐振·假竹馬只要保護俞星澤平平安安活到老就足夠了。

俞星澤匆匆換了套衣服就下樓去廚房。

除了炒菜是用大鍋，奶奶偶爾煮飯用得是俞星澤買來的電飯煲。他本意是想奶奶不要太麻煩，但看奶奶還是習慣用高壓鍋，他也就沒打算将廚房那些廚具全換了，改成折騰其他地方。

高壓鍋煮出來的飯又香又軟，俞星澤在奶奶的耳濡目染下也是經常用高壓鍋。

他邊洗米，邊想等下要炒的菜。鄉村最不缺的就是自家種的蔬果，俞星澤不清楚唐振的口味，他打算做三菜一湯，香煎豆腐、幹鍋土豆，再加上一道小炒肉、芙蓉鮮蔬湯，想來對方總會有喜歡吃的。

廚房因為大雨倒不悶熱，反倒有幾分涼快意。

俞星澤做事向來認真，哪怕做菜也十分專注。他熟能生巧，對于各種食材的挑選和調味料的用料度把握都十分精準。或許算是從唐振那裏得了自信，俞星澤覺得自己做出來的食物都散發着吸引人的香味。

等最後芙蓉鮮蔬湯盛入碗裏，米飯也熟了。

唐振從廚房門外探出頭來，笑眯眯地說：“聞起來也太香了，星澤，我幫你端出去吧。”

俞星澤吓了一跳，幸好他手上沒端菜，要不然準撒了。他也不知道是自己太過專注，還是唐振走路悄無聲息的。

“好的，麻煩你了，唐大哥。”

“你老是跟我這麽客氣做什麽。”

唐振失笑，他不知從哪裏找到兩個托盤，将其中一個遞給俞星澤，自己則是手腳麻利的将幹鍋土豆和芙蓉鮮蔬湯放上去。

俞星澤都不知道奶奶家還有托盤，他将剩下兩個菜放上去，跟在唐振身後走去大廳。外面還在下雨，雖然小了不少，但他們肯定是不會到院子裏吃飯了。

他們這樣好像古代客棧送菜的小二。

俞星澤胡思亂想，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想什麽，笑得這麽開心。”唐振轉頭看了他一眼。

俞星澤抿着嘴，一雙靈動的眼四處亂轉，企圖無視對方的話。

這要是說出來，唐振肯定要笑話他。為了杜絕這種可能，俞星澤決定裝傻充愣。

“沒什麽，就是想了些有的沒的。”

“說出來讓我也聽聽嘛？”

俞星澤“啊哈哈”傻笑兩聲，他硬着頭皮說：“其實就、也沒什麽，我就覺得挺可笑的。自以為是為了他做這一切，結果原來我們這麽多年的感情根本不算什麽。”

他其實并不想說這些，之前在出租車上有所感慨已經夠丢人了，結果俞星澤又忍不住跟唐振說。

俞星澤懷疑自己是不是腦子壞了，但那些話一旦說出來，他反而釋然了。

與其憋着這股情緒，倒不如發洩出來，這以後俞星澤才能夠坦坦蕩蕩的繼續生活。

“我想着帶他回來見奶奶，說不定我們三人可以一起生活，奶奶肯定也會喜歡他的。”俞星澤苦笑一聲，無奈地說，“不過看起來他還是更喜歡女人，那我也沒必要在為難他，我們就此好聚好散。”

只不過說得輕松、坦然了，實際上俞星澤還是耿耿于懷。

他那麽喜歡許彥，難道就從來沒讓對方多在意幾分嗎？但感情之事，向來是讓人心癢難耐又殘酷無情的。

“唐大哥，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嗯，确實傻。”

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傷神，還要讓鐘有蘭為此付出代價，簡直是愚蠢。

但鐘有蘭不希望他說出來，堂堂鬼王答應了也不會反悔，如今俞星澤主動來找罵，唐振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了。

“你奶奶天天盼着你回來，她不希望你太辛苦。你每次都說再等等，等你掙了錢回來就跟她生活。”

唐振聲音沉穩，他認真說話的表情給人一種信賴、安心的感覺，就連局促尴尬的俞星澤也不由怔怔地看向他。

“但錢總是掙不完的，人的時間和精力卻是有限。如果這次不是因為你奶奶病重，你真的會決定留在這裏？大城市有太多誘惑，便捷舒适的生活，星澤，你早就習慣那些，你會真的願意舍棄這些嗎？”

俞星澤停下腳步，他也忍不住問自己，他喜歡那些田園野趣的悠閑生活，可真的能長期忍受得了下地種田日出而作的辛累嗎？

生活不止有那些詩意快活，還有柴米油鹽等瑣碎頻繁的事。俞星澤從城市回到家鄉，依舊是要面對這些。

“我也不知道，唐大哥，我果然還是太天真了吧。”

俞星澤苦笑，他沒必要在唐振面前逞能，老老實實地回答。

唐振微眯了眼，輕輕地拍了下俞星澤的肩膀，“走一步算一步，你如果真不想回去，就住着，我照顧你。”

俞星澤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卻還是堅定地說：“其實我有計劃，只是不知道從哪裏着手。我一直都喜歡做菜，以前也想過要開一家餐館，但……現在我覺得說不定是一個機會。”

“在這裏開餐廳嗎？”

“嗯，不過感覺好像不會有什麽人。”

山風鎮不是什麽知名的景點，更何況杏酒村還更加偏遠。旅客本來就少，尤其是為了特地過來吃一頓飯要如此折騰。

俞星澤自然也認認真真想過，只不過這些東西不是他所了解的，他也只能暫時想想。

“慢慢來，先吃飯再說。”

“嗯，不好意思，唐大哥，我老是說些不靠譜的話。”

俞星澤曾經和許彥大吵過一架，因為什麽事他已經記不清，只記得對方大發雷霆，質問俞星澤什麽時候能不再那麽幼稚、天真。

唐振的話讓俞星澤覺得窘迫，他恍然回憶起許彥那些話。

“開餐館沒有那麽簡單，很多事都要好好計劃，”唐振眼眸一轉，笑眯眯地說，“我們先吃，我再嘗嘗你的手藝，要是一直保持着高水平，我幫你推薦。我認識不少人，他們都是吃貨，如果喜歡肯定天天來光顧。”

俞星澤大為感動，他一雙濕漉漉的眼看向唐振，感激地說：“謝謝你，唐大哥。是我太心急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唐振受到美色沖擊，下意識別過臉。俞星澤的奶奶鐘有蘭年輕時就是個美人胚子，這青年出落的更出色，那白淨俊秀的臉上笑容都跟泛着光一樣。唐振雖然不是顏控，但面對俞星澤如此美貌，還是有些心裏搖擺。

這最開始答應鐘有蘭的只是保護俞星澤，如今唐鬼王已經心思活絡要不要真給他推廣下。

三菜一湯放到大廳的餐桌上，俞星澤又端了一盆飯和兩副碗筷過來。

“唐大哥，怎麽了嗎？”

俞星澤坐下來，瞧見唐振盯着外面看，有些不明所以。

“沒什麽，吃飯吧。”

唐振眼中閃過一絲暴戾，思忖着是不是他最近太過心慈手軟，那些東西竟然還敢在外面蠢蠢欲動。

不過美食當前，他自然是選擇先吃飽飯再說。

俞星澤先給唐振盛了一碗芙蓉鮮蔬湯，鮮嫩的菠菜和雞蛋很好的中和在一起，嘗起來味道非常鮮美，其中還夾帶了點甜味。一口喝下去，只有幹淨的清爽，沒有過多的油膩和調料味混跡其中。這看起來只是一碗普通的湯，但越是簡單的才越考驗廚師的廚藝。

唐振慢條斯理的喝了半碗，才在俞星澤緊張兮兮的目光下勾起唇角說：“怎麽這麽看着我，是想要聽聽我的評價嗎？”

俞星澤收回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沒、沒有，就是看唐大哥吃很有食欲。”

唐振失笑，“你這是變相的誇自己廚藝好嗎？”

“唐大哥，你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就是我看着很滿足，以前，以前我都沒有得到這樣的反饋，所以發傻了。”

俞星澤一聽頓時臉上急切，他焦急地解釋，站起來時差點撞到桌角，還是唐振眼疾手快阻止了他。

“這麽激動做什麽，放心吧，你做的很好吃。還有其他的我再試試。”

“對不起，我……”

俞星澤低垂下雙眼，聲音低落地說。

他現在才發現許彥給自己帶來的影響這麽深。

唐振伸手輕柔地揉了揉俞星澤的頭發，聲音溫和地說：“星澤，你不用總向我道歉。既然我決定照顧你，那麽你的所有我都會接納。何況你做飯這麽好吃，對我來說那是掙到了。”

俞星澤忍不住想，要是他喜歡的人也如此溫柔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