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失去後更踏實了

失去後更踏實了

回到辦公室，同事們都趴在辦公桌上小憩，韻河卻盯着電腦桌面發呆。回頭看看小張和小麥都在香夢沉酣中，心裏越覺得沒底了。

果然，下午一上班，經理就發來消息有請韻河跟小張前往辦公室。兩人慢悠悠地走在樓道裏。

“不會現在就宣布要留下誰吧？”韻河忐忑不安地小聲說。

“應該是，一切只能聽天由命。”小張永遠都是一副彌勒佛的表情，仿佛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兩個人敲門進來坐下，經理嚴肅地看着她們，遞過來兩頁紙。

“今天叫你們過來，是要通知你們，明天周五結束之後，下周就不用來了。”經理一本正經地說。

韻河一頭霧水，兩個人之間選擇一個人留下，怎麽變成兩個人全都離開了？此刻小張也不說話，只是低着頭看着地板。

“有什麽問題要問嗎？”經理看見小張情緒有些低落，就伸出手示意讓韻河先說。

“意思是我們兩個被辭退了嗎？”韻河問。

“不是辭退，本來一個月的試用期，我們雙方就是互選的情況，你們也可以随時離開。”經理一字一句地慢慢說道。

“可是我們簽了三方協議書，如果被辭退，應屆生的身份就失效了。”韻河繼續說。

“三方協議其實沒什麽用，不過你們放心，這兩個星期的工資會正常發放，當然試用期沒有績效工資，這個是統一規定。”經理清楚地解釋道。

“我聽同事們說，要在我們兩個之間選一個留下，怎麽現在變成全部離開，我想知道為什麽？”小張終于開口了，語氣中帶着怨念。

“一開始是這樣打算，後來我們又面試了幾個人，發現了更适合的人選。當然，如果試用期不合格，一樣不會留用他們，我們公司給每一位員工的機會都是平等的。”經理慢條斯理地解釋着。

“我想知道哪裏不合格？是我們翻譯的東西質量不行嗎？”韻河打算問得更清楚一些。

“那倒不是，你們翻譯得很好。只是性格方面可能離我們的要求還是有些差距，你們雖然是翻譯，也是要跟客戶交流的，需要具備一定的溝通和社交能力。在這兩個星期的觀察中，同事們反映你們普遍表現得不是很好，兩個人總是沉浸在小團體裏面，并沒有真正地和同事們打成一片，基于這一點，我們覺得不太合适。”經理解釋得非常詳細，就是感覺有點太過牽強。

“我能知道錄取人的名字嗎？”韻河忽然特別想知道那個被錄取的人是不是熟人。

“這個涉及員工隐私，恕我無可奉告。”經理直截了當地拒絕。

“我還有一個問題。”小張忽然插話。

“你說。”經理伸手示意。

“我當時和同學一起過來面試，我想知道為什麽選擇的是我？”小張問了一個很有深度的問題。

“不論是口語表達還是形象氣質，你都略勝她一籌，這是我們最終選擇你的原因。”經理給出了明确的回答。

“我沒有問題了。”小張又繼續低下頭看着地板。

“這兩張紙你們看一下，明天下午我們的員工在會議室有個職業培訓，希望到時候你們能各自發表一個精彩的演講，也算作是一個告別儀式吧。”經理感覺這是自己能夠為她們争取到的最後的展示機會，希望這兩個年輕人能夠明白自己的良苦用心。

“經理，那我們先出去了。”韻河連忙拉起小張的手。

“好好準備一下明天的演講。”經理還不忘叮囑一下。

兩個人來到樓道裏，走到一個角落。

“我都已經告訴爸媽，還有家裏所有的人，我找到一份穩定的好工作，現在我該怎麽跟他們交代？”小張開始小聲地抽泣。

“別哭了。既然已經成了定局，那就接受吧，先想想接下來該怎麽辦。”韻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去他的演講，我才不去丢人現眼呢。我現在就過去找經理，今天下午就走，我一分鐘也不想在這裏多待。”小張忽然變得氣憤填膺起來。

“你想好了嗎？”韻河認真地看着她。

“想好了。我可不想最後一刻再當一次免費勞動力。”小張态度堅決。

“我陪你一起，我們現在就告訴經理，立馬收拾東西走人。既然這裏不歡迎我們，那我們也沒什麽好留戀的。”韻河很想立刻逃離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

“經理，我們不想等到明天了，今天下午就走可以嗎？”兩個人敲門進來後，韻河直接開門見山地說。

“當然可以。辦完手續就可以走。”經理淡定地說。他先是愣了幾秒鐘，顯然有些失落，緊接着立馬就調整好了狀态，不愧是職場老油條，變臉比變天還快。

兩個人拿着資料跑了很多地方，去找主要部門和負責人簽字，最後一個是財務簽字，不過財務此刻外出了。

“不要我們了，還這麽多麻煩事，找這個簽字找那個簽字，不是惡心人嗎？”小張氣得直哆嗦。

“沒辦法，這就是規章制度。”韻河說。

“看看辦事的破效率，得虧我們走了，不然以後指不定還會出什麽幺蛾子？”小張真是一針見血。

“忍忍吧，要走也要拿到工資再說。”韻河說出了重點。

“一定要拿上錢，不能白白便宜他們。”小張聽到工資兩個字，立馬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我們去問問經理。”韻河建議道。

“必須找他，他得對我們負責。”小張咬牙切齒地說。

兩人再次來到經理辦公室。

“經理，我們剛才去財務，沒人，怎麽辦？”韻河問。

“你等一下，我打個電話問問。”經理撥通了一個電話。“你在哪？休假？現在立刻來公司，這裏有要緊的事非辦不可。”剛剛還是兇神惡煞的臉，放下電話後，立馬又恢複成了笑面虎的模樣。“你們先回辦公室等會兒，一個小時以後直接去財務室找負責人簽字。”

“還真沒有人家辦不了的事，簡直是神通廣大。”剛關上門，小張就調侃道。

“走吧。”韻河笑笑不回應。

一個小時以後，兩人來到財務室。只見一個中年婦女坐在裏面，陰沉着臉。

“你們兩個要辦離職？休個假也不讓人痛快，真是。”財務噘着嘴，一臉嫌棄的表情。

“什麽人？”出了門小張還憤憤不平。

“趕快回去收拾東西，忘掉這裏所有的不開心，我們重新開始。”韻河此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放松。

從公司大門走出來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總算是徹底擺脫了這個不屬于自己的地方。雖然只相處了短短的兩個星期，小張卻是韻河在這裏唯一值得信賴和并肩作戰的隊友，兩人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別。後會有期。

不适合自己的東西，失去後反而更踏實了。有些事情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回過頭來仔細想想，那份工作對于韻河來說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重要。

回到家，韻河美美地睡了一覺，仿佛把這兩個星期缺的覺全都補回來了。快中午的時候，韻河被□□聲吵醒，拿起手機一看，原來是白路發過來的消息。

“大河，我找到工作了，阿瑪尼精品店管理培訓生，明天過去報到。”

“太好了，恭喜。沒能幫上你的忙，我都不好意思聯系你。”韻河慚愧地發了一條消息。

“我挺喜歡這份工作，經理說非常看好我。”白路在句子後面加上一個偷笑的表情。

“真為你感到開心，我離職了。”韻河接着回道。

“什麽時候的事？不會是因為我吧？”白路秒回。

“我星期四下午走的，跟你沒有關系，是我的問題。經理說我不善交際，沒有迅速和員工們打成一片，性格不适合。”韻河噼裏啪啦打了一長串字。

“這也能成為理由？你是翻譯，又不是公關。不過說實話，我感覺你也不是很喜歡那份工作，又是賣鋼鐵又是一屋子的理工男。沒了就沒了，好工作多的是，再找一個，我這邊也幫你留意。”白路果然情商特別高，太會安慰人了。

“謝謝，等我找到工作，好好慶祝一下。”

韻河這人有一點不好，就是過于樂觀，還沒找到工作，就開始想着慶祝了。純粹是太陽地裏望星星——白日做夢。

“韻河，我被錄取了，明天過去報到，明晚請你吃飯。”忽然王楠發過來一條□□消息。

“我離職了。”韻河剛剛的好心情瞬間被蒙上了陰霾。

“為什麽？”王楠在後面發了一個吃驚的表情包。

“沒有原因，就是單純不喜歡那份工作，恭喜你，好好幹，加油。”韻河還是沒把真實原因講出來，總覺得有點掃興。

“跟你說件事，我去面試的時候，經理問了我一些關于你的事情。家庭情況，和同學之間的關系，班級學習成績排名等等。我還以為就是簡單地聊天，沒想那麽多，全都一五一十告訴他了。不會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那樣我就成了忘恩負義之人了。”王楠倒是非常坦誠，沒有隐瞞任何事情。

“無所謂，反正都過去了，我想找一個文科類的工作，那裏挺适合你這種理性的人，我太感性了，确實不太适合。”韻河當然知道那些問題是怎麽回事，不過王楠或許也被蒙在鼓裏，想來她沒有什麽壞心思，不然也不會如實相告。既然事實已經無法改變，再去追究也沒有意義，一切往前看。

“我心裏很過意不去，總覺得是我口無遮攔連累了你。不管怎樣，等發了工資，請你吃大餐，這個請求一定不能拒絕我，要不然我會良心不安。”王楠內疚不已。

有心也好無心也罷，總歸同學一場。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韻河也只能這樣寬慰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