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令人難忘(咬牙切齒)的初見
那廂,蕭瑾煜陰沉着臉,回了宣政殿換了一身便服。
他坐在禦座上,執起朱砂筆批閱奏折,腦海中不時劃過剛才的情景。越想越氣,根本無法平心靜心,盯着一本奏折好半天,也沒看出所以然來。
他重重地放下奏折,坐在那裏揉眉心。那些過往的糟心事,又湧了上來。
第一次見到這個女人,他就被氣個半死。
那天他突然興致來了,遣散了侍衛和懷恩,在甘霖池邊,彈奏起多日沒碰過的筝。
結果,這女人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他還沒彈完,她就跳了出來,十分不客氣地道:“哎,我說你能不能別彈了。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但是你彈得實在是,嘔啞嘲哳難為聽,我實在聽不下去了。”
當時,他懵了,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哎,我也不是故意打擊你的。你別這副遭了雷劈的樣子嘛。”周慕仙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他對面,“你這麽有自知之明,大晚上躲在這裏練習,可見也是個不服輸的。放心好了,只要保持這股熱情不服輸的勁頭,你一定可以早日學成,變成一代大師的!”
在她說話間,蕭瑾煜已經反應過來,臉色立刻青了白,白了青,變幻莫測。
她說完,也不管他臉色已經鐵青的駭人,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我十分的看好你哦!”
蕭瑾煜此刻已經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一把揮開了拍在他肩上的小手。
從小到大,人人都誇他天資聰穎,偶爾彈個曲子,沒有人不贊嘆他天賦異禀,筝聲動人。這個女人,居然敢嫌棄他彈得難聽不說,還敢說他是不敢見人才躲着偷偷彈奏!
更可惡的是,她竟然還敢拍他的肩膀!
誰給她的膽子!
那一揮,力道極大,周慕仙手面立刻紅了一片。她捂住手,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幹嘛!好過分,我安慰你,你居然恩将仇報地打我!”
他過分!蕭瑾煜被她的倒打一耙氣得更狠了,“你是哪個宮的!這麽沒規沒矩!”
“你管我!”周慕仙撅起嘴,翻了個白眼。
“晚上在外面逗留,你知道是什麽罪嗎!”這內宮真該好好整頓了,居然還有這麽沒規沒矩的人。
“那又怎樣。”周慕仙腦子靈光,轉的特別快,她立刻不服氣地反唇相譏,“你自己不也大晚上逗留在外,還好意思說我。”說完,還得意洋洋地擡着下巴,一副看你怎麽圓下去的表情,十分欠揍!
“你知道我是誰嗎?”蕭瑾煜意味深長地撇了她一眼,慢慢問道,語氣裏已經有些森寒之意。
他從來脾氣溫和,待這些宮人寬和,不過今天,看來有人就是嫌命太長,自己非要往槍口上送。
“管你是誰。”周慕仙揚了揚眉,頗為高傲地拍了拍胸脯,“我誰都不怕!”
蕭瑾煜被她得意洋洋的模樣氣笑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
“哼,你這人,不識好人心,我好心好意鼓勵你,你卻打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說着,不等他再次開口,轉身就跑,還順走了桌子上的幾塊桃花酥酪。
邊跑邊往後揚起了手,“權當你給我的賠禮了,後會無期!”
然後,一溜煙,拐進了假山陰影處,沒了身影。
這就是二人初次見面。
其實,那天晚上,周慕仙是被餓着了。禮教司儀十分嚴苛,嫌她吃得多,居然不讓她吃飽。她實在是餓得不行了,這才偷偷出來覓食。
周慕仙不傻,相反,她很聰明。看到蕭瑾煜一個人在那兒彈筝,她心裏已經有了計量。
深宮大內,夜深時分,能在這裏悠閑自得地彈筝,又豈會是尋常宮人?除了當今皇帝,就剩下幾位親王了。
無論是誰,她的惹怒人的舉動皆有利無害。若是親王,她沒透露姓名,以後也沒機會見面,自然不必擔憂親王報複遷怒。
若是皇帝……
那就最好不過。
她還沒參選,就先得罪了皇帝,自然而然在會被淘汰。
皇帝其人,也算得上寬和的仁君,從他這幾年登位後的行事作為不難看出。故而,也不會因為這種事遷怒到朝堂之上,去刁難為難爹爹。
可惜,千算萬算,總會有變數。
蕭瑾煜再次見到周慕仙,是在大選之上。
初選,複選,蕭瑾煜半分沒有過問,全由着太後張羅。到了大選,他才不得不出面應付一下。
他随意掃了一眼一衆秀女,翻開了女官遞過來的折子。然後,将心中早就估量好的各家大臣之女勾選出來。
落選的秀女,穩重一些的,蒼白着臉退出去了,有些年紀小一些,或者沒經過大場面的,早就嘤嘤哭起來了,被底下的嬷嬷帶了下去。
蕭瑾煜冷眼看着,沒有半分動容,反而微微帶着一絲不屑。母親,你看,這些女人,為了進宮做一個妾侍擠破了腦袋,落了選就跟要了命一樣,哪有您的半點風骨?
女官又宣讀了選上的各位秀女的位份。
蕭瑾煜百無聊賴,開始神游天外。
“周尚書之女,周慕仙,封俢儀,賜甘泉宮。”
“臣女周慕仙,叩謝聖恩。”一個矯揉造作故意裝的輕柔,略帶着緊張的聲音響起。
哼,又是一個愛慕虛榮的女人!你以為選進了宮就能榮華富貴,平步青雲了嗎?蕭瑾煜下意識地冷笑。
嗯?不對,這聲音怎麽這麽耳熟?蕭瑾煜拉回了神智,循聲看去。
下面此刻正跪着的,不就是那晚嫌惡他筝聲難聽的那個沒規矩的丫頭嗎!她居然是周拓之女!
一向金口玉言,一言九鼎的蕭瑾煜,此刻非常後悔,他居然封了這個瘋丫頭俢儀?就她這樣,哪點配得上俢儀二字!
剛才真應該挨個細看一遍才對,再不濟,也該大致掃一眼。如今木已成舟,想反悔都不行了!
“周慕仙,對吧?”走了半天神的蕭瑾煜,此刻終于開了尊口。
“額,回陛下,臣女正是周慕仙。”周慕仙顯然也認出了他,此刻笑得極為勉強。一雙眼睛擡頭看了他一眼,滴溜溜轉了幾圈,迅速垂下了眼睑。
蕭瑾煜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毫不留情地說道:“儀态容貌稀疏平常,委實與俢儀二字搭不上邊。”
“……”這又不是我自封的,怪我喽!
當然,她也只敢默默腹诽。
“罷了,”蕭瑾煜也不好無緣無故多加難為,揮了揮手。
周慕仙正正經經,大大方方行了禮,退了下去。結果不盡如人意,沒有如願落選。好在留了不好的印象,以後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會少了很多。
等皇帝陛下尊口不打算再開了,女官這才上前,接着念讀。
這番小插曲,不到半天就流傳到了整個皇宮的各個角落。周慕仙的大號響徹三宮六院,盡管不是什麽好名聲。
人人都知道,新來的周俢儀,剛大選就被皇帝厭惡,以後注定是不得聖心,得寵無望了。
為此,随侍的歡喜、歡樂愁白了頭,當事人卻渾不在意,樂得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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