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千金佳人

第16章  16千金佳人

“論世間,何來情深緣淺……

嘆人世,都道破鏡難圓……

誰人做雨燕,誰又破天譴,心頭一念萬事牽……

聽花落,風殘,命中劫……”

矯龍,似驚鴻,水袖起落,輕舞翩翩。

清歌曼繞,她腳腕處的銀鈴發出清脆的響聲,一步一響,攝人心魄。

二樓雅間,孟義朗的眼神就這般輕飄飄落在月晚的那一襲紅衣之上。輕舉起紅泥小盞,吹去浮于表層的茶沫,葉片在偏棕色的茶水中沉溺,就這般溺死在想象的世界裏。

“孟兄,你可別推辭說我不懷好意,這上頭要的東西,我這個小喽啰又怎能夠多嘴打聽?您要覺得價格不稱您心意,咱就腿上一萬步,在加上兩個點,如何?”

眼神回收,孟義朗的目光轉回到桌旁一身錦袍的齊郁臉上。

“好說,再容我思量思量。”

孟義朗将臉別了過去。

“別啊,孟兄,今日您不賞我個笑臉,我也不好交差啊……”

幾日前,這萬骨枯的掌事者私下裏尋上了孟義朗,說是要急定一批夢露。這夢露市面上倒也常見,只不過作為玄門秘藥,流通量倒也沒那麽大。萬骨枯不知想幹些什麽,竟一下要幾近一年的産出。孟義朗倒不是怕萬骨枯會借此來豐足羽翼,倒是想乘着這次機會撈上一大筆,畢竟“首富”的名稱可不是空穴來風。

可是現在,他哪還有那個心思。

“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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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郁手中的酒盞被狠狠砸在桌上,滾燙的茶湯濺了一桌,亦有星星點點滴落到了齊郁的發間。

“這批貨緊得很,只要您開口,我們萬骨枯絕不還價。”

他擡手揮退了拿着抹布收拾茶水的小厮,只将濕了的發撥到了背後,轉而對着面前那個全然心不在焉的男人說道:“事成之後,孟兄,一切都将水到渠成,小弟自然不會忘了您的恩情。如今這批貨,可是萬萬斷不得。”

“嗯。”

齊郁簡直要瘋了,無論他怎麽催,面前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都只冷淡的回他一到兩個字,全然沒有一絲一毫再談正經生意的樣子。

齊郁就是搞不懂,為什麽這麽好的一樁美事擺在他面前,而他卻把心獨獨放在一個女人身上?

一個女人!

還是一個歌女!

一個活生生勾去玄門管家心思的歌女!

盡管孟義朗冷臉相對,齊郁依舊是不斷地說着,軟磨硬泡,總會到手的。

事實上,孟義朗确實沒有詳細聽他說的內容,他将全部精力放到了那一抹妖冶的嫣紅之上。

繞骨纏綿。

她似是天生媚骨,每一個眼神,在與他相對的瞬間,總能毫無保留地窺探他內心的深潭,妖冶,動人。

三十年對情愛之事毫無想法的孟義朗竟在此刻感受到了一個正常男人應有的悸動。

手中的紅泥小盞再次被握緊,這一次,被汗液打濕,杯盞周身的顏色似是深了一層。

樓下歌臺上的美人把水袖向二樓一撒,孟義朗竟伸了手在空中虛虛一接。他覺得自己定然是瘋了。滿腦子浮想聯翩的,竟都是臺下那張揮之不去的笑靥。

他不是沒有見過好看的女人,亦不是每一個好看的女人都能夠讓他心動,月晚是第一個,亦是唯一一個。

他是玄門的管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他也姓孟,按照輩分來說,孟歸塵該喊他一聲表叔。倘若十六年前孟家衆人沒有再廢墟中将雙腿殘廢的孟歸塵挖出來,那麽如今登臨高臺的就将會是他孟義朗而非一個年輕氣盛的殘廢掌門。

他細抿了一口清茶,入口微苦,再而有一絲腥甜,等到入喉,滿腔淨是苦澀。

他想,他是該成家了。

男人,三十而立。

直勾勾的眼神直擊靈魂,不加掩飾的目光相交,不僅驚退了衆人,更是驚動了滿臉堆笑的老鸨。

“孟兄,倘若你真喜歡那跳舞的女子,那我不如将她買下來,贈與你可好?”

齊郁就納了悶了,他就不信今天談不下來這樁生意,即便自己的口袋大出了血,也一定要把這批貨弄到手。随即,他喚來老鸨,對着那張抹滿胭脂水粉皺紋卻是依稀可見的臉龐輕聲說了兩三句。

那老鸨身姿袅娜,一聽這話,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那胭脂水粉本來還好,這一下随着肌肉的扭曲而擺動,更顯得與臉頰不契合,反倒有些虛浮。一路小跑,本就不多的衣裙随着步履在空中擺動,夾雜着濃郁脂粉氣息和酒肉臭味的千金樓中,響起了一聲嬌媚的喊叫:“月晚,恁有主了,各位看官,該收收心啦!不若看看我們家牡丹妹子,她那雙眼睛可是水靈水靈的!”

原本那滿堂的座上賓都盯着臺上的那一抹倩影,有的琢磨着這美人的容姿,有的貪婪垂涎着白淨纖細的腰身,還有的凝視着她頭頂那只不起眼的銀簪出了神。

聽到老鸨這一聲喊,衆人心中不由得一驚,究竟是何人出手如此之快,在轉眼之間就将自己的帳中客給贖了身。

“可惜了,如此一佳人,說沒就沒了。”

一看似書生的浪蕩公子懷抱着美人說道。

“我呸!哪個不長眼的王八羔子敢把小爺我的人給弄走!嘿!還當着小爺我的面給人贖了身,這媽的不是拆我臺嘛!”

那浪蕩公子對面肥頭大耳的男人一手撫上了身邊女子的某處,看着面色通紅的女人,自己口中卻是髒話連珠,那話語,在憤怒之餘夾雜着一股令人反胃的油膩氣息。

雖說如此,他可真是玩得不亦樂乎。

老鸨見狀,忙堆笑向諸位不好惹的公子哥們賠不是,又反手點了幾個莺莺燕燕去陪着吃酒,然後便反身走了。

她讓人把臺上腰肢婉轉的月晚帶下來,去洗漱一番然後帶上二樓雅座,自己便跟着那齊郁的侍童數錢去了。

萬骨枯就是大方,出手闊綽,一筆便是千金。

即便是花魁,也不值千兩,更何況是黃金。

“齊管事,你何意啊?”

孟義朗終于收回了散落在外的目光,轉而對上了齊郁滿臉奉承的笑。

這齊郁,不愧是萬骨枯的扛把子。他們掌門常年閉關,說是有成神的可能,近些年一直都是這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人在管理。

回觀這幾年,萬骨枯并沒有什麽太大的異響,在三大派中依舊是第三,近些年也沒有成仙的子弟,可謂是靜水一潭。

只不過,首富,的确是更富了。

齊郁手上,操持着百分之八十的産業,可以說,現如今萬骨枯的命脈,整個修真大陸的經濟核心都被掌握在他的手中。

齊郁可以被稱為真正的商業奇才。

只不過,他不太喜歡麻煩。

從十一歲開始,他便已經成為了管家的第一順位接班人,小小年紀便已在酒桌上混得風生水起。他善察言觀色,以捉摸得透人心。

不過,他覺得這孩子有些……神經大條。

“好,你的事,我應了。”

孟義朗站起身轉身要走,剛出門時,看見了跟在自己身邊的月晚。

她換了一身衣服,原本的紅紗裙變作了大紅錦緞,仿若出嫁的仗勢。

“走吧。”

孟義朗向月晚彬彬有禮地伸出一只手,示意她牽着,與他并行。

月晚似是有點怕生,只是低頭看着腳旁的泥土,對眼前突然伸出的那只手視若無物。

她不想牽。

見狀,孟義朗只好遂了她的意,兩人就這般一前一後地走出了大門。

二樓雅座。

齊郁看着兩人離去的背影,臉上露出了一抹狡猾的微笑。

“管事……那個歌女……”

“你懂什麽,投其所好,方能事半功倍。”

齊郁舉起盛滿的紅泥小盞,仰頭一飲而盡。

“管事,我是說,千金樓,歌女,本來就是玄門的……”

那名小厮的聲音逐漸變得細微,到最後,已是聽不清。

只聽“噗”的一聲,齊郁竟将自己口中的茶水盡數噴了出來,無一遺漏,全到了孟義朗還留有餘溫的那張古木椅上。

“靠,失算了。”

齊郁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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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原名,是叫月晚嗎?”

馬車略微有些颠簸,兩人在車上不覺有些晃悠。

“并非,這是一個非常重要之人給我取的,被叫習慣了,也不願改了。”

月晚的聲音輕飄飄的,讓人聽了如在雲端,自是覺得心中空靈,仿若靈魂都澄澈了些許。

“非常重要之人?是你的心上人嗎?”

這句話剛一出口,孟義朗就後悔了。

倘若沒有,那還好,倘若有,那他又算什麽?

棒打鴛鴦的惡人?

他可忘不了初見月晚時那身軀本能的悸動。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戰之時,卻見他面前的傾國女子輕啓朱唇,淡淡說道:“這世間的情與愛,誰又能分辨真與假。能否相守與共,對于我來說,已是不重要了。而今孟大哥替我贖了身,月晚便是孟大哥的人了。”

話雖如此,可月晚的臉色卻是毫無波瀾。

不過,有了承諾,孟義朗也就不再顧慮什麽了。

“阿晚……我可以這般喚你嗎?”

聽到這個稱呼,月晚突然擡起了頭,一雙杏眼就這般凝視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卻失了歌臺上的那一份脈脈柔情。

“我……不喜歡。”

“好,那我依舊叫你月晚。”

孟義朗将自己随身帶着的匕首塞到了她的手中。

“我不修仙,亦未曾入道,陽壽多長,我便在這世上留到多久。今年,我三十六,今日,與千金樓歌臺上有幸見得月晚姑娘,只此一面,便已覺錦瑟良緣。在下孟義朗,玄門管家,倘若姑娘無住處,那便随我入玄門,此後吃喝不愁,願月晚姑娘餘生平安喜樂。倘若姑娘不嫌棄在下,在下願将真心交付姑娘,此後并肩攜手,直至兩鬓斑白,生同寝,死同棺。但若姑娘不願,在下也不會勉強姑娘,姑娘自可離去,尋一心愛之人,白首共度。只不過我希望,月晚姑娘能夠選擇在下。”

月晚愣了一愣,她的目光就這般終止在他的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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