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章
第 10 章
林缈躺在床上,稍微動一下,五髒六腑就發疼。
自從那日在比試臺上輸給洛既青後,接連幾日她都沒見過師尊。這次的反噬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正統的術法是不會有這樣劇烈的反噬的,林缈心底很清楚,林雲致之前教給她的那些是禁術。
雖然她很想贏洛既青,但她希望能憑借自己的實力取勝。
以前的數次比試她都輸了,林雲致也沒說過什麽,但這次比試前,林雲致語重心長地跟她談話,字裏行間都是讓她必須贏的意思,縱使用上禁術也得贏。
林雲致的要求加上她自己心底對取勝的渴望,林缈第一次在比試中用了禁術,但她着實沒想到,用了禁術竟然還是輸了。
林缈平日裏心高氣傲,與同門的關系都不算好,這幾日她受重傷躺在這,也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
身邊無人,林缈也不必維持平日清傲的姿态,露出了落寞的神色。
她既羨慕洛既青也嫉妒洛既青。
洛既青未入流雲宗時,她林缈是流雲宗新一代弟子中劍道境界最高的。洛既青進流雲宗修煉後,很快便顯露了驚人的劍道天賦,一路越境挑戰,到最後連她都贏不了洛既青,洛既青是宗門新一代弟子中當之無愧的劍道第一。
她很羨慕洛既青在劍道上的天賦,同時,她也羨慕洛既青能有時照雪那樣耐心的師尊。
宗門弟子都以為林雲致和善好說話,只有她知道林雲致多嚴厲可怕。
林雲致沒耐心一點點指導她,總是把各種劍法書丢給她讓她自行領悟。
林雲致也從不問林缈有沒有哪一處不懂,卻要求她每次都使出最标準的劍招。
一旦不對,便要在主殿前跪着,主殿門前時不時會有弟子經過,林缈又是個自尊心極重的性子,跪在那裏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上都飽受折磨。
每次她都對自己說,是師尊對自己寄予厚望才這般嚴格,她必須更加努力。
以前林缈每每想起時照雪,覺得時照雪看起來就一副不好接近的樣子,肯定對洛既青頗為嚴苛。
直到那次她去回月峰,偶然路過竹林,發現時照雪正在指導洛既青劍術。
印象中冷冷的時長老格外耐心,不厭其煩地指出洛既青劍招的不足,臉上沒什麽表情,但聲音是溫和的,不似平日的冷然。
林缈瞧見這一幕,心裏更加難受。她原以為洛既青也是飽受磋磨的,沒想到別人的師尊耐心溫和,壓根就不是林雲致那樣。
這次私用了禁術,修為不進反退,林缈苦笑一聲,真真是應了“自作自受”四個字。
“吱呀”一聲,房間的門開了。林雲致走進來,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林缈忍着痛下床行禮,“師尊。”
林雲致冷眼看着林缈因傷口疼痛而臉色發白,一言不發。
林缈見她沉默不語,立馬慌了。多年相處,林缈心底清楚,林雲致越是沉默不語,說明她越生氣。
林缈保持着行禮的姿勢,不敢擡頭。久久,面前的人終于出聲,
“此次比試前我囑咐過你的,你竟還是輸了。”
林雲致也不管她的傷勢,自顧自繼續道:“你和洛既青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之前我與其餘長老私下商讨過,我們決定以這次比試為參照,定下流雲宗的下一任宗主。”
突然,林雲致冷下聲,“可你依舊輸了。”
傷口陣陣的疼,林缈聲音不由發顫,“是弟子不争氣,辜負了師尊的期望。”
林雲致用餘光看她,似是失望似是嫌惡,“呵,确實是有其師必有其徒。當年的我比不過時照雪,我的徒弟也比不過她的徒弟。”
林缈感覺到她的語氣有些不對勁,擡頭望向她。
林雲致扔下一句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此後你不用來主峰,去掩星峰罷。”
林缈眼中是深深的不可置信,她沒有追出去求情,因為她知道林雲致做出的決定不會改變。
去掩星峰便意味着,她不再是林雲致的徒弟了。
*
主殿上。
林雲致帶着一絲笑意,看向時照雪,“時師妹,回月峰上的魔族內應可找出了?”
“近日發現了一個半魔,那半魔修為甚高,重傷了小洛後便逃走了。”
林雲致作驚訝狀,“我聽聞雲及把靈器‘洞察’給你了,連靈器都未辨出這半魔嗎?”
崔雲及見提到了自己,随意應了一句,“半魔身上的魔氣不如魔族濃郁,若加以隐藏,的确不容易被查出。”
林雲致聞言輕皺着眉,“那這可麻煩了,回月峰上也許還有半魔。”她忽然看向一言不發的季翎若,“季師妹可有能辨出魔氣的靈藥”
季翎若拿出了一個小瓷瓶,淡淡道:“宗主,這是我近日煉制的,身上有魔氣的人服下後會立刻顯現。”
林雲致笑了笑,“那麽下午便召集回月峰所有弟子到主峰,服下這丹藥罷。”這話是很明顯的命令式語氣,帶着不容拒絕之意。
她看向時照雪,“時師妹覺得如何?”
時照雪神色淡淡,應道:“甚好。”
一個時辰後,回月峰所有的弟子便聚在了主殿前的一大片空地處,無夕峰的弟子分發着特制藥丸,不僅如此,林雲致還派了主峰的弟子盯着回月峰弟子服下藥丸。
一炷香後,有幾個弟子神色異常,似是要驚慌逃竄。
時照雪本想讓其餘人抓住那幾個異常的弟子,這時一柄劍不由分說地刺穿了那幾個弟子,一擊致命。
林雲致臉色冷肅,“魔族作惡多端,寧可錯殺不可放過,時師妹不會介意罷。”
介意又如何,你殺都殺了,一旁的崔雲及看到這般狠辣的手段,默默翻了個白眼。
林雲致忽然想到了什麽,“咦時師妹,你的那兩個徒弟呢?”
“我已私下讓她們服用過特制藥丸,她們并無異常。”
林雲致的眼神裏多了一絲探究,“我将所有回月峰弟子召集到此處便是為了親眼看到她們服下藥丸,時師妹此舉是何意”
時照雪對上她探究的視線,“宗主不信我嗎?”
林雲致臉上的笑意消失不見,“這并非信與不信的問題,此事不能有任何差池”,緊接着她對一旁的主峰弟子道:“讓洛既青和陸淺黛過來。”
回月峰上。
洛既青緊緊捏着傳音符,她剛看過了傳音的內容,回月峰所有弟子被叫到主峰一一服下特制藥丸,她不去定是不行的。
待洛既青禦劍到主殿前時,陸淺黛先一步到了,已經服下了藥丸,神色無異。
林雲致看向洛既青,示意她過來。
洛既青垂着眸走過去,只見林雲致把小瓷瓶遞給她,溫和道:“你是宗門年輕一代的佼佼者,我相信你不可能是魔族,但回月峰所有弟子都服用了,你不可為特例。”
洛既青接過小瓷瓶,倒出一顆小藥丸,整個過程中神色平靜,沒有半分畏懼和慌張。
她正欲服下藥丸,一旁的時照雪握住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動作。
此舉一出,林雲致立馬看向時照雪,“時師妹這是何意”
“小洛昨日受了重傷,此藥成分不明,可能與她的傷勢相沖。”
深谙藥理的季翎若奇怪地瞥了時照雪一眼,藥性會相沖,她還從未聽過藥與傷勢相沖的。
時照雪又道:“小洛服用此藥丸可能會影響傷勢,出現異樣。”
林雲致冷笑一聲,“我從未聽說藥性會與傷勢相沖,時照雪,你不覺得這番言論過于荒謬嗎?”
時照雪從洛既青手中拿過藥丸,眼底隐隐有寒意,“小洛不會有問題,不必服用藥丸。”
林雲致見時照雪語氣強勢,沒有任何退讓之意,又想到這段時間她次次與自己對着幹,右手虛握,流雲劍出現在手中,直直指向時照雪。
“你要包庇自己的徒弟嗎?”
崔雲及和季翎若見林雲致竟拿出了流雲劍,紛紛站了起來,臉上不再是剛才的輕松之色。
“小洛本就沒有問題,哪裏談得上包庇”流雲劍指着心口,時照雪依然神色未變。
洛既青本做好了身份被提前發現的打算,可她實在沒想到,時照雪竟然擋在她面前,堅定地維護她。
流雲劍是歷代宗主佩劍,從來只指向邪魔,而現在,師尊因為她,被用來斬妖除魔的流雲劍指着,還毫不退讓。
林雲致眼神發狠,将流雲劍往前遞了一寸,劍尖抵進了時照雪的心口,白衣很快浮現一片血跡,時照雪卻連眉頭也沒皺,只是重複道:“洛既青沒問題,無需服下藥丸。”
洛既青心裏悶痛,往前一步,“我……”
時照雪厲聲打斷,“你重傷未愈,切莫逞能。”
面前的人語氣淩厲,掩于袖中的手卻輕輕牽住了自己的,洛既青感受着那只手的溫熱柔軟,眼眶酸澀得發疼。
“你再不讓開,可別怪我無情。”林雲致眼神冰冷,給出最後的警告。
流雲劍是流雲宗歷代宗主佩劍,在高階之上,接近仙階。誅魔,則魔族灰飛煙滅,若修士被其所傷,則承受噬骨之痛。
時照雪面色蒼白,卻仍然不願讓開。
主殿之上,兩人僵持不下。
季翎若瞧着時照雪愈加蒼白的臉色,走近道:“宗主,普通的丹藥沒什麽,但這特制藥丸所用的靈藥有幾味确實可能激化傷勢,因此産生異樣也是有可能的。”
聽到季翎若這話,林雲致冷哼一聲,收起流雲劍,“既如此,那洛既青可暫時不服用此藥,傷勢痊愈後,我要親眼看她服下藥丸。”
林雲致瞥了眼時照雪,“時師妹,我可是給足你面子了。”
“多謝宗主。”
仙舟上。
時照雪緊閉雙眼,好看的眉輕蹙着。
季翎若剛剛幫她止住了血,忍着怒火問:“你可知流雲劍傷及了你的心脈,照雪,你向來有分寸,今日是怎麽了?”
時照雪好似沒聽到,沒有回答她。
崔雲及安慰季翎若,“師姐,你別生氣,雖然流雲劍造成的傷不易痊愈,但總歸是會好的。”
這番話沒起到消氣的作用,季翎若瞪了崔雲及一眼,“她是宗裏唯一有希望步入煉虛境的,如今正處于修煉的關鍵時期,被傷及心脈定會對修煉有影響。”
“師姐,我沒辦法修煉到煉虛境。”沉默了一路的時照雪此時出聲道。
崔雲及和季翎若聞言都愣住了。
“為何,怎麽會”
崔雲及難得收起了平日裏的随意,認真問:“時師姐,你為何這般篤定”
時照雪睜開眼睛,冷然的眸子此時夾雜着複雜的情緒,有無奈、歉意,卻沒有後悔。
她輕聲道:“我無法修煉到煉虛境,永遠達不到當年師尊對我的期望了。”
說完這句話,時照雪又沉默了,無論崔雲及和季翎若怎麽問都不開口。
崔雲及氣得笑出聲,“時照雪,我們擔憂關心你,你又裝死是吧!”
季翎若見她一直默然,知道她不願多說,于是換了個話題,
“照雪,洛既青有問題,對吧?”季翎若緊盯着她,“如果你想要我幫你,就好好說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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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