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Chapter16(修)

Chapter16(修)

四下沉寂了一瞬, 就連蠟油滴落實木地板的聲音都清晰無比。

半晌之後,舅舅驀地一震,立馬扭過頭, 忘向門口。

他從未想過, 顧佑遠居然早已秘密回港, 暗中保護在沈暮簾左右,如今的一切都像是無法掌舵的船, 一步步朝着不可控的局面駛去。

就在剛才,他跪在地上顫巍着求饒,恍惚間看見面前的男人漫不經心的擡了擡指, 侍者立馬會意, 将那柄擊向沈暮簾的軍刀擲在他腳邊。

他一頓,寒意瞬間湧上心頭,慌亂之下倏地擡頭。

緘默之間, 桌上的安格拉斯八音盒驀地自鳴起來,他被吓得猛然一抖,微微擡眸, 看見顧佑遠慢條斯理的接過吳特助遞上的Mayan Sicars,五官埋在火星燃動之間, 飄渺如雲霧。

輕靈悅耳的小調之中,男人眸色深冷幽沉,定在舅舅緊貼在地毯上顫抖的手指。

“是你自己動手, ”他緩緩吹出一口白霧, “還是要我幫你?”

他的聲線毫無波瀾, 可舅舅卻心下一駭, 吓走了他半條老命。

塢港誰不知道,顧佑遠年紀輕輕坐在這樣的高椅上, 除了商戰中迂回狠戾的手段,他對付人還有千萬種折磨的法子,光是說出口,就能将人吓得驚慌失措。

如今要想不受苦,除了去求他心尖上的人,似乎已經別無他法。

于是他立馬轉身,連滾帶爬的跪在沈暮簾面前,聲線顫抖不已:

“阿暮,都是舅舅的錯,都是舅舅的錯,求求你,原諒我,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放我一馬,求求你,阿暮……”

他手足無措,看着沈暮簾抗拒後退的那幾步慌了神,下意識跪着往前走,想要抓住她的裙角,卻在伸手的那瞬,驟然聽見身後響起滑輪的聲響。

心下一墜,舅舅顫顫巍巍的回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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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佑遠緩緩靠上椅背,指尖把玩的磨砂火機騰起火苗,神色不耐,眼睑微壓,那雙漆黑的眸斂起,正沉沉的睨着他。

眉眼間聚起的隐隐戾氣令人發怵。

他猛地收回手,反複呢喃幾句,像是極其痛苦的下定決定,顫聲答道:“阿暮,你之前問的那個問題,我、我可以回答你。”

聽到這句話,沈暮簾的目光輕閃,這才炯炯落在他身上。

舅舅又往前爬了幾步,帶着哭腔,沾染着些祈求的意味:“兇手……是,是個女人……”

話音落地,他戛然而止,雙眼死死瞪着前方,仿佛想到了什麽恐怖的事件,又開始朝沈暮簾重重叩首: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我真的只能說這麽多,其他我什麽都不知道了,求求你啊,求你……”

他幾近崩潰,額頭已經磕出濃重的血漬,就在他嚎啕大哭的那一瞬,沈暮簾倏地閉上雙眸,聲線透着疲乏的嘶啞。

“夠了。”

她心口顫痛得厲害,全身仿佛被黑洞撕裂,已經再無多餘力氣去聽他求饒,垂眸望着伏在地上的中年男人:

“帶上你的家人,別再回來了。”

他驀地止息,看着沈暮簾沒有一絲情緒的冷臉,欣喜若狂漸漸爬上他滿是溝壑的臉:“好,好……”

又重重磕上幾個頭,他猛地爬起身跑了出去,身影墜在長廊的幽暗中,仿佛朝着深淵越走越近。

沈暮簾收回目光,望着廳中神色凜冽的男人,心下一頓。

她忽然想起,在沈氏禮堂與顧佑遠攜手赴宴時的那一場雪。

如羽翼般聖潔的白絮飄揚,慢悠悠的墜在她被熱淚沾濕的眼睫,就在膽怯與無助奪眶而出的那一瞬,顧佑遠伸出掌心,遮住了她的眼。

仿佛知道她的脆弱和倔,于是選擇用他的體溫,守住她難以啓齒的驕傲。

六年前的成人禮是沈暮簾瑰麗的罪。那時的她受萬千寵愛站上萬衆矚目的玉臺,她說今後的每一天都要手捧鮮花,她說要像父親一樣做一個有良知的大商人,她說要将世界上所有的漂亮珠寶都搜羅在身上。

于是,他開始為她送上沒有署名的玫瑰,動用上千人手,尋找父親那枚消失在六年前的玉石印章,寧願撂下公事,也要在異國他鄉,親手為她裝滿一整個琉璃盒的璀璨寶石。

她開始被人細致的、珍視的、小心翼翼的,保護着。

沈暮簾起先也并不清楚,學精一道菜需要多久,只是後來從黃姨的口中得知,顧佑遠在塢港立足的那幾年并不順利,各界大腕欺負他年輕,找他麻煩的也不在少數。

顧佑遠就要在無數次的禦敵之中,抽出為數不多的空閑,去鑽研那些并不合他胃口的小吃甜點。

她壓抑着心中的異樣,緩緩朝他走去。

顧佑遠面色如常,隔着薄薄的歐式屏風,只是雲淡風輕的睨着她。

可緊攥在桌沿的指尖,卻在棱角壓迫之下,漸漸泛起白暈。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直到沈暮簾在他面前站定,那陣花果香順着她柔軟的發絲侵染上他的馬甲,一寸一寸,往他鼻腔裏鑽。

他的呼吸稍滞,目光漸漸染上不清白,可神色依舊不為所動,看起來淡漠至極,仿佛她與其他人并沒有什麽不同。

她卻并不止準備步于此,而是扶上他的小臂,緩緩蹲在他面前。

微涼的指尖透過襯衫,染上他的炙熱,顧佑遠眉心稍擰,這塊冰冷的軟玉,卻讓他猶在火烹。

可他只要失神短瞬,那雙純澈的眼眸就能倏地對上他漆黑的瞳孔,锲而不舍的勾着他的魂。

避無可避,深陷于此。

他這些天以來的隐忍克制,便在這一瞬徹底分崩離析。

在這種臣服的姿态下,他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她櫻粉色的唇、她眼下的那顆紅痣、她光潔的鎖骨,以及往下的,那處雪白豐韻。

呼吸驀地一滞,顧佑遠喉結快速滾了滾,想要移開的目光卻在她清甜的聲線中滞了下來。

她緩緩擡起手,握緊他的尾指,垂下眸看着他指節間的皺褶,将這些天還未來得及跟他說的話傾瀉而出:

“吳特助輔佐的很認真,我在他的教導下,學會了很多,公司很快就要盈利了。”

“等這次的風波過去,我會引領沈氏放手一搏,上市今年的第一套新品系列。”

“設計師我也找好了,他們曾在巴黎研修過設計,這次的項目交給他們,我很放心。”

跳動的燭火将他們的的影子映在壁畫之上,他們仿佛在這幅神畫中鮮活起來,沈暮簾追随他們重疊的剪影,緩慢的、沉重的,喘出一口氣。

“所以,顧佑遠,”她徐徐擡起眸,望着他眸間的那片湖泊,“你為什麽要躲我?”

指尖交握的溫度漸漸升溫,她的目光便在顯赫的炙熱中逐漸堅毅,仿佛要從他微顫的羽睫中,找尋他緘默的原因。

他只要躲一寸,她便握緊一寸,直到觸到他的那圈銀戒,直到指紋相貼,十指相握。

兩顆心髒的距離,仿佛也在相互撫上彼此腕骨的那一刻,恍恍惚惚的拉進幾分。

就在那一刻,他終于願意向自我的惡念妥協。

顧佑遠擡起眸,對上她赤忱的雙眼,緩緩伸出指節,揩過她額間那處不小的紅痕。

“沈暮簾。”

他的聲線暗啞,明裏暗裏燃着他的欲。

指尖緩緩劃過她的臉頰,最終堪堪停在她的下唇,他眸色幽深,蠱惑般輕輕擦過那片紋理。

電流般的酥麻一觸而上,宛若清泉沖上山崗,震得沈暮簾靈魂晃蕩,就在她呼吸顫抖的那一瞬,他的嗓音沉緩的掠過她的耳畔——

“我開始對你渴求了。”

她心中的飄搖,在他的唇齒吐字間一錘定音。

那些克制、壓抑、不可言說的微妙愛意,突然在這短短的一剎那,再也縫不住,一筆一畫,全都傾瀉在她眼前。

他的本意,是對她好,只對她好。

在他的世界裏,他坐擁無上的權勢地位,踩着萬千蝼蟻,頂着無數個殺伐果斷,才坐上如今這個位置,他不是什麽好人,哪怕沈暮簾想要離開,他也欣然接受,然後将她交付到一個值得的人手上。

若她想要的不是情愛,他也會助她登上更高的位置,讓她在自我的領地中,闖出獨特的森林。

沒有欲念,沒有渴望,更不奢求擁有,他只要她幸福。

他從未想過要禁锢她。

他只是想讓她在庇護下,長出屬于自己的刺。

可就在隐忍不住抱緊她的那一晚,他突然發覺。

在他身上,真正的愛原來是舍不得離開的。

舍不得她的喜怒哀樂,舍不得她的嬌嗔,舍不得她的一分一寸。

他舍不得沈暮簾。

墜落在他深沉的眸色中,沈暮簾的眼眶中,忽然有淚意一湧而上。

她緩緩垂下頭,扶起他寬厚的手掌,緊緊貼上自己的側臉:

“你不是說,還欠我一場婚禮嗎?”

在相貼的肌膚下,就連他指尖的凝滞,她也能輕易的察覺。

“顧佑遠,愛對我而言太複雜了,我不能懂,”沈暮簾嘆出一口氣,“但如果說,在這之前的婚姻是我的身不由己,那麽現在——”

她緩緩昂起頭,直視着顧佑遠的雙眸,聲線平緩堅定:

“是我真正的,想嫁給你一次。”

拇指驀地一顫,他心底的暗河,終于破冰通流。

長情以待,苦盡甘來。

空中漂浮着香薰蠟燭的香氣,他們的呼吸近距離交纏着,像是将身上的某個部分全然托付給對方。

他們長久、深切、炙熱的,對望彼此的雙眼。

仿佛不需要其他任何誓言承諾,只要在彼此蕩漾的眼波中,就能找尋到屬于自己的歸宿。

半晌,深暮簾才看見顧佑遠微微勾起唇角,帶着一星半點的笑意——

他緩緩垂下眸,聲線裹着濃重的安穩,又沉又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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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你了。”

-

婚期剛定在下月初五,沈暮簾突然提出,要和顧佑遠在婚禮舉行前,去拜訪身在海島的爺爺奶奶。

興致勃勃的是她,緊張兮兮的也是她,收拾行李的間隙,她忍不住擔心:“爺爺奶奶不會讨厭我吧?”

顧佑遠擡手在她額間抹藥,眸色淡淡:“不會。”

沈暮簾疑惑:“這麽篤定?”

“嗯,”他的拇指滾燙,在她傷口輕輕揉開膏體,“只要我喜歡的,他們都會喜歡。”

仿佛再正常不過的,讓人信服的語氣,卻讓她心跳失準,耳廓染紅。

但正如他所言,兩位老人家對沈暮簾展現出與顧氏家主截然不同的态度,在他們落地時親自接應,恨不得事事躬親。

色彩斑斓的活珊瑚圍繞着島緣,成群的蝴蝶魚不知疲倦的游動,據說只要在較深的海域出海,就有機會看到沈暮簾心心念念的魟魚。

她雖從小在海港長大,但鮮少在海島上有度假的機會,再加上最近沈氏的雜事太多,處理得身心俱疲,把她放在這樣廣闊的碧海藍天,她整個人不免鮮活了起來。

奶奶是個性情中人,喜歡對着她談天說地,也會拉着她去潛水,帶她去看草卉時,沈暮簾無心說了句:“可惜沒有玫瑰。”

奶奶拍了拍她的手,慈笑:“怎麽會沒有?”

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沈暮簾指尖微顫,驀地回頭望去。

烈陽當空,折射出的光亮卻不能讓她閉上被美震撼的雙眼。

那是一座維多利亞風格的玻璃溫室。

相接的肥沃土壤中,種滿了Black Rosevil與保加利亞白玫瑰。

黑與白的交界宛若晝與夜,顧佑遠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口挽起幾圈,露出青筋微顯的手腕,他伫立其中,正細致的剪取玫瑰玫瑰枝苗的尖刺。

她每走進一步,花種馥郁的清甜便彌散一分。

奶奶跟在她身後,蒼老聲線仿佛含着幾分慰嘆:

“佑遠鐘愛玫瑰,愛到親手培育,親手采撷,但比起這些,或許收到他手中玫瑰的那個人,才是他愛意的得主。”

還未能從她的話語間品出深意,沈暮簾在擡眸之間,男人已然朝她走來。

微風狹過他的衣角,柔和的光灑在他懷中那束幹淨明亮的玫瑰上,淩厲的棱角在這之中,都顯得溫潤起來。

他越過藤蔓垂放的廊道,在她面前站定。

他沒有多說一句話,只是将将聖潔、柔美、嬌嫩的花朵,緩緩放在她的手上。

沈暮簾呼吸一窒。

從她回到塢港的那一天起,她丢棄的、收集的、制成标本的每一支玫瑰,都是他親手播下種子,在他掌心盛開的每一支。

洶湧而猛烈的浪潮始終敲打着她,終于在一次不知名的潮濕中,她卸下了沉重的防備——

永遠,永遠,為他留下一扇門。

-

爺爺奶奶雖年過七旬,心理年齡還很年輕,在沈暮簾适應海島假期的一周後,無論晚輩怎麽阻隔,老人家說什麽都要先在海島上辦一場訂婚宴,說是圖個喜慶。

慕名而來都名門望族很多,若是說往前那些娛樂新聞不過是空穴來風,那這次都訂婚宴便坐實了沈暮連顧太太的位置,但那些名媛們還尚存着幾分“不過是玩鬧笑話”的僥幸,紛紛擠破了頭想要一探究竟。

宴會開始前,趁着顧佑遠不在,她就已經被一些小輩灌了幾杯龍舌蘭,身上那件複古宮廷晚禮服又太重,腦中不免昏沉,剛走進洗漱間清理一番,隔間不小的讨論聲便一字不落的落入她的耳朵。

“那個沈暮簾,好像是沈氏的遺孤吧?她能嫁給顧先生,到底憑什麽?”

“誰知道她有什麽手段,說不定是肚子裏有東西了,要挾的顧先生?”

“之前不是有傳聞,那位在倫敦留學的孟小姐才是顧氏家主留給顧先生的未婚妻麽?她的學也快修完了,回來知道了這些,指不定要怎麽鬧呢。”

“或許過不了幾個月,她也就和圈子裏那些殘花敗柳一樣,被逐出去了。”

……

壓抑的恥笑聲中,沈暮簾面色如常的關了滴水的閥門,轉身走了出去。

只是剛轉過拐角,一個黑影倏地出現,直直擋在她面前,只要稍不留神,就能撞到他幹瘦的胸膛。

沈暮簾擰眉擡眸,看清了他的長相。

男人身型高瘦,穿着并不合身的銀色西裝,左耳廓有一道明顯的傷疤。

他正滴溜着眼,探究的目光不時停在她的臉上。

霎那間,一些危險的回憶驀地闖入腦海,沈暮簾的眸間倏地閃過狹促的光,提起裙擺冷聲說道:“借過。”

瘦高男子卻沒那麽輕易擺脫,他揚起令人反胃的笑,一步步朝她湊近:

“沈暮簾。”

“你不記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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