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好友

好友

跑完第八個400米的時候，大部分人累得根本擡不動腿去跑下一個。

累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喝口水的力氣都沒有。

有幾個甚至直接仰面躺在地上，手臂失力橫在臉上任由淚水奪眶而出。

真的太累了。

王力對這樣的場面司空見慣，靜靜等他們緩一會兒，沉聲呼喚：“那邊躺着的都給我過來！”

“跑幾個400米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給誰看啊？”

“都給我滾過來！”

體訓隊的人平時感情都不錯，沒什麽分歧。大家能幫的都會趁手幫一把。

還有力氣的人上前伸出手遞給躺在地上的人拉他們起來，無聲地拍拍背，加油打氣。

許諾畢竟長跑出身，和隊裏其他女孩子相比耐力好得多。

她上前拉起癱倒在地的錦華。

錦華雙腿發軟，站都站不起來。

汗淋淋的手臂抹去臉上的淚水，朝許諾笑笑表示感謝。

劉洋洋以前專攻400米和800米，狀态也還可以。

隊裏一共六個女生，八個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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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是在高一經過層層篩選留下的。

女生裏許諾、錦華和劉洋洋都是體育特招生上來的，成績還算不錯。剩下的三個陳思念、夏天、葛潇玲高中才開始由文化轉體育，進度慢了點。

許諾平時也會對她們三個特別關照一點。

“還剩最後兩個，大家加油。”許諾對她們說。

幾個人相互鼓勵走到400米起點。

後面的男生稀稀拉拉幾個也慢慢走了過來。

江戈瞧着面色紅潤，除了呼吸大了些幾乎看不出他的疲憊感。

王力也是從體育生過來的，他怎麽會不知道其中的辛苦。看着這群半大小子一個個頂着大太陽，繞着操場不停地跑心裏也會心疼他們。

可是考場不會心疼他們。

成績不會心疼他們。

付出多少才可能得到相應的回報。

“好了，大家努把力咬咬牙挺過這兩年。”王力手裏拿着秒表準備計時。

十幾個人沿着白色起跑線站成弧形的一段，哨聲響起，少年少女們的夢想和對未來的熱忱随之迸發。

*

結束的時候天差不多黑了。

月份越往後，天黑得越快。

許諾和江戈一起回教室拿書包。

她現在都不用看就知道陸辰幫她把所有作業都弄好了，她背上書包，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起來。

剛運動完不能大口喝水，她稍微喝了點忍着渴意擰上了杯蓋。

江戈從來不帶作業回去，書包空空如也。

他倒是輕松，包裏啥也沒有回家肯定省了不少力氣。

“哇，你有水快給我倒點，渴死我了。”江戈拿出自己喝得一滴不剩的水杯，示意許諾給自己倒點進去。

許諾皺眉，倒不是她矯情，實在是她也想留點在路上喝：“你去飲水機灌。”

“許諾同學，我現在腿很酸，爬上六樓已經要了我半條命，”他耍賴地說，“你不給我今兒我還賴這不走了。”反正是她鎖門。

“......”

“不想再走那麽遠去接水了。”某人裝可憐。

許諾一想也是，她以前訓練完也累得不想再動。

自從陸辰每天都會給她接水，她都快忘了之前再累還要拖着發軟的腿去走廊盡頭接水。

被他給慣壞了。

許諾皺皺鼻子，看了看旁邊幹淨的空位。

“杯子伸過來。”

江戈狗腿地伸了過去。

一片寂靜暗熱的教室陡然響起嘩啦啦的流水聲，幾秒過後停下。

江戈心滿意足喝着杯子裏的水源，邊喝邊笑。好像杯子裏不是水而是什麽瓊漿玉液。

許諾鎖好門。

“別忘了，周日吃飯。”校門口分別之際，江戈提醒她。

“哦。”

*

江戈加了許諾微信，晚上許諾才看到加了他。

剛想抛開手機睡覺，熄掉的手機屏幕亮起。

許諾認命去床頭拿手機。

不是江戈，是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許諾疑惑點進那個紅點，是陸辰。

許諾才想起來同桌那麽久還沒加他好友。主要是許諾性子淡，不太熱衷結交新友。班上的同學說過話的就那麽幾個，就算加了也是放在好友列表裏吃灰。

所以一般都是別人主動加她。

許諾添加陸辰好友後，陸辰立馬給她發了消息。

【陸辰】：周日班主任讓我去出板報。

【陸辰】：等你訓練完我請你吃飯吧。

許諾打字的手放在屏幕前不動，不太明白為什麽陸辰突然請她吃飯。想到周日還要請江戈吃飯，她剛想回絕。

下一秒，陸辰的消息又彈了出來。

【陸辰】：算是報答當時在食堂你幫我，不然我心裏過意不去。

許諾對這種虧欠別人的感覺感同身受，雖然她幫他不是為了享受他的回報。但如果他難過心裏那關的話，許諾也不好拒絕。

【許諾】：周日我要請江戈吃飯，上次在食堂潑那個眼鏡男的飯菜是他的。我得請回來。

黑色的手機板正放在桌面，作業攤開在眼前，而主人公卻始終不能靜下心解題。眼睛時不時瞄着手機，生怕錯過任何一個重要信息。

突然，手機屏幕亮起，陸辰“啪”地放下手中緊握的筆，連忙拿起手機解鎖。

等到看清許諾的消息，一直悶悶不樂的人終于放下了緊繃的唇角，好看的眼睛彎起。

是因為上次的事她才答應和江戈去吃飯。

等同于為了他去和江戈吃飯。

他突然就不那麽難受了，低下眼想了想，白淨修長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打字。

【陸辰】：正好也謝謝江戈的那碗飯。整個事情因我而起，我請是應該的。

許諾想想也是，要是江戈不滿意大不了她再請他吃一頓嘛。

【許諾】：可以。到時候我們一起去。

陸辰沒再回過去，黑亮的眼睛盯着手機的聊天頁面靜默了幾瞬。半晌，他勾起了一抹耐人尋味的笑。

*

周日當天。

十月份的天不太熱，時不時會吹來幾陣涼爽的秋風，夾雜桂花的香氣。聞起來心曠神怡，尤其在微涼帶着濕氣的早晨。

體訓完，許諾收拾好東西和江戈一起走。

“今天去哪兒吃飯啊？”江戈脫下的上衣還沒穿上，大喇喇光着膀子用肩膀碰撞許諾的身側。

陽光帥氣的臉上洋着笑。

他可是很期待今天的“約會”。

許諾一本正經地盯着他的臉瞧了好一會兒，說：“你跟我來。”

江戈以為許諾要給他個驚喜，探着頭跟她走。

幾分鐘後，江戈見許諾帶他往教室的方向走，忍不住犯起嘀咕：“喂，你不會這麽沒人性吧。”請他在教室吃飯。

本該鎖好的門大開，許諾走了進來。

江戈無奈跟着她走進教室。

他們是從後門進的，一走進去就看到後面黑板前站着一個人正拿粉筆畫着板報。

待看清是誰，江戈恨恨道：“陸、辰。”

陸辰馬上要收工，還差幾個粉筆字。

見他們結束了，陸辰扭頭對許諾笑笑，說：“我馬上就好。”根本沒有理睬江戈，哪裏有要報答他的樣子。

江戈氣短，皺着眉問許諾：“他為什麽在這？”

“哦，上次那件事陸辰跟我說應該他請你吃飯，我想想也是。”

“剛好他周日來學校畫板報，順便的事。”

“三個人一起吃，誰都不欠誰。”

許諾說完，狐疑看了眼渾身充斥着不爽氣息的江戈：“你不樂意？”

江戈怕給許諾留下斤斤計較的印象，收住他垮下的臉，努力裝作無所謂的模樣：“都行，反正是你們付錢。”

他說着話，怨恨的目光落在挺拔清瘦的人身上。

宛如一棵高高挺立的小白楊，純潔幹淨。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麽，江戈忍不住在心裏唾棄。

啊呸，還小白楊呢？純純一棵黑了心的大白蓮——不要臉又心機。

陸辰收完尾，從容不迫地從椅子上下來，走到許諾面前輕聲問：“還可以嗎？”

許諾擡頭，剛剛完成的板報盡收眼底。

內容豐富，排版緊湊又不亂眼。色彩搭配十分和諧，屬于一看過去抓眼的那類。

“嗯，好看。”許諾仔細欣賞了下，越看越覺得這板報的畫風和她關注的插畫師類似。

雖然用的是粉筆，但細細品味之後，和即逝的流星油畫治愈的風格極為相似。

別人可能看不出，但關注他這麽多年的許諾一眼看出相似之處。

估計是陸辰恰好和那位從不露面的插畫師畫風相撞吧。

許諾雖疑問，到底沒往深處想。

江戈在心裏罵罵咧咧，用殺人的眼神刀了陸辰一百遍。奈何陸辰眼裏只能看到許諾，對一旁的不明幹擾一律不理睬。

呵，大白蓮，看我一會兒不讓你大出血。

江戈暗暗想。

*

幾人打車來到市中心，江戈選的地。

站在高檔華麗的西餐廳外面，三人昂着脖子仰望牌匾。

許諾：“江戈，這裏我們吃不起。”估計吃一頓要好幾千，陸辰哪來這麽多錢。

本來以為只是随便吃一頓，沒想到江大少爺的随便一頓是這樣的。

“我不管，不是說要報答我嗎？”江戈大少爺脾氣來了，趕都趕不走：“陸辰同學這麽有誠心，小小一頓飯肯定不在話下，是吧？”

他朝陸辰抛去一個得瑟臉。

許諾腦門子充血，抓起陸辰的手就要走。

被江戈攔住：“哎哎哎，不準走。”

許諾還想再說什麽，陸辰打斷：“沒事，進去吧。”

許諾看他一眼，陸辰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

“我就喜歡跟爽快人打交道。”江戈眯眯眼，心裏暗笑。還打腫臉充胖子呢？等下結賬拿不出錢可就尴尬了。哎呀，到時候只好他英雄救美，正好讓許諾看看他大度的樣子。

既讓大白蓮吃癟出醜，又在許諾樹立良好的形象。

簡直一舉兩得。

三人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