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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通天的情緒很不好,但是再差勁，身為聖人，從表面上看依然如往日一樣體面,只是神情看上去有些疲憊，還有濃重的不甘。

這點情緒輕易被陳愫與鴻鈞捕捉，鴻鈞沒有在意,陳愫則是給他倒了杯清水,塞到了通天手中。

這天問診的病人不多，陳愫就邀請他坐到了櫃臺對面。

通天不太自在地看着他：“我怎麽感覺怪怪的……”

陳愫沉默了一下：“是有點。”

就有種要做心理咨詢的錯覺。

“說說吧，你怎麽回事啊。”陳愫一開口,心理咨詢立刻變成了訊問犯人。

通天看了身後鴻鈞一眼，鴻鈞抱着搗藥的臼杵去了後面。

幸好通天不知道這些,屋子裏只剩下他和陳愫之後，壓力小了很多。成聖後他就再也沒和陳愫心平氣和地坐下來好好說過話,明明上次在東海岸邊的氣氛還很好，錯過了那個機會，後面越來越令人焦躁，通天明知單純來找陳愫算不得什麽,還是會有點抹不開面子。

鴻鈞善解人意地離開，通天放松了一些。

“陳愫……”再喊出這個名字，通天有些不自在。

大逆不道。

“嗯？”陳愫表情不變,擡頭看他,顯然不會在意稱呼的事情。

通天松了口氣,找回些許以往相處時的感覺。

“浩劫即将結束,煩請你告知，勝負是否當真有天意注定？”

說罷，他緊張地看着陳愫。

少年依然是記憶中的樣子，好似無論世事如何變遷，人事如何更疊，皆猶清風拂面，不會在他身上留下痕跡。

然而當所有人都争不過時間，只能向前行走時，留在原地的那個反倒顯得特別，叫人捉摸不透，不敢輕視。

陳愫表情不變：“問出這句話之前，你心裏應該已經有答案了吧。”

通天苦笑。

雖然安逸了很久，陳愫還記得他和鴻鈞跑到凡間來的原因，就是為了把這夥人安到自己身上的污名洗幹淨。

不過現在想一想，自己其實沒有那麽在意。

大概是因為突然有了男朋友。

想到鴻鈞，陳愫的眼神無處安放。都這麽多天過去，雖然沒有一開始那麽害羞，還是有種隐秘的開心。具體說的話，就像占了一個很大的便宜。

陳愫定了定神，“真要說的話，其實戰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勝負。”

天命。

通天一點都不驚訝。

“不是天命！”陳愫一眼看出他在想什麽，忍不住反駁，“跟我沒關系。”

“嗯？”

“我很冤枉的好嗎？明明從頭到尾都乖乖在家裏沒有出門，祖龍和元鳳打架是被羅睺挑唆，妖族和巫族打架也是因為他們争搶地盤，現在你們兄弟三個鬧矛盾，為什麽把錯處推到我身上？”

通天愣住了，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陳愫這麽一說，聽起來還挺有道理的。

陳愫頓了頓，“你不要誤會，我不是在抱怨你，只是不喜歡大家這麽想。殷商要滅亡，難道不是帝辛的錯嗎？就算他的身邊有很多誘惑，選擇的權利也在他自己手上，沒有人逼他。”

通天的弟子也是如此，為了一時意氣出了洞府，葬身在戰場上。

這是件沉重的事情，雖然截教弟子并非就此死亡，卻也說明了，他們面對強大的對手時毫無反抗之力。今日如此，明日也如此，妥協并非解決的辦法，不争不搶只會讓他們的生存空間被壓迫地更少。拼上性命去争搶，也不過是白白喪命。

“弟子愚昧，還請您指教，如何才能謀得一條生路？”

陳愫搖搖頭，“從一開始你們就錯了。”

通天露出些許惱意。

他想聽的不是這個。

陳愫沒有理會他的表情變化，“戰争開始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結局。你明明知道成湯江山要毀滅，女娲也派了小妖去損他氣運，為什麽還讓弟子去幫忙？”

截教的操作前後矛盾。

就比如說申公豹一開始迫害比幹，後來又幫聞仲保江山。

陳愫表情漸漸凝重，“申公豹真的不是奸細嗎？”

通天：“……他犯不着壓上自己的前途。”

也對，申公豹最後結果不太好。

道理都擺在明面上，兩個人陷入沉默。

片刻後，通天終于想明白自己輸在哪裏了。

他座下弟子衆多，自然不可能每一個都上心教導。雖說有教無類，截教弟子多為妖族，最善争鬥，愛憎分明，一心向道，不常與同門交流。說白了就是通天管理不當，截教弟子衆多，每一個都有自己的立場和想法，整個門派的操作才會如同精神分裂一般。

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再回想老子和元始座下屈指可數的弟子，通天心服口服。

他道：“如您所言，選擇的權利在自己手中。弟子不願就此放棄，甘心放手一搏。”

陳愫問：“要幫忙嗎？”

通天怔了一下。

他對陳愫說這個，就是想報備一下，沒想到陳愫會這麽說。

正猶豫間，陳愫又說，“雖然我們是朋友，但是我不能做的太過分哦，不然你的兩個哥哥也要鬧的。不過我和鴻鈞可以幫受傷的人治療。”

“……多謝您的好意，不用了。”

他估摸着，打完截教也沒幾個傷兵，基本就是死掉然後上封神榜，哪裏用得着治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