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蹭飯
蹭飯
在門被打開的瞬間,祝渝幾乎沒有思考地将懷裏的貓抱起來擋在臉上,絕望開口:“不是我,是它幹的!”
一向乖張不馴的聲音甚至被吓劈叉了。
空氣凝固住了,整條走廊安靜得落針可聞。
也是,自家房門被搞出那麽大的動靜,開門還看見一個人抱着貓跪在門前,是誰見了這詭異場景都會沉默的。
“抱歉。”
終于,祝渝主動為自己的失态道了歉。
對面還是沒說話,祝渝才反應過來他現在是在國外,用漢語道歉就和在中國用英語道歉一樣沒誠意。
于是祝渝把貓放下來抱進了懷裏,準備用英語再重複一遍。
但頭頂卻在此刻傳來了一陣極輕的低笑,沒有什麽惡意的,清潤中有幾分溫柔缱绻,刮過祝渝的耳膜,撓得他心尖發癢。
“你好。”很标準的中文。
聲線溫和,咬字清晰。
涓涓春水的感覺,“沒關系。”
祝渝在聽見漢語的剎那就瞪大了眼睛,他仰頭看向了眼前的人。
男子身材颀長,胸肌寬闊,五官立體,是東方人的長相。
對方清俊的五官中透着一抹來自年長者的溫柔,如墨畫般的眉眼微彎,眸珠是淺灰色的,深邃醉人,唇角嵌着幾分自然的淺笑。
看得出來,他并沒有因為祝渝的失禮而感到生氣。
此刻雙方都在打量着彼此,柏沉眼底有片刻的詫異劃過。
而祝渝的目光就過于直白了,要把人盯穿了似的。
柏沉輕咳一聲,稍稍別開了頭。
“抱歉。”祝渝回過神,很不好意思道:“這是意外,我……可以解釋。”
他抱着劉波解釋:“它聞到外面有香味,就悄悄跑了出來,我來抱它走,沒注意就撞到你的門了。”
祝渝聲音越壓越小。
他的眼睛眸珠偏淺,墨色,含着水霧,清水琉璃般,睫羽纖長,很漂亮,還可憐。
而額角一塊和發色相似的粉色凸起就證實了祝渝的話。
走廊有風卷過來,柏沉注意到祝渝的一雙胳膊和腿都裸//露在外。
他搖搖頭,用溫和的嗓音回話:“沒關系,你先起來吧。”
柏沉彎下腰對祝渝伸出了右手。
祝渝說謝謝,他伸出手準備搭上去,卻在看見對方指節和手腕上的兩顆痣以後頓住了。
他又下意識擡眼打量起了對方。
男人身上系着一件帶雲朵花紋的藍色圍裙,身材健碩,臂膀肌理平滑有力,圍裙擋住的是寬肩窄腰,完美的倒三角身材。
再想到他追更的那個博主也來英國了,同樣是這個點在做黃焖雞米飯。
不會有這麽巧合的事吧?
他突然的走神讓眼前的人很困惑,柏沉又小聲去喚祝渝:“怎麽了?”
祝渝急忙把手放了上去。
借着柏沉的力從地上站起了身。
他腦袋磕得疼,膝蓋也沒好到哪裏去。
因此起身的時候還不受控地往前踉跄了一下,還是柏沉手快地扶住了他。
祝渝急忙道謝,這會兒躺在他臂彎裏的貓倒是安靜了。
“我是你的鄰居,就住在515。”祝渝主動介紹自己。
柏沉點頭,溫柔回應了一個字:“好。”
然後他看向了祝渝手中的貓,主動問:“剛剛就是它在抓我的門嗎?”
這是要……計算損失?
祝渝偷摸瞄了一眼柏沉身後被抓出了好幾道痕跡的門。
他眉心一跳,有些想和懷裏逆子斷絕關系了。
“嗯……但劉波它不是故意的。”祝渝還是忍不住替劉波說了情,“這個門賠償的話,要多少錢呀?”
自古慈父多敗兒。
祝渝痛心疾首。
柏沉又笑了起來,眼角蘊着淺淺的笑紋,“不用賠償的。”
“它很可愛。”柏沉又說。
祝渝用懷疑的眼神看向柏沉,卻見對方的神情并不像是在說客套話。
柏沉不察覺,繼續問祝渝:“它叫劉波嗎?你剛剛這樣叫它了。”
“對!”祝渝拍了拍劉波的屁股,使喚:“劉波,叫人。”
然後柏沉就聽見對方懷裏的貓叫了一聲:“喵。”
是一道短促卻并不敷衍的叫聲。
柏沉詫異後又是兩聲輕笑,并沒應聲。
“那個,你是在做飯嗎?”祝渝問。
柏沉點頭,并沒有隐瞞的意思,而後又道:
“既然你的貓也找到了,那我就先進去了,我煮在鍋裏的菜可能要糊了。”
他将視線從祝渝的頭上收回來。
“等等!”
祝渝突然把劉波抱起來擋住了自己的下半張臉,他的眼睛從劉波頭頂冒出來。
四目……六目相對,祝渝扭捏道:“那個……”
“怎麽了?”柏沉很有耐心地看着一人一貓,等着祝渝說下去。
不管了,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祝渝鼓足勇氣說:“你可以…賞我們父子倆一口飯吃嗎?!”
“我們三天沒吃飯了。”幹巴面包和蔬菜沙拉應該不能叫飯吧?
他把劉波舉高了一些,哀求:“求你了,我和劉波真的什麽都可以做的。”
劉波也跟着舉起前爪,擺出招財貓的動作,眼眶濕潤,在祝渝話音剛落的時候出了聲:“喵。”
對面的兩雙眼睛都很好看,雙雙帶着懇求的意味。
柏沉凝眸沉思着,微微蹙眉打量着眼前的人和貓。
不說話是什麽意思?
是覺得他不禮貌嗎?
好吧,的确不禮貌。祝渝內心已然崩潰,早知道就不問了。
他正要為自己找補,沒想到柏沉卻點頭了,但他表情有些為難,祝渝聽見他說:“可以的,但是……但是沒人吃過我做的飯,也許不好吃。”
笑話,現在就算給祝渝一盆西湖醋魚他也能吃完了。
他和饕餮的區別可能就是他名字筆畫沒人家多。
祝渝頭立馬點得如小雞啄米般快,“沒事沒事。”
“聞着就很香,一定很好吃!而且我不挑食,很好将就的!”祝渝眼睛亮晶晶的,蒙在眸珠上的水霧散卻,此刻如星子般明亮有活力。
柏沉微微側身将門推開,“進來吧。”
祝渝兩只手抱着劉波,小心翼翼踏進了別人的家。
房間的溫度比較低,除開充斥在整個房間的黃焖雞米飯的香,祝渝恍惚還聞到了很淡的槐花香,這味道倒是與這人身上的氣質很契合。
柏沉領着祝渝到客廳的餐桌前坐了下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才說:“我去看看鍋裏的菜,你稍等一下。”
祝渝柏沉點頭說好,一頭粉色軟發微微淩亂。
等柏沉去到廚房以後,祝渝就悄悄打量起了客廳。
看得出來對方的确是剛搬來的,很多家具都還不齊全,屋裏的東西都擺得都很整齊,整個房間的色調是冷調的,暗灰色裝飾着這個家。
冷冷清清的,不像是有人住進來了的樣子,不過剛搬來的話,倒也正常。
知道自己是厚着臉皮進來的,所以祝渝的坐姿很端正,沒敢像在家裏那樣随意。
他兩只手捧着茶杯,輕抿了一口熱茶,他在家是不喝茶的,現在在別國嘗一口中國茶,祝渝終于能理解那些品茶的人了。
他偏頭看向廚房。
廚房窗邊的直播支架還沒收起來。
這下徹底驗證了新鄰居就是他追更的美食教學博主[柏澤]了。
那他叫什麽名字呢?也姓柏嗎?祝渝悄悄猜測。
廚房的人在忙碌着,祝渝覺得自己有些坐立難安,思量過後他決定主動和對方搭話。
“對了,你這……”話沒說完,廚房裏的人就出聲打斷了他。
柏沉轉頭看向祝渝,“我叫柏沉,沉香的沉。”
果然姓柏。
不不,關注點不應該是這個。
祝渝急忙也模仿着對方的說話方式自我介紹:“我叫祝渝,祝福的祝,矢志不渝的渝。”
柏沉頓了一下,在腦海裏把這兩個字實體化了才問:“你剛剛想問什麽?”
祝渝反應過來,忙應:“哦哦,柏沉,我想問你這個茶葉是什麽牌子的,很好喝。”
柏沉沒有立馬回話,他關掉火,鍋裏的黃焖雞已經悶好了,蓋子打開,鍋裏還發出“咕嚕”的聲音,濃稠的湯汁鼓泡再裂開,香味撲鼻。
他撒上蔥花,端着鍋走出了廚房,将鍋放在了餐桌的布墊上面。
裝在石鍋裏的雞肉色澤金黃,香味四溢,焦糖色的濃稠湯汁包裹着每一塊肉和土豆,蔥花做點綴,只是看着就讓人食欲大增。
劉波聞到味兒就将腦袋從他懷裏鑽了出來。
一人一貓的目光都直直地落在了鍋裏。
柏沉擺好菜,注意到祝渝已經将杯裏的茶喝光了才說:“這茶葉我自己做的。”
“那你好厲害呀!”祝渝終于把視線從碗裏挪開,他和劉波都仰頭一臉崇拜地看着柏沉。
柏沉有些招架不住,別開頭解釋:“只是閑來無事在網上學的。”
柏沉解釋完又回廚房盛了兩碗米飯出來,還端了一碗撕好的雞胸肉放在祝渝腳邊。
祝渝有些困惑,柏沉就解釋:“這是我平時吃的雞胸肉,是白水煮的。”
祝渝眸珠輕顫,有些詫異。
他摳弄着衣擺,看着柏沉小聲說:“這樣你的碗會髒……”
“沒關系,剛剛你說你和它都餓了三天呀,就算是小貓也要吃東西吧。”
柏沉擡着頭看祝渝,眉眼舒展,笑着。
眉間只餘淡如春水的溫和。
“謝謝你。”祝渝今天說的謝謝比他在家一個月說的次數都多。
祝渝彎腰将劉波放在了地上,又說:“它什麽都能吃的,你不用太擔心它。”
柏沉起身坐到了餐桌的對面,将米飯和筷子一起擺在了祝渝的桌前,說:“那就吃飯吧,一會兒菜涼了。”
祝渝就等柏沉說這句話了。
他急忙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雞肉塞進嘴裏,煮爛了的雞肉細嫩多汁,入口即化,并不柴,黃焖雞特有的鮮瞬間在嘴裏蔓延開,味蕾被徹底滿足了,祝渝眼眶一下就濕潤了。
柏沉盯着他看。
似乎在等祝渝給他一個反饋。
他看見祝渝擡起手在唇邊扇了扇風,然後一擡頭就和柏沉對視上了。
柏沉看見了他眼底的水花。
“怎麽了?不合胃口麽?”
祝渝搖頭解釋:“燙。”
聲音裏摻着一絲不好意思。
柏沉失笑,勸他吃慢點。
祝渝又埋頭苦幹了起來,他的吃相很不錯,快卻不狼狽,看得出來他的确是餓了。
只一會兒他就塞了大半碗飯進肚裏了,石鍋裏的菜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了。
柏沉看着眼前漸空的鍋和祝渝認真吃飯的臉,心裏莫名升起了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這種滿足感促使柏沉主動将石鍋往祝渝面前推了一些,讓他夾起來更方便。
祝渝注意到了這個舉動,不知怎的,情緒就上來了,他一雙明眸先是染上了透明的水花。
緊接着纖長的睫羽被打濕,鼻尖猛地泛了酸。
柏沉擡眼剛好看見祝渝長睫上挂着的那滴淚珠掉下來,在桌面砸出了一朵透明的水花。
柏沉心一驚,放下筷子給祝渝抽了一張紙巾,“你怎麽了?又燙到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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