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還沒到體能極限

第21章 還沒到體能極限

◎不穿衣服确實不行。◎

沙發上鋪了一層米白色的沙發墊,紋路細膩,是幾何形的印花圖案,茶幾上擺放幾個陶瓷杯子,有兩個是經常用的情侶杯,和其他可用的花瓷區分明顯。

客廳很大,因為家具很少,顯得很空,一張沙發,一張茶幾,灰色的地毯占據大部分面積,東面一扇全牆落地窗,厚重的可以遮光的窗簾垂落到地面。

夜色已深,窗外的雨水順着玻璃形成一條條斑駁的水痕。

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熱風從空調裏吹出來,在冬季的尾巴,春日的初始,櫻田熙今年第一次在家裏開空調。

為了她剛撿回家的一個傷患。

他的腹部有道刀傷,很深,櫻田熙為他緊急處理縫合,用雙氧水澆洗滅菌,沒有打麻藥,很少人會默不啃聲的忍過去。

但他只是皺了皺眉頭,将目光放在虛空中的一點。

不疼嗎?當然疼。

但當疼痛過度後,便只剩下麻木,雙氧水澆上去時再次激活他的痛覺神經,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絞緊他的大腦,他的手指下意識想抓住點什麽,落空後,只好緊緊握成拳頭壓在抱枕下面,後背貼在沙發上。

脫下的帶血的制服堆在一邊,狗卷棘赤着上身,信任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女孩子,任由她的雙手,她的藥物,她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在他身上來回。

在家入硝子的反轉術式下,狗卷棘很久沒體會到如此粗暴直接的治療方式,僅靠自身的痊愈能力。

而櫻田熙顯然能将這份自愈能力放到最大。

她的縫合技術幾近完美,整潔漂亮,她也很滿意自己的作品,欣賞了一會兒後,将狗卷棘的腰纏上繃帶。

靠近時,身上淡淡的冷香幾乎侵襲狗卷棘的全部感官,讓他一時忘記疼痛,又不知走神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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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紅透一片的耳後肌膚暴露他晦澀又羞窘的想法。

“只是我能見到的唯一一個外傷,我不确定你的內髒是否受損。”

櫻田熙将繃帶打了個結,柔軟的手指輕輕按壓他的肋下,“你吐血的原因我還不清楚。”

她的手指在狗卷棘身上撫摸按壓,經常戰鬥的人皮膚很緊實,不像櫻田的肉軟軟的,狗卷棘,他很硬。

少年似乎很緊張,在她試圖通過按壓确定他內傷時,狗卷棘無意識緊繃着肌肉,令她感覺自己在戳一塊包裹着肌肉的鋼鐵,反抗她的深入。

她有些不高興,輕輕用手掌拍了拍狗卷棘。

啪,啪。

“別用力,傷口會滲血的,你在緊張什麽?難道你怕我傷害你?”

熱意上湧,狗卷棘狼狽的搖頭,他的後背緊貼着沙發,如果可以,他甚至想跳開來,離得遠一些。

“明太子!”

櫻田熙:“……?”

“我沒買明太子……你之前不是說想吃海帶?”

狗卷棘:“……”

兩人之間的交流有壁,狗卷棘默默閉了嘴,他無法解釋自己根本沒有內傷,吐血只是咒言用多了的原因,休息休息就會好。

他麻木的躺平,聽醫生的話,就像在治療時不準惹家入硝子不高興一樣。

醫生一生氣,後果很嚴重。

“……痛嗎?”

狗卷搖頭。

“這裏呢?”

繼續搖頭。

“那你還有哪裏痛?”

狗卷紅着臉搖頭,他試探着伸出手去拿自己的制服,被櫻田熙發現,立刻阻止,“都被血濕透了,你還穿它幹什麽?”

狗卷棘眨了眨眼,茫然的望着她,又低頭看了看自己,整個人都快熟了。

從未在異性面前如此暴露。

救命。

櫻田熙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平靜的拿遙控器調高了溫度,應該是失血過多導致的體溫下降。

不穿衣服确實不行。

“我去拿件衣服給你。”

她自己的公寓當然沒有男性的衣服,但是降谷零有啊,兩人身高相差不大,降谷零的衣服,狗卷棘可以穿。

至于如何進門。

櫻田熙從盒子裏拿了串鑰匙。

他們之間互相擁有對方的家門鑰匙。

他失蹤五天了。

了無音訊。

打電話不接,聽松田陣平說公安那邊也沒有降谷零的身影,似乎是去出差了。

就算是正常的出差也不可能一個信息也沒有。

櫻田熙上了樓,用鑰匙打開門,屋內漆黑一片,開燈後,撲面而來的清冷和安靜,似乎連窗外的雨聲都小了很多。

櫻田熙原地站定一會兒,有點恍惚,冷靜下來後,去卧室找了幾套降谷零的衣服。

離開時,她被茶幾上一張泛着銀邊的相框吸引了注意力。

她鬼使神差的走過去,将相框拿起,只看一眼,難以言喻的痛意忽然襲擊心房,櫻田熙瞳孔緊縮,陌生的情感波動吓得她一失手,将相框摔在地上。

兩人親密的合照表面玻璃裂開一道縫隙。

櫻田熙呼吸急促,紊亂,失去冷靜,完全沒有平日的控制力。

“明天是你生日,零。”

櫻田熙壓抑着,“生日快樂,零。”

她轉身離開,地上的相框并沒有拾起來。

明天是降谷零的生日,去年他們是一起過的,吃西餐逛博物館,還陪櫻田參加了一場知識競賽,十分充實。

但那是降谷零的過去,降谷零的生日。

而不是安室透的。

化名安室透的降谷零,在和過去告別,因為在這一場漫長的任務裏,他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重新回到降谷零的身份。

為了進入這個組織而不被懷疑,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降谷零,從此刻起,叫安室透,他摧毀所有的數據和材料,在這棟屋子裏放了一把大火,他站在黑色的車旁,火光躍動在他眼底,也無法照亮他如深淵般的心。

同行的組織成員看到他這幅詭異冷漠的表情,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新人很可以嘛,第一次做任務居然一點都不怕,以前接觸過這行?”

安室透似笑非笑瞥他一眼,将手裏的最後一本賬本扔進大火裏,轉身上車。

“稍微對數字和信息感興趣一點,做不出成績,再冷靜也沒用。”

男人笑着吸了口煙,将煙頭扔出車窗外,“看不出來,你很有上進心嘛。”

“彼此彼此。”

只有盡快擁有代號才能接觸中心人物,安室透迫不及待的要更“上進”一點,他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做出優秀的成績。

櫻田,為我祈禱吧。

櫻田熙只是睡一覺,就完全忘記昨天在降谷零的公寓裏感受到的心悸。

書上說,如果戀愛會使人感到痛苦,因為對方的行為和言語而影響到自己的心緒,那麽就該适時放手。

任何會讓自己不适的情感,都該被割舍。

但櫻田總覺得哪裏不對,可在這領域堪稱小白的櫻田并沒有發現其中的矛盾,她只是期待森學長能把下一本書寄給她。

然後順便研究一下未來大嫂,以及昨夜被她撿回家的少年。

這樣一想,她這幾天的任務實在繁重,忙得很,感謝目暮警官給她放假。

“第二天就能行走自如了嘛,你的自愈能力是我見過最優秀的。”

剛從衛生間走出來的狗卷棘,和站在卧室門口盯着他的櫻田熙面面相觑,少年僵硬着手拉了拉有點長的褲子,但很快他就後悔自己這麽做,因為櫻田的目光很大膽的往下移動。

“雖然上衣合身,但褲子果然還是有點長了,唔,畢竟零可是超過180的。”

狗卷棘:“……海帶。”

他還會長的。

但是姐姐的男友絕對不會長了。

櫻田熙再一次誤會他的意思,她打開冰箱,側首問他:“我知道你應該很喜歡吃海帶,煮海帶湯給你怎麽樣?但是我第一次做。口味可能很淡。”

狗卷棘的注意力全在櫻田熙為他親自下廚這件事上,至于後半段話完全沒聽清。

少年走路沒有聲音,靠近櫻田熙身後時,透來濃濃的藥味和血腥氣,他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進了廚房。

乖乖的不需要吩咐就在一旁幫忙。

櫻田熙将海帶放進碗裏,再一次看向身側的人,“你真的不痛嗎?我實在很好奇,你此刻的感受。”

正常人在受那樣重的傷後,完全可以進ICU,櫻田熙原本準備今早帶他去聖塔菲再做一次全面的檢查和治療,但他一大早突然可以自主行動了實在是櫻田沒想過的。

難道說,體質不一樣嗎?

櫻田熙一直望着他。

一直看着他,眼神探究,時間有點長了。

狗卷棘忍不住,用沙啞的聲音說話:“別看我了。”

櫻田熙收回視線,茫然的處理手中的海帶,還想再看看他,但生理上卻和她反着來。

好奇怪。

但并沒有多想,她很快就被料理上的難題難住了。

比如說海帶要煮多久?需要放什麽調料?零做的海帶湯裏好像有排骨之類的,但是她沒買排骨怎麽辦?

火燒着空鍋,櫻田卻還在回憶細節。

她回頭拿個豆腐的功夫,狗卷棘已經上手了,年紀輕輕居然還很擅長料理,櫻田熙望着他有序不亂的操作,眼神微亮。

“好厲害。”

真心實意的誇贊。

狗卷棘沒說話,但顯然速度更快了,可惜新衣服沒有衣領,無法遮住下半張臉,總覺得沒有安全感。

沒有肉,早餐做個海帶豆腐湯,配上白米飯已經足夠了。

說好的櫻田自己下廚,結果還是靠傷患自給自足,櫻田熙罕見的覺得有點過意不去。

畢竟,他算是不熟悉的人,不像零,不像佐藤,和自己有着緊密的聯系。

若非上次他救過自己,他身上有着櫻田熙想要探究的秘密。

擱其他的人躺在路邊,櫻田大概連個眼神都不會給予。

世間多少亡者,難不成要她個個都去救嗎?

生老病死,優勝劣汰,常理,櫻田熙沒有要去扭轉他人命運的執念。

“吃完飯,我帶你去醫院拍個片,吐血的原因要找到才好治療。”

長方形的餐桌,白色的瓷面上幾道灰黑色的山水般的紋路。

她坐在狗卷棘對面,用餐時倒不會用那雙令人害羞的金色眼眸注視着他,她的脊背挺直,長發被攏在身後用發繩簡單束起,藍色的發梢垂到纖細的腰間,薄薄的衣物緊貼着皮膚,幹淨又舒适。

櫻田熙的衣服少有寬松的,大都是尺寸合适的,胖一斤穿不了,瘦一斤就顯得略寬松,她對自己的身材管理很嚴苛,标準的體重,已經好長時間沒變化了。

反倒是狗卷棘,穿着降谷零的衣服,一直遮掩的下半張臉暴露在外,詭異的紋路和精致淩冽的輪廓,銀白色的短發下那張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間漂亮極了的臉,整個人充斥着不穩定性,和危機。

兩人同框,那股外斥的氣氛幾乎要溢出來。

降谷零和櫻田走在一起時,男友總是開朗又活潑,稍微中和了櫻田身上不近人情的氣息。

但是狗卷的話……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不說話也不愛笑,知情的人會覺得他腼腆,不知情的只覺得這人詭谲又冷酷。

兩人在一起,周圍直接空出直徑三米的真空地帶,推銷小哥都不敢上前搭話。

青木醫生想将上次唐澤雪穗的檢查單子遞給櫻田熙,但眼睜睜的看着他們上了電梯,愣是沒敢跟過去。

“啊,那少年是誰?”

拍片室的醫生問櫻田,她沉思片刻,回答:“路邊撿的。”

啊這……

運氣這麽好的嗎?在哪撿的,我也想去撿一個,女醫生露出豔羨的眼神。

檢查完畢,一個小時後片子很快出來。

女醫生:“沒有積血沒有骨折,髒器也很完好,十分健康,除了腹部的傷口之外,他比參加奧運會的運動員都有活力,真是奇怪了。”

櫻田熙在醫生辦公室。

狗卷棘獨自一人坐在走廊的長椅上,手裏擺弄着他的手機,昨夜借櫻田的充電器充滿了電,一打開,禪院真希,家入硝子,五條悟的信息鋪天蓋地湧進來。

都在問他為什麽不回醫療室,跑到哪裏去了。

昨天他和禪院真希追捕上次那只特級咒靈,厄運上身,又碰到另一只特級,兩只特級對付起來十分棘手。

稍微受了點傷。

狗卷棘點開禪院真希的消息頁面,回複【我很好】

禪院真希幾乎秒回【你在哪?】

狗卷棘猶豫片刻,對于熟悉自己的搭檔,不擅長說謊的狗卷選擇坦白。

【櫻田熙】

禪院真希那邊好半天沒回應。

狗卷棘自然想不到禪院真希看到他的回複,正在懷疑人生中。

“不開竅像跟木頭,一開竅就不得了啊,直接往人面前跑。”

警視廳調查過禪院真希,同理,他們高專也調查過和他們有過幾次交集的櫻田熙,對于她東大優秀人才,醫生和調查顧問雙兼職的身份也早有了解。

【你是故意的嗎?不怕她把你上交給國家?】

狗卷棘:“……”

【開玩笑的】

故意的嗎?

狗卷棘捏緊手機,目光平靜。

他不知道。

身體不受控制的往那邊跑,直至看到冒雨站在他面前的藍發女孩,他才悚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回過神來便亂糟糟的懷疑自己是否被詛咒,為什麽無法壓抑自己,夢游一樣。

但是,他暫時不想離開。

他羞恥的意識到自己這個想法,仿佛自己是變态一樣。

門開了,櫻田熙拿着文件袋走出醫生辦公室,長椅上的狗卷棘擡起頭,兩人視線交錯。

櫻田熙看他的目光很專注,很灼熱,透着股不正常的認真。

她扯動唇角,半眯起眼眸,冷霜一般的臉瞬間鮮活嬌媚,灌入朝氣,在狗卷面前綻放出明媚的可以迷惑人心的友善微笑。

她聲音很期待,“我們再去抽點血吧。”

狗卷棘心髒狂跳。

咒言師的血不可以輕易交給陌生組織。

如果是櫻田熙本人,他不介意,但是這家醫院,他不信任。

狗卷棘還沒意識到自己想法哪裏不對勁。

他搖頭,期待的望着他的女孩肉眼可見的失望。

狗卷棘下意識伸手摸進口袋,便簽本沒帶,他只能抓住櫻田熙的手,在她掌心寫字。

【姐姐】

櫻田熙垂眸靜靜的凝視他。

【我不喜歡醫院】

櫻田熙面無表情,那抹入昙花一現的笑容重歸冷漠。

狗卷棘不明白自己哪裏惹她不高興,一時抓着她的手不知該如何表達。

在這點,他和櫻田熙高度相似,在與人相處的技巧這方面,生澀的要命。

“不喜歡我們就不去了。”

櫻田熙看向他的眼神失去了剛才的熱烈,但目光仍然落在他身上,“你上次救過我,所以我也會救你,但你的傷好的很快,似乎也不需要我多做什麽。”

狗卷棘喉嚨幹澀,他坐在椅子上,仰頭望着站在他面前垂手凝視他的女孩。

櫻田熙若有所思,“我想聽聽你那天在那家會所和你的同伴做了什麽,我很好奇,可以告訴我嗎?”

“咒靈究竟是什麽?還有麻生太太她最近怎麽樣了?”

兩人都對對方不了解,命運真奇妙,讓兩個只見過三次面的人,在第四次見面就同處一室。

而面對如此危險的問題,一個敢問,一個敢答。

……

禪院真希将狗卷棘的消息告訴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他們,讓他們不要擔心。

五條悟當時就興奮了,“诶,是上次見到的漂亮小妹妹嗎?棘怎麽和對方交流?唔,我當然沒有歧視他的意思,只是他的飯團語除了我們應該沒人能聽懂吧。”

不愧是人民教師,考慮的問題方方面面十分現實!

禪院真希:“多交流自然就懂了,棘的行動力之快我完全沒想到……”

“那個女孩,好像有男朋友吧?”

家入硝子翻了翻她的資料,好像是名公安,具體的身份信息被加密了,查不到。

“所以棘是在介入他人感情嗎?”

五條悟更興奮了,“好刺激!”

禪院真希一臉黑線,“拜托你說點靠譜的話啊,五條老師。”

“不過棘他自己應該也沒意識到這份感情,在他陷的更深之前我們應該做點什麽。”

“做什麽?”

“自然發展不是更好?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喜歡誰也阻攔不住。”

禪院真希震驚:“你們……”

所有人的視線都看向禪院真希,黑發少女愣了下,但轉瞬就悟了,“原來我才是高專唯一的良心嗎……”

你們真的好黑啊。

大概就是成年的大人和還在青春年齡的年輕少年少女的差別吧。

事實上,越和狗卷棘相處,櫻田熙越詫異的發現,仿佛自己在面對筱冢美佳一樣,當然,他比美佳安靜,比美佳懂事,還比美佳會體貼人。

那個丫頭總會任性的占她便宜,用那張塗滿唇彩的嘴巴來親吻她的臉。

她很不喜歡。

但眼前的少年大概是不一樣的,這給人的感覺就很明顯是個真誠的人,不論說什麽,他都會坦白。

除了他為什麽不說話,而是用寫字交流這一點他不解釋之外,其餘的,櫻田熙能知道的都知道了。

“麻生太太還活着。”

櫻田熙和狗卷棘離開醫院,他們在車上,櫻田之前接到唐澤雪穗的電話,她拒絕對方過來接她,唐澤雪穗只好給她一個地點,約她看畫展。

“下次可以讓我見見她嗎?”

狗卷棘點頭,他側頭看向窗外,經過一家店時多看了幾眼。

一直在觀察他的櫻田自然也注意到了。

店面的櫥窗裏立着一個模特,脖子上圈着一條紅色的圍巾,店員正在一旁準備将冬裝換下來,上新春裝。

這條圍巾過不了幾日就會出現在打折區,快春天了,沒誰會去買圍巾。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店員立刻回頭,是個相貌出衆的女性。

“我要買那條圍巾。”

店員喜笑顏開,“這件單品銷售量很好,是最後一條了,給你們打個五折吧,是自己戴的嗎?”

櫻田熙指了指站在店門口環顧四周的少年,他穿着黑色的棒球服外套,襯衣是圓領的,露出冷色調的鎖骨,整個人都是清淺的顏色,包括那頭奇異的銀白發,顯得紫色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是給弟弟買的禮物啊,還需要買些別的東西嗎?我們春裝剛上新哦,款式很好看,可以試試呢?”

店員熱情的引導櫻田看一排排的男裝,外套,內襯,包括鞋子。

櫻田熙站在原地,仍由店員幫她搭配了幾套,她挑選了幾件。

“這三套可以,其他的不要。”

櫻田熙對金錢沒有太大的概念,自然不知道自己一眼唰過去,瞬間又買了三套衣服的行為,在店員眼裏跟財神沒什麽區別。

嗚嗚嗚這個月業績全靠她了!

在店員打包衣服的時間裏,櫻田熙從袋子裏将那條紅色圍巾拿出來,一圈一圈的繞在狗卷棘的肩頭。

恰好遮住他不同于常人的下半張臉,那神秘的蛇目紋被隐藏,除了櫻田,誰也無法再見到它。

紅色很配他,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海帶。”

其實不用破費……

狗卷棘拉了拉圍巾,觸感很柔軟,很暖和,說話聲音悶沉沉的,但很安心。

第一次有人送圍巾給他。

狗卷棘今日海帶這個詞彙出現頻率略高。

櫻田熙詭異的沉默片刻,略略紅了紅臉,“讓傷患做早餐确實很沒醫德,但如果是我下廚的話,你大概會餓肚子。”

這點自知之明,櫻田還是有的。

不明白為什麽話題突然轉到早餐上的狗卷棘目露茫然。

兩人不在一個頻道溝通了一會兒,雙手提滿袋子離開店裏。

她望着狗卷棘的背影,他自發的提着購物袋,走路穩健,完全看不出是個傷患。

要不要測試一下他的體能極限在哪裏呢?

連醫院的儀器都檢測不出來他為什麽吐血,昨夜她親手為他縫合傷口,就算是黑手黨也不可能在重傷第二天就健步如飛吧。

上了車,櫻田熙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她啓動車子,忽然道:“車壞了。”

狗卷棘遲鈍的發出一個無意識的音節。

櫻田熙無辜的看向他:“怎麽辦,我和大嫂約定好一刻鐘後到畫展的。”

“而且,這裏好像不能長時間停車。”

“你會修車嗎?”

狗卷棘:“……木魚花。”不會。

櫻田熙:“你也感到為難是嗎?”

她自顧自的捂唇沉思,“我不想被貼罰單,但是車壞了無法移動,最近的停車位還在對面呢。”

她再次看向狗卷棘,金色的眼眸閃爍着微光,每一寸紋理都無比清晰,白發少年根本經受不住櫻田熙專注的視線,純情的要命,明明櫻田的眼神并沒有暗示他一些糟糕的東西。

果然糟糕的還是狗卷棘自己。

實在是太……太熱了。

“鲑魚。”

櫻田熙:“鲑魚?”

她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中午想吃鲑魚嗎?

這回輪到櫻田熙茫然了,她不解的望着狗卷棘開門下車,什麽意思?為什麽他總是說一些食物?就這麽愛好美食到必須随口挂在嘴邊嗎?

“喂你……”

車子忽然晃動,櫻田熙下意識抓住安全帶,面前平行的視野忽然拔高。

路過的行人瞪大雙眼,看一眼仿佛着魔了一樣再多看幾眼。

看着不到20歲的白頭發少年,居然赤手将一輛車舉了起來,雖然因為負傷所以有些緩慢,但一輛車的重量而已,這對體能超絕的狗卷來說只是件小事。

往常因為有虎杖悠仁和禪院真希這兩個超人般的變态存在,狗卷棘一直沒有高調展露的機會,很少人知道,狗卷棘的體能在咒言師一族中完全是怪物一樣的存在。

這這這就離了個大譜!

早上的行人不多,僅有的幾個過路人也被吓到不敢靠近。

狗卷棘将車搬到停車位上,放下時也很平穩,過程游刃有餘,似乎還沒達到他的極限。

他打開櫻田熙這邊的車門,少年皮膚白淨,連一絲汗也無。

“海帶。”

櫻田熙被吓到了,真的被吓到了,她緊緊抓着安全帶不松手,眼神恍惚。

她完全不了解他們的咒術師世界,那些陌生的名詞與她來說像平行世界般遙遠。

如果不是這次的案件,遇到了這個人,她根本不會相信這個世界會有不科學的存在!

只是依照超人傳說去試探一下,就算做不到,也能大致有個參照物之類的……

但是她根本沒想過,他居然真的能舉起來!而且她還坐在車子裏!

“你能連續舉幾輛車?”

這個問題問得奇怪,但狗卷棘很配合的伸出五根手指。

櫻田熙:“……”

悠仁比他舉的還多,狗卷棘自我謙虛并不覺得這有什麽可驚訝的,雖然一直勤于鍛煉,但這都是常理不是嗎?

但她似乎被吓壞了,縮在座位上,抓着黑色安全帶的手指,蒼白,指尖泛着紅,連呼吸聲都變的雜亂無序。

總是打擾他,掃視他,用自以為冷靜其實十分熱烈的眼神觀察他,那雙金色的眼,此刻也露出了從未見過的水色,波光粼粼,印着他的臉。

有點,可愛。

狗卷棘“唔”了一聲,像口腔裏喊着不知名的液體無意識發出的聲音,他懵了下,随後立刻別過臉,喉嚨動了動。

“你們咒術師每一個人都像你這樣強悍嗎?”

櫻田熙聲音發顫,但職業病卻催促她快點問多點。

想知道的更多。

狗卷棘思索片刻,然後搖頭。

“這樣……”

櫻田熙逐漸緩過來,她不知自己是怎麽到畫展的,滿腦子塞滿了狗卷棘和他的咒術師世界。

如一卷波瀾的世界畫,狗卷棘向她展露出其中一角,奇幻,新奇,未知神秘,将櫻田熙科學邏輯的思維攪合的一塌糊塗。

而他卻一副習以為常的态度,不知是真單純,還是切開黑。

唐澤雪穗已經逛了一半,她和櫻田熙在一副現代畫前碰面。

她挎着米白色的單肩小方包,黑色偏棕的長發挽在腦後,笑起來如沐春風,優雅迷人。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我都做好一人黯然神傷的準備。”

櫻田熙的意識抽出一部分來應付眼前的女人,她原本對唐澤雪穗有十分的耐心,但因為狗卷棘這個意外出現,她只剩下四分的耐心。

“我來了,所以你能将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嗎?”

她情緒的轉變被唐澤雪穗敏銳的捕捉到,她沒有急着切入櫻田感興趣的話題,而是大膽的想探究櫻田的心理。

“你心裏在想着事,如果無法對我展露出全部的專注力的話,我說的你可能回頭聽不進去。”

是習慣問題嗎?

這個女人說話總是異常的曲折委婉,她在希望聽者腦補些什麽對她有利的東西嗎?

可惜她遇見的是櫻田熙,某種程度上,十分耿直的選手。

“因為出現了比你更重要的人,所以和你約會的時間不得不縮減了,如果你一直吊我胃口,不回報我浪費了半天時間而跑來遷就你這件事,那我會立刻轉頭走人。”

櫻田熙比直男還直,她毫不憐惜唐澤雪穗的美麗,她更不理解同性之間,她為什麽要對自己展現出這種姿态。

書上說,美麗的女性之間敵意大于善意。

從第一次見面起,這個女人的惡意就被櫻田抓住了。

迄今為止的僞裝十分優秀,可惜騙不到櫻田。

她的眼神冷,話語更冷,戳中唐澤雪穗隐藏的內心,她唇角的笑意幾乎快挂不住,從來沒有人,從來……

她到底該拿什麽樣的手段來對付櫻田熙?

“是我的錯,櫻田,那我們直切正題吧。”

唐澤雪穗更能隐忍。

“我知道警方也不知道的事,山下經理和古董店老板是朋友,他們約見喝酒的時候,古董店老板曾說漏過嘴,麻生夫婦雖然是由她牽頭當中間人進入組織,但是最初帶他們來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談話間得知對方是名芭蕾舞演員,和麻生太太關系很不錯,因為她的介紹,麻生夫婦才會來到古董店。”

“她叫千鳥月,是會所在職的兼職藝伎,那一日你去會所查案,應該見過她。”

櫻田熙越聽越入神,那一日她見得藝伎太多了,誰是千鳥月?

如果她和邪/教有關系的話,麻生夫婦的死亡就不是一場簡單的邪/教殺人事件。

唐澤雪穗給櫻田時間和空間思考,她該說的話已經說完,再留下來也不讨人喜歡。

她的目光透過櫻田熙的肩膀看向她身後。

戴着紅色圍巾的白發少年斜靠在牆邊,歪着腦袋朝這邊望,目光平靜,卻莫名讓唐澤雪穗肅然一緊。

“有時間回家吃飯,你哥哥很思念你。”

“嗯。”

櫻田熙敷衍的回應着。

唐澤雪穗轉身離開,走出畫展後,她打了通電話給筱冢康晴。

“康晴,我記得你之前提到過櫻田的男友好像是公安?你查過他嗎?”

兩人的婚期将近,有些秘密也不是秘密。

筱冢康晴猶豫不過一秒,就告訴未婚妻:“我是查過他,讓我可愛的妹妹喜歡的男人,我嘴上說的随便她戀愛,但背地裏肯定要調查清楚才能放心,是個公安,據說是警校第一的優秀畢業生,雖然家世一般,但也是十分優秀的人才,和小熙很配。”

“時間過得真快,真的舍不得小熙給別的男人。”

聽着未婚夫眷念的感慨,一股惡意和反感從唐澤雪穗心頭溢出,她幾乎抑制不住的幹嘔,生理反應使她根本無法用平常心對待。

“康晴,你不覺得你對櫻田太過于關注了嗎,調查妹妹的男朋友這種事,過分了吧。”

筱冢康晴不甚在意的笑出聲,“那可是我筱冢康晴的妹妹,我很喜歡她,雪穗不覺得小熙很可愛嗎?總是冷冰冰的,但其實內心很柔軟。”

“她小時候可喜歡我抱她了,說着長大後要嫁給哥哥這種天真無邪的話……”

筱冢康晴在說什麽,唐澤雪穗已經聽不清了。

潮濕的牆壁,閃爍着破碎日光的廢舊通風管道,肮髒的男人和赤/裸的腿。

在眼前不停的閃現。

這是病,唐澤雪穗冷漠的認知自己。

但她的病,也是這個社會造成的。

她無法将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和漂亮的少女用親情或是羁絆聯系到一起,她肆意揣測着人世的黑,唐澤雪穗優雅幹淨的外殼下,是肮髒泥濘的靈魂,她的思想已經惡透了。

發爛腐臭,無法被救贖,只有不停的奪取,去擁有,才能填滿她空洞的心。

她無法忍受這種局面。

她甚至無法接受筱冢康晴和櫻田熙在同一個畫面裏出現。

要麽解決掉櫻田熙,要麽解決掉筱冢康晴。

這件事比解決筱冢美佳那個任性的丫頭更要急迫。

唐澤雪穗扶着牆壁急促喘息着,臉色蒼白如紙,筱冢康晴是她很有用的工具,是她進入上流社會最後的踏腳石,不能輕易放棄。

手包裏的手機不停的震動,唐澤雪穗打開包,手機在最裏側的隔層裏,一串沒被備注的號碼出現在屏幕上。

她顫抖着手按下接通鍵。

“雪穗。”

男人的聲音透過電流傳到她耳邊,他不在這,僅僅是聽到他的聲音,卻神奇的撫平唐澤雪穗沸騰的情緒和不安。

那惶惶的似乎要墜落的恐懼感。

只一會兒,唐澤雪穗的聲音變得沙啞難堪。

“我最近認識了一個女孩,她好像我夢想中要成為的樣子……”

……

唐澤雪穗如何,已經不在櫻田熙需要考慮的範圍內,她給出的信息卻很有用。

兄長不覺得奇怪嗎?一個看似幹淨美好的女人,居然會認識這種牛鬼蛇神。

或許,她根本沒讓兄長知道。

櫻田熙本想立刻就去芭蕾舞團找千鳥月,就算休假了,工作狂的潛意識反應還是要工作。

但一看到狗卷棘,醫德喪失的櫻田熙驟然想起來,他陪着自己跑了大半天了。

……好像迷路了不知道去哪,所以只能跟着主人的修勾。

她對少年一無所知,但身為咒術師的話,他們應該有一個固定的組織,比如說那個禁止調查禁止深入拒絕配合警方工作的宗教學校。

“如果你想離開的話,我可以幫你叫車。”

話雖如此,但櫻田熙的眼神卻不是這麽表達的。

分明就是想留他。

想要破解謎團,可是這個滿身謎團的少年,她也想要。

櫻田熙絲毫沒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哪裏怪異,她看狗卷棘的眼神與其他人區分明顯。

就像當年她在實驗室裏第一次成功做出置換基因的動物例子,發現新大陸,恨不得瞬間就在實驗室打地鋪,要和範本過一輩子。

她疏離清冷的話語,和她那雙太陽一樣灼燒人的金色眼瞳,在分割她的理智和情感。

也讓被關注的對象,狗卷棘如腳踩在廢墟焦土上般備受煎熬。

這到底是要留他,還是要趕他走?

因為表現的太健康所以被驅趕了嗎?

為他買了好幾套衣服,結果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意思嗎?

“鲣魚幹……”

狗卷棘別扭的捂住腹部,蒼白修長的手指将寬松的棒球服壓下去,一直如松柏挺直的脊背也脆弱的彎了下來,可憐巴巴的望着櫻田。

“金槍魚。”

好疼。

要滲血了。

紅色圍巾的上方,是水漉漉的紫眼睛,傳說中,只有大妖怪才會有純澈的紫色眼瞳。

對櫻田熙來說,狗卷棘已經等同于大妖怪的稀有程度了。

她眨了眨眼,卻沒get到狗卷棘賣力表演要傳達的情緒。

“想吃金槍魚拌飯嗎?你果然很喜歡吃啊,沒辦法,作為醫生的我,這點責任心肯定會有的,我總要照顧你,直至傷口痊愈拆線才行,畢竟是醫生,無法放任受傷的人離開自己的視線。”

沒錯,她可是東大年級第一的醫學生,将來要繼承母親醫院的人。

患者至上。

櫻田熙扯了扯唇角,真該讓零睜大他的眼好好看看,他的女友如此善良體貼樂于助人,究竟是哪個人格測量表欺騙了他。

“跟我回家吧。”

“腌魚子!”

“你到底有多喜歡吃魚啊?”

狗卷棘:“……”

作者有話說:

櫻田熙:我怎麽可能放過一個這麽大的研究材料。

研究一下怪物的體能極限。

唔,捂臉,腦子裏稍微閃過一點糟糕的畫面。

降谷零讓你失蹤讓你放鴿子,緣分啊,它說走就走了!家說被偷就被偷了!連你的衣服都是別人的了!

問:如果日本和你女朋友同時掉進海裏了,你救誰!

降谷零:……送命題。

推薦大家去看《白夜行》√真的超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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