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愛情像一座冰山

愛情像一座冰山

有時候愛情就像一座冰山，看似浮在表面上的問題不是很大，其實在海平面之下隐藏着巨大的危機，随時都有可能被淹沒，消失殆盡。

王濤自從那天給韻河打過電話之後，看到她并沒有生氣，也就心寬了許多。後來每隔兩三天就來個電話，噓寒問暖，與之前那段時間冷漠的态度判若兩人。

一個月之後，王濤告訴韻河說他母親出院了，不用他照顧了，他也不好意思再閑在家裏，得出去找個工作了。他剛剛面試了一家大型超市的管理培訓生，首先得去北京總部參加培訓，培訓結束後可以自由選擇留在哪個城市。

韻河聽了不禁感到心裏一陣安慰，她隐約覺得這是一種暗示，或許他會為了她而留在太原也不一定。不過當然只是妄想，日後所發生的一切再次證明，韻河顯然高估了她在王濤心目中的分量。

王濤在出發去往北京培訓的途中，特意在石家莊轉車，來太原找她。這也是畢業後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大家都感慨良多。由于行程緊迫，王濤只有一個晚上的時間。那天晚上韻河特意陪他去住了酒店，久別重逢之後，二人有種小別勝新婚的感覺，果然距離産生美。

“你這次培訓完了以後，打算去哪個城市？”韻河試探性地問他。

“不知道，還沒想好。”王濤打起了太極。

“回廣州嗎？”韻河繼續試探。

“也許吧，不一定。”王濤期期艾艾的，就是不敢正面回答。

“你有想過來太原工作嗎？”韻河依然不死心地問。

“沒想過。”王濤脫口而出。

“哦。”終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韻河心中卻泛起一陣莫名的惆悵，寧願自己沒問過。

“太原棉絮太多了，每年四月份我都會過敏，這個你知道的。”王濤意識到韻河的意圖，連忙解釋說。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以後怎麽辦？”韻河終于抛出了猶豫已久的問題。

“等我安頓下來，工作穩定以後，就把你接到我的城市，大家一起生活。”王濤描繪着自己心中美好的藍圖，只是在這朦胧而又迷離的藍圖中，韻河更像是一個寵兒，一個可以随時抛棄一切，完全屬于王濤的附屬品。

“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這一切的不确定，好累。”韻河深深地嘆息道。她知道這就是她的命，想要跟他在一起，就必須舍棄很多東西，比如親情，友情，工作。她不敢再繼續往下想，此刻只想安然享受這難得的幸福時刻。

一夜溫存之後，第二天一大早，王濤就匆匆出發前往北京，韻河特意把他送到了高鐵站，二人依依不舍地揮手告別。

從車站出來後，她馬不停蹄地趕往單位上班，所幸雜志社就在五一廣場附近，走路只需要十分鐘就到了。一整天時間，韻河都魂不守舍的，一想到他們的前途未蔔，她就陷入了深深的憂愁之中。

中午吃完飯，她一個人在回單位的路上走着，晃晃悠悠，就像夢游一般。

“想什麽呢？”丁老師從背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沒什麽。”韻河仿佛剛從太虛幻境中醒過來似的。

“我叫你好幾遍，也不答應。”丁老師埋怨地說。

“今天神兒不在家。”韻河慚愧地看着她。

“感情的事？”丁老師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怎麽知道？”韻河驚訝于丁老師的神機妙算。

“你這個年紀，還能有什麽煩心事。無非就是愛情，友情那些事。姐可是過來人。”丁老師笑着說。

“我男朋友的事。”韻河有些難以啓齒。

“說來聽聽，我幫你參謀參謀。”丁老師胸有成竹地說。

韻河面露難色，但是一想到師父平時對自己的好，也就無所顧忌地把事情的前因後果一股腦全講了出來，從他們相識到相戀，再到分隔兩地，一直到今天的局面，仔細地娓娓道來。

“我能說實話嗎？希望你不要介意。”丁老師果然有話要說。

“當然可以，我要的就是實話。”韻河堅定地回答。

“愛一個人一定會為他做出妥協，但是現在看來，都是你一直在遷就他，一直在為他妥協。你應該很喜歡他，但是他或許并沒有想象中那麽愛你。從他說話的字裏行間就能感受到，他首先考慮的是自己，在哪裏安家，去哪裏定居，反而完全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你的朋友，你的家人和你的工作該怎麽辦。你就像一個風筝，人家去哪兒你就去哪兒，他好像吃定了你這種性格，想着你怎麽也飛不出他的手掌心，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無視你。現在你們還只是談戀愛，并沒有涉及婚姻，我也不太方便去講更多現實的話，不然就太冷酷無情了，畢竟每個人都希望愛情的回憶是浪漫而又美好的，何況他還是你的初戀。可能你只是想沉浸在現階段的愛情中，盡情地享受它而已，以後的事情誰也無法預料。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的話，那就當我沒說，好好地去談戀愛吧。”丁老師顯然有着非常豐富的戀愛經驗，一眼就看穿了男人的本質。

“其實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有很多浪漫瞬間的，一起看電影，聊文學，從戀愛的角度講，他是一個合格的對象。”韻河回憶說。

“但是浪漫不能當飯吃，談戀愛的時候無所謂，財産和家庭都是獨立的。要是打算走入婚姻的話，美夢可是會磨滅的，因為婚姻的本質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更多地涉及很現實的層面。家庭，孩子，公婆都是需要你去花費時間經營的。”丁老師一語道出了婚姻的真相。

“所以我們适合結婚的概率真的不大嗎？”韻河繼續問說。

“我只能說很小。首先，公婆這關你就過不了，你剛才也說，他們家人不喜歡你，而且一直不同意你們在一起。你指望他會為了你和家人對抗，我覺得希望渺茫。其次，他不是那種能力足夠強大的人，以後大概率就是個普通上班族，要是結婚買房的話肯定需要家人的資助。從這一點上來講，你們以後的婚姻想要完全和父母劃清界限，可能性幾乎為零。再次，你也說了，他肯定不會留在山西，那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想融入你的家庭。”丁老師繼續說。

“那是因為他對飛絮過敏。”韻河趕緊替王濤辯解說。

“別拿生病說事，那都是借口，有病可以治，但是心是治不了的，他和你的家人并不是一條心。你那麽喜歡《水浒傳》，沒聽說過施耐庵的話嗎？母弱出商賈，父強做侍郎。族望留原籍，家貧走他鄉。我現在就可以肯定地告訴你，北京培訓結束後，他大概率會回到廣州父母身邊。因為只有留在廣州，他才有足夠的安全感，去享受父母的人脈，父母的資源，父母的資産，這些都是你的家人給不了他的，所以他肯定不會選擇留在太原。除非他足夠愛你，願意為了你犧牲掉家庭的利益，白手起家，但是以他說話的口氣來看，我覺得可能性幾乎為零。”丁老師仔細地幫她分析着利弊。

“難道說，我們只有分手這條路可以走嗎？”聽到丁老師這樣說，韻河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我只能幫你權衡利弊，最終的選擇權在你自己。”丁老師丢下一句值得玩味的話走了。

晚上回到家，韻河還在回想着中午的時候丁老師所說的話。

“大河，幫我套一下被罩。”郝圓喊了一聲，但是韻河像跟沒事人似的，完全沒聽見。

“想什麽呢？”郝圓只能走到跟前，拍了她一下。

“我在想白天師父跟我講的話。”韻河脫口而出。

“你先幫我套個被罩。”郝圓直接把她從床上拽起來，兩個人開始套起被罩來。

“之前你跟萍不是都說我跟王濤不合适嗎？”韻河邊套被罩邊說。

“本來就不合适，傻子都能看得出來。”郝圓毫不客氣地說。

“今天我把我倆的事全都告訴我師父了，她很耐心地幫我分析了半天。”韻河饒有興致地說。

“她怎麽說，肯定也說不合适，勸你倆分手吧。”郝圓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她不像你倆那麽絕對，她說得很客觀，主要是從戀愛和婚姻兩方面來分析。”韻河繼續說。

“所以呢？”郝圓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答案。

“所以什麽？你們在聊啥？”何萍正好下班，推開門走了進來。

“我們正在聊她和王濤的事。”郝圓回頭對着她說。

“啥事？分手嗎？”何萍又是一張厲害的嘴。

“不是，正聊到她師父的意見，就被你趕上了，快過來一塊聽聽。”郝圓伸出一只手。

何萍順手接住，一屁股坐了下來，兩個人像看動物園裏的猩猩似的好奇地盯着她，打算仔細聆聽一下這位師父的高見。

“我師父說，從戀愛方面來看，我們是适合做情侶的，不管是愛好，還是學歷都非常的匹配。”韻河繼續說。

“這一點我持保留意見。”郝圓內心十分的不贊同。

“我也先保留一下。”何萍附和道。

“她說戀愛就應該是浪漫和甜蜜的，盡量不要去考慮太現實的東西，這樣以後的回憶就只會留下美好，而不至于太過遺憾。”韻河繼續說。

“這一點我贊同，愛情确實不能太現實。”郝圓點頭說。

“我也贊同，畢竟每個人都想擁有一段童話般的愛情，何況還是初戀。”何萍舉起雙手表示贊成。

“感覺她在聊戀愛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就像身在天堂，騰着雲，駕着霧，悠閑自在地談笑風生。”韻河給出了一個絕佳的比喻。

“你這表達能力也是絕了，文學功底可算派上用場了。”何萍羨慕地說。

“然後嘞？”郝圓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她告訴我，我們不适合走入結婚，最大的障礙還是在家庭方面。”韻河描述道。

“我早就說了，家裏不同意，基本上都沒戲，遲早要散。”何萍義憤填膺地說。

“我感覺她一談到婚姻，就像變了一個人。”韻河現在想想，還是有點心有餘悸。

“變成什麽樣了？”郝圓問。

“她的臉色本來還是彩色的，一說到婚姻立馬就變得暗淡無光。”韻河回味着白天的情形。“她在說到家庭，孩子，公婆的時候，就像立馬切換了場景，去到了另一個世界似的。”她特意細心觀察了丁老師面部表情的變化。

“什麽世界？”何萍好奇地問。

“一個灰暗的世界。有句話用來形容這個世界特別貼切，婚姻是愛情的墳墓。”韻河引用了一句經典名句。

“我過年回家的時候表姐跟我說她的婚姻挺無聊的，每天都是一地雞毛。”郝圓想起了老家的場景。

“也不一定全是吧，我姐和我姐夫的婚姻就很幸福。”何萍貌似對于婚姻還挺樂觀的。

“咱們這個年紀談婚姻太早了吧。”郝圓對婚姻嗤之以鼻。

“不早了，我周圍的中學同學基本上全都結婚了。”何萍想起了自己的同學。

“說實話，其實我不想太早結婚，談個長長的戀愛也蠻好的。”韻河痛快地表達了自己的婚姻觀。

“我的想法是最好永遠都不要結婚。”郝圓毫不客氣地說。

“可是我還蠻向往婚姻的，主要是我姐太幸福了，讓我對婚姻有了一層濾鏡，要是哪一天真碰到合适的，對我好的人，說不定我就結了。”何萍一臉憧憬地說，腦中浮現的全是姐姐在婚姻裏幸福的模樣。

“結吧，到時候我們倆給你當伴娘。”韻河很欣賞她對于婚姻的樂觀心态。

“一言為定。就是不知道那個人是不是他？”何萍想到身在外地的男朋友就惆悵不已。

“放心吧，我們肯定會好好把關，幫你選一個稱心如意的好老公，争取早點把你嫁出去。”郝圓趕忙安慰起她來。

姐妹們聊了這麽久的婚姻話題，韻河不但沒有想明白，反而更糾結了。

想要跟王濤在一起就得不斷地妥協，工作得妥協，朋友得妥協，就連他的家人也得妥協，韻河對這份浪漫的愛情開始起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