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鴻蒙陰陽訣
第030章 鴻蒙陰陽訣
如今已是袁仲林意識到師侄狀況的數日之後。外界各樣傳聞紛紛揚揚,他們這邊倒是已經摸索出讓邬九思經脈隐隐恢複的真正緣由。
那日的柳林酒充其量只是一個引子,真正起作用的,還是早前他與郁青一同修行的功法。
這對袁仲林而言自是大大出乎意料。饒是以他對郁青的厭惡,也不得不承認此人的到來似乎并非全無好處。甚至細細去想,若非那白眼狼是天陰體,師侄如何會特地找來适合對方的法訣?
不過,沒過多久,袁掌門又将郁青抛開。
給天陰體專門功法的修士并非沒有,可像自家師侄一樣,認真将對方看做道侶、與之一同修行的卻是寥寥無幾。哪怕是那些心頭願意的人,也很難像九思跟那白眼狼一樣,一個修為盡失,一個壓根沒建立起正經心法體系。這樣兩個人,才能共同以《鴻蒙陰陽訣》打下道基。
師侄如今有了康健希望,一是因為他心善,二是諸多機緣巧合撞在一處,和那白眼狼有什麽關系?
“只是不知道,”袁仲林又道,“這功法究竟是出自什麽人之手。鴻蒙,呵。”
邬九思亦有幾分在意。他感受着體內微弱的、時有時無,卻畢竟重新開始流淌的靈氣,沉吟良久,終于緩緩說:“都說萬億年前,世上唯有一片混沌靈氣,那便是‘鴻蒙之時’。往後天浮地沉,有了玄州。再後來,才是其餘各州慢慢顯露。
“落在我身上,那日飲過師弟送來的酒水後,我體內靈氣溢滿,卻又混沌難分。恰好,前段時日為了找尋阿青……”
再度念出那個名字,修士的話音停頓片刻,眸色也跟着黯淡些許。
袁仲林聽着、看着,又忍不住要嘆息,暗惱自己真是害苦了師侄。
然而不等他出言安慰,邬九思便像已經調整好心情,繼續講:“總歸,我始終在運轉功法《陽篇》,算是有了本能習性。
“那會兒酒醉昏沉,這習性又顯露出來。二者湊到一處,便若天地初開、陰陽初現,我體內也重開了一副靈脈。
“真是巧了。”
說到最後,他微微一笑。雖然依舊滿頭霜色,這點笑意裏卻又有了從前邬真人的神清骨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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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仲林到底欣慰。師侄今日是為完全放下,可明日、後日——他是師兄師姐的孩子,是太清峰的少峰主,是曾經天一宗中年輕一代最出挑的天才修士。壽數漫長,明日無垠,袁仲林相信,那白眼狼終究要被師侄落在腦後。
他轉而叮囑:“你好生修煉。”說着,又開始琢磨:“天陰體罕見,卻也不是毫無蹤跡。若是唯獨這等道體才能助你再進一步,倒是能……”
邬九思打斷:“師叔,這便不必了。”
袁仲林看着師侄的神色:“好好好,都聽你的。”想了想,也把那句“出去的弟子說,那白眼狼手裏怕是還有什麽底牌。九思,你近日有空的話看看錦囊,弄清有無缺少的東西”咽了下去。
……
……
郁青上次搭乘靈船的時候已經知道,州與州之間的行船速度,與是否遇到風暴有很大關系。
所謂“風暴”,其實是一種靈氣亂流。雖說沾了“靈氣”兩個字,可對修士而言絕不是什麽好東西。若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碰到,輕則血肉被其攪碎,重則連神識也無法留存。
是以雖說在短短十數天的航程中便遇上三次風暴,并且眼看抵達龍州的時間在被不斷拉長,郁青依然沒有心焦之外的辦法。他只能沉着心修煉,偶爾拿空白符紙練習一下靈符繪制,好讓自己多些下船之後的底氣。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靈船終于在龍州港口停靠。郁青借口自己要投奔早年遷來玄州的族人,婉拒了這段時間與他同住下房的另幾個修士共同游歷的邀請。下了船,便以最快速度再次改變形貌、趕赴記憶中的山嶺。
前頭運氣太糟,如今總算得了些好。在這一程靈船上,郁青意外遇見了一個渡元嬰劫的修士。發覺雷雲凝聚、其他修士開始避讓的時候,他又有了當初遇到奪寶之人那會兒心髒狂跳、似懼似喜的感覺。
驚雷符本就是将天雷封存、以待日後使用的靈符,而與尋常雷電相比,這渡劫之雷的威力不知高出凡幾。要引劫雷也很容易,只要在其劈下的時候,同樣站在劫雲下方便好。
唯獨的問題是,真這麽做了,郁青本人會有危險。
“沒關系。”他一面準備符紙,一面自我安慰,“我境界低,所以就算有劫雷落下來,也不會太過兇戾。加上這身法衣,不說捱過去,起碼能放完空符就跑吧?”
怎麽去算,他都有七八成可能性毫發無損、全身而退。至于餘下的那兩三分可能——郁青暗暗咬牙,手上動作不停——想來,也無論如何無法與九思如今的狀況相比。
修士識海廣闊,能存下任何所見事物,其中自然包括心上之人的面容。
郁青從前不曾相信,如今慢慢面對本心,這才發現:原來早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與道侶共處的一幕幕,已經完全刻印在自己腦海中。
他記得初見時對方的溫柔有禮,記得對方教自己改換劍法時的細致耐心,也記得道侶靠在榻上,面容蒼白,卻還是待他關切,細細為他評講修行進度。
郁青心頭泛起一陣苦悶酸澀。
他應該更早便發現的,其實道侶身體的衰敗并非一日之事。自己與對方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在距離自己更遠。
哪裏是現在才開始消瘦。
“我會帶着‘龍血’回去。”青年喃喃說,“九思,你可以不願見我,但你一定要等我。”
這句之後,他從靈船邊緣一躍而下,身子沒入林中。
有人在他上方呼喊,卻并無一人出手做些什麽。自己選的路,當然也得自己擔着。
靈船繼續行駛,很快到了郁青神識範圍之外。他并無太多心思去留意,身畔狂風大作,陣陣獸吼由遠及近,裏頭又夾雜着鳥雀唳鳴。不光人修,連這些飛禽走獸都在想法子離開。唯獨郁青一個,頂着疾風、步步深入。
劫雲壓得更低了,他已經隐約聽到“隆隆”聲響。到了一道電光從青年頭頂劈過、将他四周照出一片雪亮的時候,郁青停下腳步,開始用最快地速度取出符紙、布置灌雷法陣。
道侶的聲音仿佛又在他耳邊響起,照舊還是那麽溫和仔細,與他講:“同樣是雷系攻擊靈符,驚雷符繪制難度遠遠高出雷暴符的緣由就在這裏。後一樣的雷擊從符中出現,威力或許弱些,卻不會讓修士自身有什麽危險。前一樣便不同了,你要确保靈符上的每一筆都不曾畫錯,否則縱然引來天雷也只能把符紙直接劈成焦灰。還要保證雷威确實入了符中,這便需要又一個陣法輔助。”
“隆隆”聲響之中,郁青的手極快地動作着,面孔則在電光當中忽明忽暗。
“而在剛才說的那個灌雷陣下方,還得有一個防禦法陣。這應該很好明白,若是沒有這番準備,難道讓人親去迎雷嗎?”
記憶裏的道侶又開口。一面講話,一面撥弄羅盤。輕輕巧巧幾下動作,他與郁青面前的靈氣便開始上升、旋轉。
郁青看得頭暈目眩,同時更是向往。他還沒有系統地學過陣道,于是更多是死記硬背,将那些靈氣的走向牢牢烙在心頭。現在,到了檢驗一切的時候。
“快了,很快了。”
一塊一塊靈石被郁青取了出來,分好不錯地落在道侶曾經指點過的地方。近乎就在最後一塊靈石落下的瞬間,青年眼前一白,整個人被電光吞噬!
他本能戰力。天道之威,天雷之力,駭得這小小築基修士雙腿發軟、近乎喘不過氣來!
等到電光消散,郁青過去良久依然在大口大口喘氣,冷汗不斷從鬓角滑落。指尖冰涼發顫,宛若驚弓之鳥。
也是這時候,他餘光一閃,忽地發現:那用來布陣的靈石,竟已經碎得七七八八。
自己也就這麽幾塊中品靈石,如今這樣,若是劫雷又來,他怕是要以肉身去扛了。
“灰飛煙滅”四個字出現在郁青腦海中,他咬咬牙,看着電光閃爍、俨然已經灌雷完成的符紙,開始迅速将它們收攏。
怕什麽?只要在下一道雷到來之前從此地離開,自然——“呃唔!”
郁青再度被電光吞沒。
他雙目緊閉,驚懼萬分,卻依然維持着思緒、意識。時間被無限地拉慢了,或許過去了一息,或許是更漫長——更短暫的時候,青年重現人間。
又過了片刻,他緩緩放下自己的手臂。
原來最關鍵的時候,眼看防護陣法破碎,自己又再無法器遮擋,郁青咬咬牙,幹脆抽出自己的靈劍舉在頭頂。
大約還是他修為低,于是落來的雷威也不過爾爾的緣故,靈劍竟真的将整道雷都扛了下來。
如今,看着閃爍銀光的劍鞘,郁青嘴巴微張,眼睛眨動,後知後覺:自己仿佛又多了一樣底牌。
這自是值得歡喜的事。偏偏不等青年唇角勾起,他又聽到了“轟隆”雷聲。比之前每一次都更為巨大、更為猛烈。
郁青當即一凜,在心頭喝:“不好!還是快些從此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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