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全文完（修文）

全文完（修文）

又是一陣鬼哭狼嚎，殿內所有奴才被拖出去一人五十大板，顧星舒怎麽求都沒有用，眼睜睜看着所有人被打趴在太陽底下，下半身血肉模糊一片。

直到大殿內只剩下顧星舒與兩位皇子後，楚蕭終于放下書，只是淡淡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顧星舒，視線從滲出血的肩膀掃過，忍着難受沒去看他流血的額頭。

“帶進來。”

很快侍衛将四個人拖了上來，顧星舒只是望了一眼瞬間就崩潰了。

四個孩子被打的奄奄一息，尤其兩個丫頭，後背全是血，此刻早已昏死了過去。順藤摸瓜倆人不比她們好到哪裏去。

“今日朕再說一遍，以後不論是誰伺候上卿，膽敢再讓他一個人出去，朕可沒今日這般耐心！”

楚蕭起身走到顧星舒身邊，卻沒扶起他：“即日起，顧上卿禁足三月，誰也不許見，更不許見大皇子二皇子。”

“奴才遵旨。”

楚蕭話罷便走了，李順德看了眼一地狼藉，想說點什麽卻不敢在這個時候忤逆楚蕭，只是嘆息一聲跟了出去。

顧星舒就這麽跪在地上，直到段笑天進來，他才回神。

“上卿大人，你不該去冷宮的。”

顧星舒擡手擦掉眼淚，沒說什麽，而是轉身把兩個孩子摟在懷裏，替他們把臉擦幹淨，又哄好這才說話。

“爹爹不來看你們，你們要好好學習，等爹爹回來檢查你們作業，若是想爹爹了，就去找洵兒哥哥玩，要聽父皇的話，知道了嗎？”

“兒臣知道了。”楚睿誠抽抽噎噎道：“兒臣什麽時候可以去見爹爹？”

“很快，等到天氣冷的時候，爹爹就帶着新衣服來找你們，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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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顧星舒安頓好兩個孩子，又過去向四個挨打的孩子道歉，順藤只是紅着眼眶搖搖頭。

“公子，快回去吧，我會照顧好他們，別擔心。”

顧星舒起身離開了。

回到鳴鸾殿後，黃太醫早已候在殿外，見他額頭肩膀都在流血，顯然吓得不輕。

顧星舒任由他給自己處理傷口，不說話，也不反抗，黃世從叮囑什麽他也只是淡淡點頭，然後再次沉默。

衆人都離開後，整個鳴鸾殿就只有他一個人，想到玹霖該餓了，他去裏殿一看，沒人。

楚蕭這次真的生氣了，連他的霖兒都不給他留下。

顧星舒順着門坐在地上，埋頭痛哭起來。

他只是想讓兩個孩子見一面他們的母妃，他沒有惡意。

楚蕭當然知道他沒有惡意，可顧星舒不清楚在他去世的那些日子裏，楚蕭是如何被段家人擺布的。

他恨的不僅僅是段淳兒，還有這倆孩子，他自己出身就是一個荒唐的錯誤，而他的皇子，兩個都赴了他後塵，沒有一個是在他滿心期待下來到這人世間。

段淳兒就是當年他的母妃周氏，何等相似的命運，他留下這倆孩子時就已經想清楚了，這輩子，他們都不會有母妃。

當年他只是想努力活下去，可結果呢？

他不争不搶，最後太子的刀還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從來沒想過要做皇上，然而其他人都不給他活路啊！

顧星舒被禁足三月的事情沒過幾天就傳到了前堂，大臣們顯然很意外，都不知道犯了何等大錯才這般。

只有劉文韻似乎猜到了什麽，下朝後便去找楚蕭，結果楚蕭不見他。

遠在清州的顧守恒聽聞消息後幾乎片刻沒有多等，前往劉文韻府上打探消息。

劉文韻也沒瞞着他，顧守恒聽完後一句話沒說回了清州。他想幫兒子求情，可怎麽求？

當時養這兩位皇子他就極力反對，如今為了兩個孩子去忤逆皇上，甚至帶着孩子去見了那段氏！

他難以啓齒，更是羞于啓齒，衆所周知，皇上對段家深惡痛絕，哪怕平民百姓提及段家，也想将其鞭撻至死。顧星舒素來機智，如今卻是一時昏聩。

想去求情卻又止步的不僅顧守恒，還有文祖福與顧誕，可得知原因後他們都打消了這個念頭，心裏着急也沒用。

楚蕭這次就是想給顧星舒一個教訓，讓他記住往後哪怕再受寵，有些命令是不容他忤逆的。

“皇上，該用午膳了。”

楚蕭閉目養神，沒動：“上卿可吃了？”

“回皇上，上卿吃了，只是……”李順德頓了頓才道，“上卿似乎胃口不好，只是吃了一點就抱着三皇子回寝殿了。”

楚蕭睜開眼睛：“身體可有大礙？”

“黃太醫說是因為情緒不穩導致的。額頭和肩膀的傷已無大礙。”

“告訴廚房，再去送些點心過去，讓黃世從小心伺候着。”

“……是。”李順德想了想又道，“皇上，上卿生産才有三月，奴才鬥膽多嘴一句，皇上若是有時間，還是去探望一下吧。”

“傳膳。”

楚蕭閉口不提去見顧星舒的事情，自從那天過後，他也許久都沒陪顧星舒了，晚上甚至都不回鳴鸾殿。

他只是想一次性給顧星舒長長記性，讓他知道有時候再得寵，也不能忤逆他的底線。

如此又過了幾日後，楚蕭還是不去看他，只是每日通過黃世從了解他的消息。

這天，楚蕭正在用晚膳，有奴才匆匆來報，說顧上卿突然暈倒了，黃太醫請皇上過去一趟。

楚蕭幾乎下一秒跑了出去。

鳴鸾殿外候着幾個奴才，那四個挨了打至今還在床上躺着，見楚蕭匆匆趕來，急忙都跪下。

楚蕭跑進去，顧星舒還在昏迷中，此刻正躺在床上，只是短短半月未見，顧星卻舒憔悴了很多。

好不容易養胖一些，如今握住手又瘦的厲害。

“好端端的怎麽就暈倒了？”楚蕭聲音不大，卻讓黃世從不敢有一點怠慢。

“回皇上，上卿大人身體并無大礙，可最近幾日他熬夜，又加三皇子也要哭鬧不止，所以才導致精神不佳。”

“霖兒如何了？”

“三皇子尚好，只是不清楚為何一到夜晚便哭，幾個奶娘都安撫不了，上卿怎麽哄也不止。”

楚蕭面色凝重，步履沉重地走向內殿，只見楚玹霖安靜地躺在搖籃中沉睡，稚嫩的臉頰上隐約留有未幹的淚跡。

楚蕭的心如刀割，這段時日未曾踏足鳴鸾殿，因此對殿下夜哭難眠的情形一無所知。

陪了一會三皇子後，楚蕭便出去守着顧星舒了。此刻人還沒醒，他坐在旁邊用目光仔細描繪着顧星舒的輪廓。

心裏不難受是假的，冷落了他這半月，自己何嘗好過？

可顧星舒太善良了，即使面對仇人他也會有憐憫之心，收養巴雅也是。大皇子二皇子以後如何，他們都不知道，他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從小就知道，不被期待的出生永遠不會有好待遇。

他的霖兒，以後他會把皇位給他，替他掃清一切障礙。

顧星舒冷落楚玹霖也就罷了，居然帶着大皇子二皇子去見段淳兒，她根本不配做一個母親！

楚蕭想了想回頭問黃世從：“上卿以後還可孕育？”

“尚可，不過老臣建議一年以後再要，畢竟男子受孕比較辛苦，上卿身體好了許多，但短時間內還需要再調養。”

楚蕭了然：“下去吧。”

黃世從走後，楚蕭依舊坐在床邊守着他，額頭上的傷口已經愈合，也沒留疤，眼底有淤青難掩，想來這些時日因為霖兒哭鬧沒休息好。

“小舒啊，朕該拿你怎麽辦才好？”楚蕭撫摸着他消瘦的臉龐，嘆息道，“罷了，朕便留她一命吧，希望誠兒和實兒将來不要辜負你的一片好心。”

顧星舒一直到晚上才醒來。

床邊守着巴雅，見他醒來立馬上前查看。

“公子，你醒了？”

顧星舒淡淡一笑：“巴雅，你怎麽來了？”

“他們幾個都不方便伺候，我來看看你。”巴雅扶他起來，又道，“公子想吃些什麽？這段時間我先伺候公子和三皇子，等他們幾個好了再來伺候你。”

“沒什麽胃口。”顧星舒揉了揉太陽穴，睡了一覺醒來頭腦清醒了好多，“霖兒可有哭鬧？”

“三皇子好着呢。”巴雅想起什麽，又撇撇嘴，“皇上哄着呢，公子放心。”

顧星舒一頓：“皇上……過來了？”

“嗯。”巴雅不情不願道，“黃鼠狼給雞拜年，禁足公子三月，如今又跑來作甚！”

“……巴雅，不得無禮，他是皇上。”顧星舒有氣無力，頗為無奈，對這蠻子教導了無數次，依舊口不擇言。

“是，皇上，誰都得聽他的，稍有不慎就要被他砍腦袋，再不濟就拿別人出氣，我看吶，公子幹脆休了他得了，免得以後被他打板子！”

顧星舒：“……”

“我若休了他，誰還敢要我啊？”

“開玩笑，就公子往街上一站，不論男女都搶着給你當媳婦。”

顧星舒低笑起來，剛要說什麽，看到門口站着的人，立馬閉嘴了。

“臣……臣參見皇上。”

巴雅退後幾步跪下：“參見皇上。”

不情不願，敷衍了事。

顧星舒怕楚蕭再怪罪巴雅，下床過來跪下：“臣不知皇上光臨，請恕罪。”

楚蕭走到顧星舒面前停下，斜倪着巴雅：“下去。”

巴雅起身出去了。

楚蕭彎腰将人抱起來放回床上，輕聲道：“身體可還難受。”

顧星舒低着頭，沒敢看楚蕭，只是輕輕搖搖頭。

楚蕭望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痛難耐，只好開口：“小舒，別怪朕好嗎？”

顧星舒淚水瞬時湧出眼眶，對于楚蕭，他從未懷有過責怪之情。此次确實是自己情緒失控，思慮欠周，未能體貼到楚蕭的心境。

“皇上，對不起。”

楚蕭一見他哭了，什麽氣都沒了，一把将人摟在懷裏，輕聲安慰着：“沒什麽可對不起的，是朕過于小心了。”

顧星舒哭着搖頭，他知道楚蕭的用意是好的，絕不是過于小心。

“我錯了，皇上別生氣了好不好？”

“嗯，不生氣了。”楚蕭捧着他的臉，把眼淚擦幹，又抱在了懷裏，“朕也要對你說聲抱歉，那日在永延殿讓愛妃受罪了。”

顧星舒摟住他的脖子，将臉埋在他的頸窩哭了很久才平靜下來。

楚蕭拿着毛巾一邊給他擦臉，一邊打趣他：“霖兒都沒愛妃哭得這般兇。”

顧星舒握住他的手，在掌心蹭了蹭：“皇上今日還走嗎？”

楚蕭望着他，顧星舒生怕他要走，又說道：“霖兒近些日子總是哭鬧不止，定是想父皇了。”

楚蕭低頭吻了他額頭一下：“朕不走，不過，只是霖兒想朕麽？愛妃不想朕？”

“想的。”顧星舒眼眶還是紅的，“很想，每夜都在盼着皇上過來，可每日都盼不到。”

“朕也想愛妃和霖兒。”楚蕭話罷吻住了顧星舒。

其實這段時間他有來過鳴鸾殿，只是顧星舒睡了不知道，就算沒來也知道他做了什麽，若不是今日顧星舒暈倒，他怕還要晾他一段日子。

可現在想想，他後悔了，他不該禁足顧星舒，也不該晾着他半月。他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一輩子都嫌短，應該好好珍惜才對。

楚蕭氣消了，顧星舒吃飯都有了胃口，沒幾天身體就恢複了體力。

楚蕭甚至還答應他，留段淳兒一命，不過至于她能不能活到兩位皇子長大，那就是她的命了。

顧星舒什麽意見都沒有，一切聽楚蕭安排。

沒過多久後，顧星舒聽春竹小聲給他八卦，說段氏瘋了，自己一頭撞死在了石柱上，皇上讓人扔去了亂葬崗。

顧星舒只是淡淡回應了一聲，他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若是當日他沒受傷回來，楚蕭或許會真的饒過她，可段淳兒死性不改，将他傷了。

所以當楚蕭說留她一條命的時候，顧星舒就知道這個結局了，段淳兒，必死無疑了。

至于兩位皇子，楚蕭下令直接過繼給了顧星舒。

在史書上也記載，楚睿誠，楚睿實二位皇子成年封侯爵，輔佐新帝楚玹霖數十年，直至上卿逝世後兩位皇子依舊守護楚玹霖，乃至于他的子孫。

德安帝擔心的事情并未發生，顧星舒之後還為德安帝育有兩子一女。四皇子出生後由劉太傅提議将上卿封為皇後，諸位大臣附議。

因此，顧星舒成為了大楚史上，首位受到民衆擁戴的男皇後。

自爾，在十年後遼東王叛亂時，顧星舒還曾親領五萬大軍前去平叛，身邊跟随着皇上的左右将軍，不到一月平叛遼東王起兵造反戰亂。不論是已逝的顧将軍，還是今日的顧上卿，他們都為德安帝立下汗馬功勞，無人能及。

在往後的幾十年裏，楚蕭也沒有納妃，甚至解散了後宮用來敷衍大臣的嫔妃。

他始終堅守着內心的初衷，一生一世，唯一相伴。無論是星舒，還是三郎，他的心中只有那一位。

他成為了大楚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終身只娶一位皇後的皇帝。

深受德安帝寵愛的顧皇後，德安帝将其護在身邊數十年未沾染一粒風塵。德安帝與顧皇後已成了民間佳話，人們以他們為榜樣。

生在帝王家身不由己，要麽登上名堂坐人上人，要麽布衣天下澆田埂。他們生在亂世紅塵，相守彼此過完了短暫的後半生。

至死也入了鴛鴦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