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Chapter9
Chapter9
眼前一片霧色,沒有血腥的刀,沒有燃燒的火,沒有謾罵,也沒有尖叫逃竄,只有一串悠遠的白光閃過,如羽毛一般,溫柔飄到她眉間。
下一刻,沈暮簾緩緩睜開眼,悠悠轉醒。
掙紮着起身,她環顧一周,有些恍惚的望向窗外紅色的燈塔。
在夢中,好像有人輕輕撫過她汗濕的劉海,揉平她眉間擰起的溝壑,一次又一次的把她不安分的雙腿塞回被窩裏。
一切都真實得不像話,甚至連他手上的青筋脈絡都炙熱而清晰。
要是每天都能做這種安穩夢就好了,她想。
伸了個殷實的懶腰,沈暮簾換好衣服下樓,黃姨正好招呼着吃飯,她嗅到熟悉的菜香腳步稍頓,下意識看了眼菜色。
烏米團、料花粽、甜菜燒、水晶玉米糕……
居然全是塢港的特色菜。
昨日實在忙得頭大,已經許久沒有進食,沈暮簾不禁食指大動,剛要伸出筷子大快朵頤——
視野之間,卻突然闖入一只幹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手。
五指輕輕扶住在桌沿岌岌可危的茶壺,那枚銀戒在昏黃的筒燈下閃爍,讓沈暮簾不由得怔忪。
“小心。”
低啞聲線有些倦怠,卻莫名傾瀉故事感,沈暮簾在他影子罩過來之前,率先一步擡起了眼。
陽光浮出烏雲,自落地窗灑落,顧佑遠穿着一件居家白色毛衣,絨毛蒙上一層淺淡的光輝,發尾還有些濕意,稍稍貼在他額頭,硬朗輪廓在這樣的明亮下,都顯得柔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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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垂眸望着她,遞來一杯藍山咖啡,眼睫在燈光映射中投下一片陰影。
沈暮簾輕輕接過,直到溫熱透過紙杯燙到她的掌心,她才側過頭,避開他的目光。
顧先生……什麽時候回來的?
難道說,他已經看過她鬼一樣的睡相了?昨天那個,不是夢嗎?
顧佑遠工作勤勉,開會到淩晨也是常有的事,公司附近肯定也有其他的住處,明明都忙得抽不開身了,又怎麽可能會在半夜開十多公裏的車回別墅。
他圖什麽?
想到這,她僵着臉朝他笑笑:“顧先生工作辛苦……”
“辛苦是當然的,”黃姨端着籽醬湯走出來,沖沈暮簾擠眉弄眼,“從來沒見顧先生睡這麽久,你們昨晚沒休息好吧?”
她偷偷瞟了眼顧佑遠眼下的淡淡烏青,意有所指的笑:“年輕就是好啊。”
“……”
還真不是夢。
畢竟和顧佑遠的關系也算是夫妻,沈暮簾沒有過多辯駁,只是垂下頭随手夾了點什麽含進嘴裏,假裝自己很忙,忙着咀嚼。
軟糯香甜,味道與塢港那些餐館相比,還算正宗。
她曾經在雜志上看過顧佑遠的介紹,他其實并不是塢港人,只不過前些年顧氏産業鏈擴張,生意越做越大,舉家從京市遷往塢港落戶,在塢港定居後的兩年,顧佑遠開始接手家族企業。
先前吳特助也說過,顧佑遠不愛喝塢港的蟹膏粥,或許是這些地域胃口的原因。
這一桌,應該是他特意囑咐黃阿姨為她準備的。
正想着這些瑣碎,顧佑遠已經拉開椅子坐在她身旁,她清了清嗓,用餘光瞥着顧佑遠寡淡的神色:
“我想挑個時間回莊園見見各位長輩,顧先生覺得什麽時候好些?”
“你定。”
“明後兩天怎麽樣?”
他沒有什麽波動,聲線平緩:“這些天布達佩斯的分公司有些事要處理。”
“布達佩斯?”
沈暮簾一聽,眨着眼望着盤裏的甜菜燒,一時出了神。
她對他說,自己曾經也去過布達佩斯,看過多瑙河上漂泊的游船。
那時她十九歲,拿着所有積蓄逃到布達佩斯,在那找了間小平房住下,本以為這樣就不會被任何人找到,結果在多瑙河畔還沒走兩步,就被幾個人追上,她跑了整整三條街,摔了不知多少泥坑。
最後,她一把拿起隔壁餐桌上的利器抵住自己的脖頸,發了狠的說,要是再靠近她一步,她就把把血濺到他們臉上,讓所有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抓她只是不想她再鬧出幺蛾子,父親剛喪命不久,若她再出些什麽意外,必定會引起大衆的懷疑。
什麽是芝麻什麽是西瓜,舅舅那群人還是知道的。
“他們都吓慘了,誰都不想惹出人命,我也只是光有氣勢,他們走了以後我才發現,握着叉子的那只手都出了冷汗。”
“那是我第一次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吓退他們,至今回想起來,還是覺得自己很勇敢。”
顧佑遠遞過一杯桂花茶,擡眸望着她。
她的眸間神采奕奕,驕傲揚着眉,筷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戳着碗裏的粽葉,嗓音清潤,說出來的話沾染着無限風光。
半晌,他才緩緩阖上眼,輕聲說:“我知道。”
那時的她沉浸在過去的回憶裏,沒太把這句話放在心上。
只覺得顧佑遠無論聽她說什麽,都是無比的專注,哪怕手上再忙,也會立刻停下,認真的看着她,只看着她。
這六年來,少有人正眼瞧她,只有在顧佑遠那裏,她能找到自己在他瞳孔中的倒影,隐隐約約透着曾經的活色。
他擡手握筷,為沈暮簾夾了塊甜菜燒,沈暮簾順着筷尖望着他,卻不小心撞上他眼中的水深火熱。
“我還欠你一場婚禮。”他說。
篤定的誠懇無處可避,沈暮簾心跳加速,耳邊回蕩着他悶啞的嗓音——
“等我回來,我們結婚。”
-
顧佑遠不在塢港的那幾天,她每天都會收到一束花,還有正中喜好的禮物。
比如她曾在社交平臺分享過自己的海釣經歷,顧佑遠轉手就在附近海域買了一座受珊瑚礁保護的島嶼,托人給她送了兩把魚竿。
再比如,她敬仰已久的水墨畫家決定封筆,一幅畫拍賣出天價都有人争得頭破血流,如今就是想看一眼老先生的真跡,對沈暮簾而言都是難如登天。
就在她無比懊惱的第二天,顧佑遠連畫帶框整整為她搬來了六幅。
看着黃姨在收藏室裏艱難的為這幾幅畫騰地方,沈暮簾有些咂舌,轉身撥通電話。
“顧先生是要在這裏開畫展嗎,”她啞然,“這些畫是怎麽來的?一幅也得八位數……”
他答得平淡:“從爺爺書房卸下來的。”
“……”
難怪塢港傳聞顧氏這位年過八旬的老太爺對這位愛孫縱容到可以稱之為溺愛,如今一看,也并不是空穴來風。
他一本正經的繼續問:“喜歡嗎?爺爺卧室裏還有兩幅。”
沈暮簾:“……不用了。”
顧佑遠送的花已經多到放不下,閑暇時,沈暮簾會取些滴膠,挑其中一兩朵,做成水晶玫瑰标本。
知道顧佑遠不會很快回來,她吩咐黃姨給他寄過去,并很抱歉的表示,有一些氣泡,算是瑕疵。
“不是瑕疵,”他認真回,“是亮點。”
她一愣,回頭看了看角落那堆不滿意的殘次品。
脫模的膠質裏夾雜着許多小小的氣泡,并不是優秀的藝術品,但在顧佑遠眼中,這不是不完美,而是細微的、獨一無二的、被玫瑰喚醒的生命。
因為很多事都要從頭開始學,所以整頓沈氏對沈暮簾而言不是易事。
大部分資深設計師在舅舅這種濫俗的管理制度下跑得差不多了,現如今沈氏珠寶一塌糊塗,連薪酬是否能正常發放都成問題。
沈暮簾跑遍了整個燕灣區,也找不到幾個合适的方案。
忙得連軸轉的時候,偶爾,也會和顧佑遠傾訴。
“沈氏這種情況太棘手,”她無精打采,“顧先生,我沒有頭緒,快招架不住了。”
聽筒那端,翻閱文件的聲音停下,空氣中沉默了幾秒,顧佑遠磁沉的聲線混雜着噪感,順着網線飄過來:
“把它當病人。”
“嗯?”
“如果你是醫生,面對血流不止的重傷,第一步先做什麽。”
面前咖啡香氣袅袅,沈暮簾輕輕抿了一口,若有所思。
先做什麽?
當然是止血。
但若把這種情境應用在企業……
或許顧佑遠是在提點她,應該叫停沈氏虧本的所有項目,減少不必要的賬目支出,養精蓄銳,開源節流。
她一下蹦跶起來,豁然開朗:“我知道了!”
對面輕笑一聲:“聰明。”
他們通話的頻率不高,也不是全談公事。
有時沈暮簾會扯到天方夜譚,與顧佑遠辯論宇宙究竟有沒有外星人,哪怕雙方忙到張不開口說話,聽見他在那一頭的鍵盤聲,她也能滋生出無以名狀的心安。
他的每一通電話,都會在結束前問一句:
“最近有不開心嗎?”
但只有這一次,沈暮簾微微愣神,掙紮片刻,還是決定說:
“有。”
他不在的這些天,陸崎來找過她。
那天下着雷陣雨,陸崎沒有趾高氣揚,也沒有輕蔑嗤笑,更沒有惡意貶低。
她只是顫顫巍巍的來走沈暮簾面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沈暮簾才知道,顧佑遠比任何人都咽不下她的委屈,在出發去機場之前,竟然還折了一段路去陸家。
“顧先生說塢港已經容不下我了,”陸崎抓着沈暮簾泣不成聲,“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幫我跟顧先生說兩句好話,阿暮,之前的所有都是我不對,都是我的錯,我爸爸已經要跟我斷絕關系了,我現在名聲一片狼藉,我、我離開塢港不知道怎麽活……”
這些場面她歷歷在目,在這之前,陸崎每每出現,都是精致麗人,她從沒見過陸崎這樣,蓬頭垢面,淩亂狼狽,仿佛已經在地獄爬過一遭。
簡單與顧佑遠描述後,他問:
“所以,你為她要求情?”
攥緊紙杯的手驀地一抖,醇香的褐色液體傾瀉在沈暮簾的棉質長裙。
良久沉默之後,她說:“當然不是。”
那天,她緩緩舉起被陸崎扯落的傘,只問了陸崎一句話。
“你對我做那些事的時候,想過要我好好活嗎?”
雨滴墜在透明傘沿,滑落在陸崎蒼白的臉上。
陸崎那時震驚、怨恨、不知所措的表情,足夠沈暮簾記一輩子。
她嘆了口氣:“顧佑遠,我會不會太狠心了。”
微妙的情緒交織纏繞,蔓延在他們八千公裏的距離,将手機緊緊貼在耳廓,還能聽見彼此清淺的呼吸。
她聽見他說:
“你可以将自己受的傷與她付出的代價進行衡量,若你覺得,自身已經達到了滿足,我會收手。”
“如果只是單純的于心不忍,看她可憐就忘記了自己的痛,”他頓了頓,“你将陷入心軟的死循環。”
這句話猶如破軍之箭,一下穿過沈暮簾如浪潮湧動的愧疚。
他教她的第二件事。
想要對得起結痂的傷疤,就不能忘記它曾經如何被殘忍劃破。
“謝謝你,顧佑遠。”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她開始不愛叫他顧先生。
這種潛移默化的改變,她甚至從未察覺。
黃姨是個心思缜密的人,顧佑遠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家中大事小事經她手中操辦,沈暮簾都會很放心。
她照顧人也是一頂一的妥帖,那天她從沈氏回來,黃姨還沒睡下,為她倒了一杯溫水,細聲細語問她想要吃些什麽。
她想起顧佑遠走之前與他吃過的最後一餐,笑着答:“最近喜歡甜口,上次你做的料花粽不錯,就這個怎麽樣?”
沒想到黃姨卻十分苦惱,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沈小姐,我哪會做這些呀。”
“你說的那些菜,都是顧先生下廚的。”
沈暮簾一愣:“他也愛吃嗎?”
“顧先生不愛吃,他是京市人,其實更好京城裏的那幾口。”
“可是這些年,他突然對這些有了興趣,特意去學了好多塢港餐點的花樣。”
沒注意到沈暮簾僵住的指節,她無意間多問了一句:
“沈小姐,你是哪的人?”
……
那天夜裏,她沒由來的吃不下飯,在床上翻來覆去,開始胃疼。
循着大門前噴泉潺潺的流水聲,沈暮簾來到樓下客廳,拉開抽屜,是分隔層的藥箱,她小心搬出,指縫卻碰到一包硬質的紙盒。
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原來是顧佑遠剩下的半包Luckstrike。
他其實沒什麽煙瘾,也不太愛抽,沈暮簾唯一想起他與煙的聯系,是那天清晨在他身上聞到的煙草香。
味道不嗆,混着淡淡的雪松香,意外的沁人心脾。
客廳兩面是諾大的落地窗,別墅環海,打開門走出去,迎面吹來的就是海風。
顧佑遠望着遠處那座燈塔抽煙時,會想什麽呢?
沈暮簾蹲下,學着他的樣子輕輕敲出一支,用一旁的火機點燃。
煙霧缭繞之間,煙草混着雪松的香味緩緩蔓延。
很熟悉,可似乎不在他的體溫下烘烤,又差點意思。
庭院中白玉蘭影影綽綽,好像顧佑遠狹風而過,對衆人哭喊置若罔聞的影子。
她就在這瞬間突然發現。
自己好像,開始有些想念顧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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