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開始·希望的演繹

第57章 開始·希望的演繹

六練的時候, 因為郁辰是等一下最後一組裏面第一個上場的，所以他就排在第一個，最前面。

而這個位置, 非常容易的，他就能夠從冰場的入場口，看到滿座的賽場上，所帶來的震撼感。

今天佐切卡并不是坐在前天短節目時候的位置, 郁辰一眼看下來滿座的觀衆席，也并不能夠确定對方坐在了哪裏。

不過沒關系的, 郁辰知道, 他的朋友就坐在這裏面的其中一個位置，在他滑出對方幫忙編舞的《人民之歌》的時候, 會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入口的擋板被打開後, 六位選手像是被下餃子一樣, 進入了冰場，開始自己的節奏進行練習。

思考，想象, 沉浸, 演繹。

這是郁辰這一整個賽季裏面，面對《人民之歌》時候的方法。十七歲的他沒有經歷過戰争，沒有經歷過革命。把當時候看懂音樂劇裏面演員們演唱時候的動作與神态記住，在冰面上去表現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的頂點線, 是那些演員們的演繹能力。

郁辰青年冬季奧運會就是用的這個方法, 可以說是不差，但是這放到競争激烈的成年組裏面, 是不夠的。

所以，郁辰加入了自己的想象。

沒有經歷過戰争與革命，但是他有經歷過反抗，以及堅持。

将個人的那些細微的感情，融入到這首曲子裏面，再重新演繹出來，這就變成了帶有他感情的，《人民之歌》。

六練結束之後，郁辰滑到擋板邊緣，聽着教練莫洛佐夫上場前的最後指導，感受着身邊的選手一個又一個的滑出去冰面。

這個時候就算這組裏面有熟悉的選手，但大家彼此都不再對對方說話了，以免打擾到對方。

“前天晚上的時候你做出的決定，是時候承諾出來了。”

這是老教練對郁辰上場前唯一說的話，然後他就拍了拍青年的肩膀，接過對方遞過來的國家隊外套了。

“嗯。”

郁辰淺淺應了一聲，深吸一口氣就轉身，滑到了冰場正中央。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你有沒有聽到人民在歌唱……）」

第一句歌詞的響起，郁辰腳下就開始助滑，速度很快。

因為很快，他就要進入第一個跳躍——阿克塞三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的連跳。剛開始由站定到3A的進入滑行速度之間的轉變，他賽季初都還沒有那麽大膽的，但随着一整個賽季的練習，他一點一點的對于這首曲子這套編排的熟練程度，他才能夠卡在那兩句歌詞下，把跳躍給完成。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這是一首屬于一個突破牢籠的民族，它的曲子！）」

就是這句。

阿克塞正面起跳象征着由正面沖破的牢籠，後面接上的後外點冰三周跳，象征突破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民族。

青年的表情是堅定的，堅毅的，完成這一開始的連跳，沖破了‘革命’的開始之後，他的滑出步伐沒有一點的拖沓與留戀，轉身就進入下一個技術動作的準備。

蹲轉。

在身體姿勢低下來旋轉的同時，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在歌詞裏面也很明顯的表達出來了。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新的生活開始，迎接明天的到來。）」

日子總歸是那樣周而複始的過去和到來，這是和旋轉最為合适的歌詞。

冰上的青年嘴角是緊繃的，因為這個時候，無論是音樂劇當中的，還是他借由自己想象當中的，真正‘新的生活’，都還沒有開始，他還要繼續戰鬥。

然後，後外點冰四周跳，自由滑編排上面，第一個四周跳。進入跳躍的編排步伐，依舊是非其他選手常用的那個，是兩個連續在一起的轉三。

第二個轉三之後，配合着曲子的節拍重點，郁辰點冰身體繃緊起跳。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是誰會堅定的站在我的身邊？）」

快速的四周跳完成之後，青年的右腳冰齒接觸冰面，然後向後壓完成外刃的滑出。

是我的姑姑，我的教練，我的朋友，他們都會站在我的身邊，陪着我完成對苦難的‘鬥争’！

完成跳躍的青年在浮腿姿勢的同時擡眼，露出頭發底下認真得發亮的那一雙黑眸。

郁辰十七年裏面的經歷裏面說多不多，可能是因為生活的重心完全放在了花樣滑冰上面，他所遇到的，幾乎所有的困難，都是來自于那邊的。

剛開始學習的時候，硬件與軟件的指導條件不足，來自于所謂‘家人’的不解與壓力，面對其他更強大選手下的自卑，等等等等。

而對于花樣滑冰的熱愛，讓他堅持着繼續向着這條道路前進。

勾手三周跳，接後外點冰三周跳。

他還記得，他開始學習勾手跳的時候，是剛剛到七歲，由姑姑教的。因為他在上一個跳躍，飛利浦跳的時候出得非常快，而且姿态也很漂亮，所以他以為，勾手跳也會一樣的，會在一個星期裏面，完整的跳出來。

結果當然是打臉了，他被姑姑押着糾正錯刃糾正了很久。

姑姑是他面對滑冰路上困難的奮鬥當中，第一個站在身邊的夥伴。啊對，還有梁教練。他的勾手跳因為姑姑那時候的糾正，倒是用刃角度非常大，那樣的高度出三周跳其實是很困難的，因為那樣起跳高度越高，顯示出來的軸心越歪。

但是他的勾手三周跳還是出來了，被梁教練指導出來的。雖然梁教練總是不讓他比賽的時候選喜歡的曲子，但是他也算是自己的夥伴。

郁辰在3T滑出步伐的時候，心裏落下結論。

跳完節目裏面第二個連跳的郁辰，進入到一個複雜的跳接進入步伐階段。

那是他剛到莫斯科時候的感覺。

內刃大一字的步伐，帶着他憧憬了四年的念想，像飛機進入軌道那樣，降落在謝列梅捷沃機場，

然後轉三，像兜轉着開過去俱樂部的客運面包車那樣，将他帶到了棕熊俱樂部的練習場。

借着轉山後的浮腿直接擡高，這一下非常考驗他在冰上滑行的平衡感，郁辰借着這個姿勢轉換成後燕式步伐。

橫跨大半個冰場之後，郁辰放下腿，在這之後加上後莫霍克步，以及莫霍克出來的外刃接上轉三。

一長段的跳躍進入步伐完成，之後的就是他那沖着五分滿分的，飛利浦的點冰起跳——

「Will you stand up and take your chance（你是否會站起為此機會放手一戰？）」

我當然會，而且就是這放手一戰，我才有機會成為莫洛佐夫教練的弟子，讓棕熊俱樂部的大家，也成為我的夥伴。

完成這一質量最高的跳躍，接上滑出步伐後莫霍克步的郁辰這樣想道。

到這裏，自由滑節目的上半段跳躍已經全部完成。只不過他遇到的‘夥伴’還沒有完，還有那一位……

青年規尺步站定之後，手上擺出了芭蕾舞的四號手位，原本微微垂着的頭輕輕向上一擡，直視前方的裁判，讓芭蕾柔韌的姿态，和堅強的氣質相混合。

最後那位，就是給他創作出這一個編舞的，佐切卡·伊萬諾維奇·費德羅夫。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

Singing the song of angry men

It is the music of a people

Who will not be slaves again!

When the beating of your heart

Echoes the beating of the drums

There is a life about to start

When tomorrowes.」

和第一段一模一樣的歌詞，也是郁辰當時在夜晚的紅場上面唱起的，跟佐切卡伴奏時候一樣的歌詞。

郁辰微微擡頭，看向高處完成他持續步伐最後的後撚轉步。

高速的旋轉下，他無意當中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他朋友的身影。

——看來佐切卡今天的運氣更差了，坐到的位置是第二等級，在第二層的。

冰上的郁辰無奈的笑笑，轉進入演繹步伐。

到編排步伐為止，他節目的前半段已經全部完成，開始講述了他所演繹的‘奮鬥’，以及站在他身邊陪同的那些‘夥伴’。

接下來，就到了節目的後半段。

現在規則下自由滑的編排要求，選曲需要在四分鐘上下。

而《人民之歌》官方版本的時長是兩分鐘整，這就是郁辰一開始提到的，《人民之歌》的改編版本。

他的節目後半程，是這首曲子的另一個特別版本。

在《悲慘世界》的音樂會上面，有且僅有一次的，那首在最後的最後，由童聲合唱唱出的，旋律一樣歌詞卻不一樣的，舞臺結束版本。

同樣也是充滿‘希望’的版本。

「……There is a flame that never dies（希望從來沒有被熄滅）

Even the darkest night will end（漆黑的夜晚終将會結束）

And the sun will rise（光明會到來）」

郁辰太喜歡這一段的歌詞了，這是他那個時候，一聽到童聲唱起的這一句，就非常糗的在朋友面前流下眼淚，并且決定就要用這首曲子的一段。

演繹步伐的編排更為輕松一點，沒有要求那麽多的轉向和用刃的變換，在這一段裏面，他可以盡情的，用手臂擁抱‘希望’。

然後，節目的三連跳。

「They will live again in freedom（他們将重生獲得自由）」

輕盈的魯普三跳和後外點冰跳，是最好的呈現這句歌詞的方式，魯普跳直接右腳的外刃起跳的，沒有明顯的點冰動作，所以看起來會像是一個出其不意的，突然就産生的跳躍。

而後面接的兩個點冰跳，因為都是二周跳，所以看上去動作姿态都很輕盈。

在進入節目的後半段之後，郁辰的臉上表情也發生了轉變，前面的時候是堅強認真的表情，現在就轉變成為帶着笑的，對之後有着希望和憧憬的。

就像他現在在棕熊俱樂部的生活，每天都是帶着新一天自己所能夠在這條道路上多走多少步的希望。

換足聯合旋轉被安排成為第二個旋轉，歌詞裏在邀請其他人加入他的征程。

他花樣滑冰成年組開始的，新的征程，帶着他的夥伴，以及新認識他的，喜歡上他的滑冰的人們。

站到他的旁邊，成為他新的夥伴。

對于他來說這節目最難的挑戰完成，之後還有兩個大的。

向後壓步提速，心裏要開始計數了。

‘一，二’、

「Do you hear the people sing……（聽，人們在歌唱）」

‘三，四’、

身體向後看，準備轉身。

‘五，六’、

左腳踏出，轉身進入起跳準備。

「Say， do you hear the distant drums（聽，戰鼓在敲響）」

‘七，八’、

保持住，準備——

‘九’、

起跳——

「It is a future that they bring（這是他們帶來的未來）」

在‘未來’當中，郁辰完成了沙霍夫四周跳的空中周數，成功落冰。

‘十’。

完成。

「When tomorrowes!（期待明日的曙光）」

還有一個。

在4S滑出之後，郁辰助滑兩步重新提速，開始向世界的舞臺，展示他今年開始練的，針對3A的跳進步伐編排。

曲子現在這段是重複剛剛最後一段的，

「Will you join in our crusade（你是否會加入我們的征程）」

外刃大一字的步伐滑過冰場的半面，然後右腳收起左腳借着這個外刃用力起跳。

「Who will be strong and stand with me（誰會堅強地與我們一起并肩作戰）」

速度合适，起跳時腳下踩冰的腳感也很好，起跳後右腳收回來後身體繃緊，轉滿三圈右腳落冰後身體重新打開，觸碰冰面的刀齒緩解了絕大部分的速度，然後向下壓。

「Somewhere beyond the barricade（跨過街壘）」

右腳穩下之後，青年的左腳也跟着落下，形成大一字的滑出。他轉過頭，看向現在前進的方向。

因為那對應着曲子的下一句歌詞。

「Is there a world you long to see（那是否有一個你想要的世界）」

他在看他心中想看到的世界。

到這裏，自由滑的所有跳躍都已經完成，最後的歌詞是重複了他跳4S那部分的詞，郁辰借着現在的大一字，收回左腳再次起跳。

但這一次他不是為了跳躍，是他節目最後的跳進燕式旋轉。

然後，在第二次的‘明日到來’歌詞唱完的時候，他完成了節目。

《人民之歌》，世錦賽新改變版本，完成了。

“呼……呼……”

身體肌肉加上心靈大腦高度集中的後果，就是郁辰完成節目之後，累的想要完成坐到冰面上，什麽都不想做，不想致謝，不想看玩偶，不想滑回去K&C區。

坐着喘了一會氣之後，他才嘴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才不自覺的露出笑容。

滑完了，沒有任何失誤的，完整的滑完了，演繹的情感也成功順着曲子傳達了出去。

就在郁辰還在糾結要不要多坐個十秒鐘再起來致謝的同時，場館二層觀衆席站起來一個人的身影。

穿着駝色風衣外套的銀發男人，急匆匆的從樓梯走下一層，然後在通往最前方擋板的地方，被一堆掌聲熱烈甚至站起來鼓掌的觀衆擋住了。

“不好意思……”

連着側身了兩三次，高個男人都沒有擠進去之後，無奈的把手中的花束給了前面的觀衆。

“麻煩你一下，幫我給到現在冰面上那位選手。”

那是一束由香槟玫瑰圍着做襯托，中間是兩朵向日葵，再加上些許零星的滿天星作為點綴的花束。

新鮮的花束，随着被轉移而花朵之間互相觸碰，甚至能夠看到裏面些許的水珠。

銀發的男人小心的把花束遞給了前面的人，又仔細的叮囑了一遍，“這個不能夠直接扔，麻煩你把它遞到前面的擋板，讓那位選手滑過來接過。”

“麻煩了，幫我将它送過去，給到郁辰選手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