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天道

天道

李蘇屏抽了抽嘴角，沒好氣地說：“行了，我知道星澤很好，但你這樣防備就太誇張了。”

俞星澤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唐振的衣角，“唐大哥，說正事。”

唐振身為一個活了幾百年的鬼王，臉皮厚如城牆，他根本就不在意李蘇屏怎麽看他。但俞星澤不喜歡的話，不要臉的鬼王還是會收斂一下。

“嗯，這件事先等這次鎮壓下陣法再說吧。”

“我已經等不及了。我有預感……我估計快要消失了。”

李蘇屏時不時會夢到過往，他以為謝朗的臉會在記憶中模糊，卻發現原來過去這麽久他還清晰記得。

謝朗的眉目嚴肅而寡淡，他身形高大，看起來兇神惡煞，但這樣冷冰冰的人為了助他複仇而消耗他的生生世世，每一次都在那樣的陣法中痛苦度過。李蘇屏不是心冷的人，何況那是他所喜歡的人，光是想象謝朗所遭遇的一切他就無法呼吸。

俞星澤沒想到山神情況會這麽糟糕，他擔憂地看向唐振，還沒說話，鬼王就已經清楚他的小心思。

“放心，我會想辦法的。”唐振摸了摸俞星澤的臉。

有鬼王這句話，俞星澤放下心來。

“山神大哥，我雖然幫不了你什麽，但我相信你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度過這關的。”

李蘇屏牽了牽嘴唇，他不想打擊俞星澤，但這件事除非有奇跡才能夠逆轉他的命運。

“沒辦……咳，那就讓你家鬼王給力點吧。”

李蘇屏在接收到唐振恐怖的眼神時立馬果斷地改了話。

俞星澤有些為難，他希望能幫助山神，畢竟這一個多月來他們相處也算愉快融洽。李蘇屏是真實存在的，他無法接受對方就這麽魂飛魄散。那可是什麽都沒了啊，不能投胎轉世，沒有未來，光是想想就讓人絕望和害怕。俞星澤以前從未想過死後會怎麽樣，但現在接觸了，卻發現原來還有比重新投胎更讓人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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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

“放心吧，我有分寸。沒有來不及，大不了把李鐵花的靈體混在陣法中在慢慢想辦法。”

“那樣也可以嗎？”俞星澤雙眼亮了下，但還是認真問了。

如果這個方法可以的話，他們一開始就會直接決定的吧。這明顯是一個下下策，還是萬不得已才會做的選擇。

唐振沒想到伴侶對這個方法如此敏銳，他沒有解釋，而是看向李蘇屏。

李蘇屏無奈地說：“這個陣法需要的材料很珍稀，或許有，但最重要的是一旦陣法生成，被困在其中的人就沒辦法離開，只能永遠活在裏面。”

“這怎麽可以！唔……要不然在想想辦法？”

俞星澤下意識否定這個計劃。

如果這樣活着，那實在是一種漫長的折磨。無法跟外界接觸，陣法裏什麽都沒有，只有孤身一人，這樣的活法跟魂飛魄散又有什麽區別。

但李蘇屏沒時間等他們在慢慢想辦法。

李蘇屏安慰俞星澤，“為了不辜負星澤的好意，放心，我會努力活着的。”

俞星澤走上前握住李蘇屏的手，認真懇切地說：“山神大哥，你放心，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

李蘇屏頭都大了，他忍受着唐振那冷酷的像要把他大卸八塊的死亡視線，幹笑着對俞星澤點頭，飛快輕柔地從俞星澤的手裏抽出他的來。

這安慰，實在是太承受不起。

“我知道，我一定會堅持的。”

“你心裏有數就行。”

唐振一邊說一邊不着痕跡地将俞星澤攬到懷裏，他雖然語氣和表情平淡，但李蘇屏還是明晃晃地感覺到一股威脅之意。他只覺得被迫吃狗糧的痛苦遠遠大于如今的境遇，李蘇屏何嘗不羨慕他們，唐振和俞星澤能找到彼此，何嘗不是一種好運氣。

“要開始了。”唐振側頭看向遠處的群山，神情凝重。

李蘇屏身體震動了下，卻還是握緊了拳，語氣擲地有聲，“一定、一定有能夠找到破解陣法的方法。”

要不然在這樣下去，他絕對會先被鬼王惦記上給魂飛魄散的。

俞星澤雖然也想過去，他擔心唐振，但他也清楚如果過去要是發生什麽意外，他肯定會拖累鬼王，所以他也只能決定留在家裏。

但很快，一道出現在俞星澤耳邊的聲音讓他改變主意。

“唐大哥，我也要去。”

唐振下意識要拒絕，但在看見俞星澤緊張卻堅定的動作時，他猶豫了還是同意了。

“等下待在我身邊，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俞星澤重重點頭，又鄭重地對李蘇屏說，“山神大哥，你也一起過去。”

李蘇屏不知為何也緊張起來，他覺得俞星澤好像有一點不一樣，那種表現出來的感覺讓他莫名信服，好像不論對方說要做什麽他都會同意。李蘇屏迷迷糊糊地跟在唐振和俞星澤身後，他答應後他們就趕往那個陣法的位置。

在靠近陣法後，就可以清晰看出來那些火光是由濃重的怨氣形成，惡鬼不斷試圖從那裏面掙脫出來。

他們身上的陰氣要是普通人碰到了，大病一場活下來已經是僥幸。這也是唐振不想俞星澤跟過來的原因，但對方那個表情，鬼王那點敏銳的直覺就發出了感應。他知道俞星澤肯定知道了什麽，戀人那樣的能力覺醒後就必然會得到一點感召，就算俞星澤只是好奇過來看看，唐振也有把握保護住對方。

俞星澤沒想到他看到的竟然會是這樣一出人間地獄的場景，那些惡鬼面目猙獰不說，他們身體無論是殘缺還是其他的，比連環車禍現場還要讓人害怕。他有些想吐。

“星澤，你沒事吧，不舒服的話我帶你回去吧？”唐振關切詢問。

俞星澤搖搖頭，他強忍住反胃的情緒，輕聲說：“天道說你們要把陣法打開，然後讓山神大哥進去。”

“那裏面可都是恨不得撕碎他的惡鬼，那個天道又想要做什麽？”

“他說什麽陣法可以緩解他的衰減，只要将那些惡鬼都殺死就可以了。”

“……包括謝朗？”

李蘇屏聲音有些顫抖地問。

俞星澤愣住，他剛才太過激動，天道說有方法可以救李蘇屏，他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全然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我不知道，要不然我再問問？”俞星澤不抱希望地說。

天道是為什麽告訴他的，俞星澤不知道。他也不确定對方會這麽好心，也許它的目的就是為了讓李蘇屏被困在陣法裏。但這又說不過去，畢竟李蘇屏一直都沒想過要離開這個鎮子。只要謝朗還在，那他就永遠無法安心離開。難道天道最主要的是為了限制謝朗嗎？

俞星澤被這個想法驚倒，他正想要詢問唐振，一眨眼人就到了處虛無的空間。

光影人影飄飄然地立在俞星澤面前。

俞星澤深深覺得若是多來幾次，他的小心髒遲早要被吓停了。

“看來你猜到了。”天道冷淡而毫無基質的聲音響起。

俞星澤眉頭皺起，不解地說：“你如果真的是想要謝朗困在這裏，直接說就是了，為何要拐彎抹角的？我原以為你是好心幫山神大哥，結果你根本就是別有用心。你這樣做太過分了，白白讓我們高興一場。”

天道頭一次竟然被指責得有種莫名心虛的感覺，他試圖辯解，“那個惡鬼非常危險，他已經毫無理智，過不了多久這個陣法都能被他突破。我必須要消除這個隐患。再者，我的計劃為什麽要跟你一個普通人說。這是天意，天意不可違，你應該牢記清楚。”

“什麽天意，沒有發生的事，你就确定一定會變成真的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預測到我了嗎？”

天道沒想到俞星澤外表看來軟糯無害的，竟然如此伶牙俐齒。

關鍵是俞星澤還說對了，它确實預測不了。

“……你只是特殊了點而已。”

“我并不認為我特別，我也只是個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

“你這是故意擡杠？”天道微微生氣。

俞星澤認真地說：“我只是不明白你口口聲聲說做這些是為了讓天下和平，但他們就活該因為實力過強而要遭受這些嗎？忌憚可以，但你這分明是懦弱，你畏懼于他們的力量，所以你想要用另一個人束縛他們。但那樣真的沒問題嗎，你确定不會遭到反噬嗎？”

愛情長久又短暫，人心不可測，或許前一秒還愛的難舍難分，下一秒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俞星澤向來認同愛是要兩個人用心經營的，所以他不會一味接受唐大哥的喜歡而不付出。但萬一其他人不是這樣想的，佳侶成怨偶這樣的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誰敢保證時間久了這份愛不會變質？天道想要用這種感情來牽制那些強者，其實反而是一種太過冒險的方法。

“我出現不是為了讓你指責我。”

“但我說的是對的吧。”俞星澤雙眼發亮，他明顯感覺到天道的動搖和妥協，“你一定還有其他方法吧？”

俞星澤不想讓李蘇屏魂飛魄散，可也無法讓謝朗再次成為獻祭品。

他的愛沉重而心酸，山神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感情，他們應該迎來一個幸福美滿的結局，而不是天人永隔。

“有，但前提是你們要制止得住那個惡鬼。你可別小瞧他，他的實力跟鬼王不相上下。”

天道的話音剛落，俞星澤就落入到一個溫暖緊實的懷抱。

唐振的手顫抖，恨不得将俞星澤揉進身體裏。

再一次，俞星澤消失在他面前，毫無預兆的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唐振信誓旦旦地覺得他一定可以保護俞星澤，但這種事的發生讓他動搖了。

就算知道是天道搞的鬼，但還是很難讓人放下心來。

俞星澤輕輕拍了下唐振的後背，他愧疚開口，“唐大哥，抱歉，我沒事。你別擔心，別看我這樣，我可是也有保命的技能。”

他被天道指點了一番，知道不但能入夢，還能借此來躲避危險。俞星澤也沒想到這能力竟然如此神奇。

唐振低笑，“我在星澤面前可是完全丢了臉，你可不能笑話我。”

“哪有，我不覺得丢臉啊。我很高興，唐大哥這麽在意我。”

全程被迫目睹兩人膩膩歪歪的李蘇屏抽了抽嘴角，“行了啊，現在有事的不是你們。他們都要沖出這個陣法了，趕緊鎮壓吧。”

至于俞星澤說的那個方法，李蘇屏是不會用的。

謝朗已經遭受夠那些苦難，他不應該在承受這些，如果非要選擇一個的話，那就讓他魂飛魄散吧。

“抱歉，山神大哥，”俞星澤臉紅，他不好意思地說，“不過我想到一個方法，說不定能解決你們的問題。只是……”

就是這個方法有一定的冒險意味，俞星澤其實也有點擔心，因為這需要唐振能夠全力抵擋住那些惡鬼一瞬間的攻擊才行。他知道鬼王實力強悍，但看着那些厲鬼兇殘的模樣，俞星澤就心裏慌慌的。他對自己沒信心，如果沒有抓到那個機會，那麽他們會遭到的就是那些惡鬼瘋狂的攻擊，這波壓力給了誰可想而知。

唐振以前都是單點鎮壓，如果全部惡鬼都沖過來，俞星澤真的害怕會出事。

“放心，星澤，沒成也沒事，反正他們的目标不是我們。”

“……！不，我一定會成功的！”

唐振這麽說，俞星澤頓時就頭皮發麻，跟吃了興奮劑一樣。

唐振見狀，很快示意李蘇屏打開陣法。李蘇屏茫然聽從唐振的指示，他打開陣法後只感覺到猛烈到讓他要絕望窒息的怨氣。在那些黑暗當中，他和一雙眼對視上。那樣一雙平波無瀾的眼卻讓李蘇屏心頭湧現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和懷念，他想要開口卻被一股大力給推飛出去。

俞星澤瞪大瞳孔，神色驚慌，他那邊夢陣已開，其他的惡鬼都被送入進去，可謝朗卻沒有按照他所預料的進入裏面。

如果他沒有進去的話，那李蘇屏就活不下去了！

“山神大哥！你快進去陣法裏！”

謝朗張了張嘴，卻是朝李蘇屏露出一個幹澀的笑容，還能再見到，他已經很滿足了。

李蘇屏心裏一酸，他無聲開口。

“等我。”

随後，他飛快地沖到陣法裏，與此同時謝朗也進入到俞星澤的夢陣裏。

俞星澤舒了口氣，但很快他就臉色大變，驚愕地看着那些惡鬼又從夢陣裏面逃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