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陳思慕先是對他笑了一下

第16章 16.陳思慕先是對他笑了一下

陳思慕先是對他笑了一下,然後站在門口問自己方不方便進去。季岳覺得陳思慕大可以用鑰匙開門進來,畢竟這裏也是他的家。

“進來吧,我把日用品分了一下,剩下的就是你卧室裏的那些東西,你去收拾吧。”

“好,謝謝。”陳思慕進門的時候側着身子,好像季岳身上有什麽一接觸就會引燃的炸彈。季岳想他其實不必避嫌成這個樣子,他們之間的炸彈早已經引燃了,餘燼将所有的親密都淹埋,如今的他們更像是廢墟下的屍體,僵硬又寒冷。

陳思慕在卧室裏收拾行李,季岳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思考,他們是否真的有必要走到這一步。

他不是同性戀,無法回應陳思慕的感情,可是這樣的日子不也好好的持續了七年嗎。如果他可以假裝忘記這件事,或者忍受陳思慕的暗戀,繼續像以前一樣生活,這樣不行嗎?

季岳想到很久之前他問自己的那個問題,如果陳思慕是同性戀,他會嫌棄還是會難過。現在的情況遠比他當初的假設要複雜,如果陳思慕是同性戀,并且喜歡的是自己,他又會怎麽樣呢。

卧室門打開,陳思慕拉着行李箱背着雙肩包,手中提着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懷裏抱着他的造景,這副樣子看起來很狼狽。季岳看得出來他這段時間過得并不開心,但在四目相對的時候,他還是勉強自己擠出一個不那麽苦澀的微笑。

陳思慕始終站在一臂之外的距離,他緊張的托着造景盆,幾次欲言又止,最後說出口的還是對不起。

“對不起啊,知道你讨厭這個,還瞞了你這麽久。房租我轉給房東了,和她說好了把你的那份退給你,到時候你也別不收。”

打好的草稿全都忘了,陳思慕像個心理素質極差的魔術師,一個魔術失敗了,後面所有表演都在露餡。他再也沒辦法游刃有餘的表演好朋友的角色,一直藏起來的惶恐和卑怯在這一刻原形畢露,他把愛意顫抖的赤裸在季岳的面前。

“我知道了。”

“嗯。我走了,”陳思慕還有很多話想說,又覺得哪句都是多餘的,“你......照顧好自己。”

轉身離開的時候鞋架刮破了那個黑色的塑料袋,裏面的東西噼裏啪啦的灑了一地。白綠相間的小東西鋪滿玄關,陳思慕緊張的彎腰去撿,雙肩包因為重心不穩滑向右側,險些墜得他摔倒。他蹲在地上一邊用手臂把東西摟起來,一邊去看季岳的表情。

季岳蹲下身撿起一顆。

包裝紙邊緣的鋸齒就像一把把刀子刻進他的手心裏,這是他和喬安分手之後,吵着要吃的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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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撿了,一會我收拾吧。”

陳思慕不好意思的說抱歉,袋子破了也沒再換一個新的,抓着破洞的地方離開了。季岳看着陳思慕離開的身影,總覺得他像是在逃。

他剝開一顆糖丢進嘴裏,直竄鼻腔的薄荷味讓人很想流淚。

季岳忘不掉陳思慕蹲在地上撿糖的樣子,他像個孩子一樣慌張恐懼。他怕季岳想起來,他曾自以為是的介入過他和喬安的情趣,以一種虛僞的友情來僞飾他越了界的關心。

薄荷糖或許是過期了,季岳吃到最後只嘗到滿嘴的苦澀。

程熙過了很久才知道自己離開的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她建設了很長時間,才終于有勇氣在宋洛陽面前自揭傷疤。

程熙不願去回憶那段地獄般的日子,從小父母離異,母親外出打工,為了讓她接受更好的教育,母親将她寄養在城裏的舅舅家。她所有的性教育都來源于被侵犯,男人的手掌是少女的墳場,她還沒來得及盛開就已經被摘下。

母親直到高考之後才知道這件事,她抽了自己幾個響亮的耳光,讓程熙打她罵她,把所有的委屈都發洩出來,程熙這樣做了。她在那個同齡人學車、旅行的漫長假期裏,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成為一名合格的潑婦。她讓自己在粗魯中變得堅強,即便這種堅強帶着演繹的成分。

程熙無法心平氣和的講述那段經歷對自己造成的影響,她不只是抗拒異性的接觸,也不只是拒絕親密關系,而是永遠做着一個不會醒來的噩夢。這樣的恐懼和痛苦不會随着時間的推移有半點的衰減。它像一個黑洞,在那個洞的後面,永遠有一張男人的嘴,對着她的脖子吹冷風。

面對宋洛陽的時候,程熙拼命地保持冷靜卻還是失敗了。她哭得前言不搭後語,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他沒有進來過。”

宋洛陽把程熙抱在懷裏,不停的親吻她的額頭。這種時候,程熙也沒有精力再去抗拒宋洛陽的肌膚接觸,她小心翼翼的抓着宋洛陽的衣角,像是在怕他會把自己丢下。

宋洛陽一遍又一遍的對她說沒事,對她說我愛你,他很遺憾當時一起去警察局的不是自己,也很心疼程熙在他們沒有遇見的那段時間裏,受到了無法治愈的傷害,可這都不能改變他的愛。程熙自虐一般的自證讓宋洛陽痛苦,他要怎麽做才能讓程熙明白,愛從不需要自證清白。

誤會解開之後的一個星期,宋洛陽才敢把自己說漏嘴的事情告訴她。恢複正常的程熙在客廳裏追着他暴打,問他怎麽吃個醋都要捅婁子。

陳思慕搬到了老馮的家屬樓,每天兩點一線,按時吃飯睡覺,生理上沒什麽大問題,心理上可想而知。程熙問宋洛陽,季岳的情況怎麽樣,宋洛陽撇撇嘴,沒說話。

“還吃醋呢?”

“一點點。主要還是因為當時場面太尴尬了,一直沒拉下臉去道歉。”

“你還知道尴尬兩個字怎麽寫?”

程熙深吸一口氣,撥通了季岳的電話。

“岳哥?”

“哎呦,您可別這麽叫我,受不起。”季岳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像是剛睡醒。

“季岳,別生氣了。我替宋洛陽給你道個歉,好久沒見了,咱們出來一起吃個飯呀?”

“幹嘛要你替,他自己沒長嘴嗎?還有,程熙你道的是什麽歉,是宋洛陽誤會我,還是你們一直瞞着我。”

“季岳......”

“所以你也知道是嗎?程熙,我真沒想到你們居然都瞞着我,就我一個人大傻逼似的跟人家稱兄道弟好哥倆呢!”

“可是我知道的時候,我們四個已經是很好的朋友了,我怎麽做好像都是錯的。”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大四畢業聚會,你們被起哄接吻,後來你喝醉了,陳思慕從外面回來。你抱着他的手臂,他一直在哭。”

如果不是程熙提起來,季岳甚至已經忘記這件事,那是他和陳思慕為數不多的吵架。他完全不記得喝醉之後的自己做了什麽,也根本想不到,陳思慕不願意和他接吻,是因為那對他來說不僅僅是一個玩笑。

“宋洛陽呢,他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是我哥,”宋洛陽接過電話,“他高中畢業就出櫃了,和家裏也是因為這件事鬧翻的。他喜歡誰不喜歡誰,其實一眼就能看出來,你也能感覺到吧,只是你從來往這方面想過。”

宋洛陽說的沒錯,再好的朋友也沒辦法容忍一次又一次的爽約。他沒戀愛的時候,少參加一場球賽都覺得那是男人間最高程度的背叛,而在他戀愛之後,他無數次的背叛了陳思慕,而陳思慕從始至終都是照單全收。

季岳無從比較陳思慕對其他朋友和對自己有什麽不同,因為他這才意識到,陳思慕社交的核心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只有自己一個人,好不容易出現了一個有共同語言的齊悅心,還被他百般排擠。

“季岳哥,對不起......”

這還是宋洛陽第一次叫他哥,就算是在這種情況下,季岳聽了多少也有些感動。程熙還在邀請他出去吃飯,季岳拒絕了,他還亂着,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們。

成功把季岳約出門的是沈菲菲,沈菲菲約他看電影,并且說那個商場正在組織接力投籃一百球的活動,沒有獎品,但是參加者都能在展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季岳挂斷電話,簡單收拾一下就出門了。

電影是卡通片,特效做得很好,劇情一塌糊塗,但是沈菲菲很吃這一套,從影廳裏出來的時候她還在哭。投籃一百球的隊伍正在吵架,後面的人說前面的人菜,前面的人說後面的人碰了他才會投歪。季岳排了一會覺得沒意思就走了。

沈菲菲扯着他陪自己逛街,季岳看她八卦的眼神就知道,這小丫頭就是為了套話才把自己約出來的。

“別問,沒八卦。”

“喂,大方一點嘛。他不是去收拾行李了,你們就沒聊點什麽知心話?”

“那天兩個人都沒帶嘴。”

“哎呀,”沈菲菲張開手臂擋在季岳面前,“說一說嘛,說破就無毒了呀!我已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沈菲菲做作的捧着心髒,季岳滿臉嫌棄的撥開她的腦袋。

“季岳?”熟悉的聲音響起,季岳擡頭看過去,貨架的另一邊站着一個有些陌生的男人,而他身邊的,是許久未見的陳思慕。

“不穿女裝就不認識了?”

季岳這才看出來面前的是誰。今天的齊悅心沒穿女裝,清爽的白體恤搭配藍色條紋襯衫,下半身是一條卡其色的工裝褲,稍長的頭發紮起一個簡單的武士頭,眉眼間還透露着幾分英氣。

季岳心想,這娘娘腔,是真有點東西。

“哦,你啊。”

“誰啊?”沈菲菲的視線在三個人間不停回轉,好像只要她看得足夠認真,就能看懂這個氣氛詭異的修羅場。

“少打聽。”

“你怎麽這樣。”

齊悅心笑了,他俯下身子對沈菲菲說,“你男朋友好兇啊,朋友都不給你介紹。”

沈菲菲立刻拉開和季岳的距離,匆忙擺手站出兩米之外。

“不是不是!別誤會!我們只是朋友!”

齊悅心笑着和她說對不起,又說她這麽可愛配季岳确實有點可惜。

沈菲菲一直盯着齊悅心的脖子,剛剛他彎腰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他脖子上的項鏈是一個英國小衆品牌剛推出的新款,她問了好幾個代購都說排不到貨。

“請問......你的項鏈是哪裏買到的?”

“這個嗎?”齊悅心摸了摸吊墜,“一個和我關系特別好的櫃姐,剛發售我就找她預定了,她那應該還有現貨,我把微信推給你。”

季岳不知道齊悅心哪裏來的魔力,總能将剛認識的幾分鐘的女性收編,他無可奈何的看着沈菲菲為一條項鏈瘋狂,心想自己越是要躲遠,煩惱就越是追着他跑,齊悅心這回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滲入他的生活。

季岳百無聊賴的去翻貨架上的筆記本,他也不能解釋自己為什麽會在那個瞬間猛然擡頭,沒給陳思慕任何的預警。

陳思慕沒能來得及收起自己貪婪的目光,他的眼神中不帶有任何欲望,也看不到愛情。他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滿溢的思念,他想多看一眼只在夢裏才能見到的季岳,再多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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