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第章===

===第55章 第 55 章===

盯着虞歲的回複片刻, 梅良玉直接看笑了。

他把最後一顆杏子摘走,又問常艮聖者,樹上的杏子是不是都被虞歲給吃了。

常艮聖者回道:“雖是她摘的, 但沒見她吃完。”

梅良玉在聖堂找了一圈, 也沒見到虞歲藏起來的杏子,一邊給她發傳文, 一邊回舍館洗漱換衣。

順便召喚自己的朋友們尋找師妹。

好友們睜着迷蒙的雙眼,看梅良玉發來的“尋找師妹”傳文, 又啪地把聽風尺蓋床上,打着哈欠閉眼繼續睡覺。

虞歲和薛木石這會,正在陰陽五行場排排坐,滿臉乖巧認真地聽李金霜繼續說:

“這幾年來,我數次與它溝通, 但都沒什麽用。”

虞歲乖乖舉起手再發問:“劍靈不願跟你溝通?”

李金霜眼中有瞬間的遲疑, 最終還是誠實地搖搖頭:“不, 它似乎給了我提示……但我不确定。”

她擡頭, 神色迷茫地看向虞歲,原本沉靜的眼眸,此刻像是蒙上一層霧氣,罕見的沒有堅持那份“冷酷”,露出深藏的脆弱。

“你不确定什麽?”虞歲輕聲問道。

無論是語氣還是神色, 她透露的溫和與柔軟都在讓李金霜慢慢放松警惕,發洩着難以壓制的傾訴欲。

“不确定我理解的意思, 是否就是劍靈想要的。”李金霜繃着臉,語氣晦澀地吐出幾個字,“它不喜歡我。”

薛木石撓頭不解:“與主人相生相伴的劍靈怎麽會不喜歡你,不過你的劍靈特殊, 可能你無意間做了什麽對不起它的事,要不跟它道個歉吧?”

他只能想到這些。

虞歲單手支着腦袋,餘光掃他一眼:“這好像不是道歉就能解決的事。”

薛木石呆住,沒有辦法了。

“它不喜歡的是我,現在,你們眼中看到的我。”李金霜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放空,好似不敢去确認他人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

薛木石跟虞歲聽後,都不由自主地打量着李金霜。

“她現在有什麽問題嗎?”薛木石小小聲又緊張地問虞歲,很怕自己說錯話。

虞歲也小小聲答:“現在我們眼中看到的她,問題應該是沒休息好,臉色差,心情不好,還有女扮男裝。”

薛木石聽後恍然大悟。

虞歲盡量把問題簡單化,于是說:“你的意思是,劍靈不喜歡男人,喜歡女人?”

薛木石心中震驚,感嘆還有這種思路,我怎麽想不到。

李金霜默認了虞歲的話,無聲點頭。

問題應該不止這麽簡單,但要簡單概括,又能這麽解釋。

薛木石想了想,說:“可你本來就是女人啊。”

虞歲繼續把問題簡單化:“你現在是男裝,所以劍靈不喜歡你,那換個意思,只要你穿回女裝,它不就喜歡你了?”

薛木石覺得有理,點着頭附和道:“很有可能,也許就是你男裝讓劍靈生氣了,所以它才這麽胡來。”

虞歲心想薛木石這話配合的真好。

李金霜依舊繃着臉,沒有去看兩人,低垂着頭,好似無比緊張,壓着心中莫名的恐懼,滿頭大汗。

她啞着聲音,将說過無數次的話,再次出口:“我是男子。”

以往對方聽見她說這話,要麽嘲笑,要麽憤怒。

此刻李金霜聽到虞歲說:“你不是。”

還有薛木石明顯附和的聲音:“對對,你不是。”

虞歲話裏帶着點認真,可語氣依舊是輕柔的,像是安撫受驚的小貓:“你要是喜歡穿男裝,那我就沒話說。”

她想起黑胡子之前說的,南靖國李家因為內鬥,族中男丁幾乎死絕,而勉強撐起李家的當家祖母,卻堅守舊時代的作風,認為只有族中男子才是頂天立地、能給家族帶來榮耀和安全感的存在。

有些老人的古舊觀念是很難被改變的,尤其是固執的、手握權力,能将你任意擺布的老者,他們認為你該如何,你就只能按照他們說的方式去做。

“李金霜,你穿上男裝,不代表你就是男子,也不代表你一定能成為家族的榮耀,成為勇敢、果斷、冷靜的代表,這些也是女子可以做到的,并非男人的專屬。”

虞歲不急不緩地說道:“強者不分男女,但你的力量,是從女子誕生的,而非男子能掌控。”

李金霜握劍的手顫抖着,緩緩擡頭朝虞歲看去。

虞歲的目光平靜,沒有太多情緒,話語間也只是尋常的聊天說閑。

再看薛木石,他依舊是遲鈍緩慢的樣子,似乎片刻後才恍然大悟虞歲的意思,跟着點點頭,表示附和。

薛木石說:“我記得你們南靖國未來的儲君是聖女啊,為何你家卻……”

李金霜打斷道:“李家不一樣,李家已經只剩下婦孺,沒有男子。”

虞歲問她:“是一個男的都沒有了,還是沒有天賦高的男孩了?”

李金霜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虞歲迎着她顫抖的眼眸,微微一笑。

“所以還是有的吧?”薛木石伸手輕輕摸了下臉,語氣略有幾分感嘆,“那你只是因為家中長輩的命令才扮作男子,而非自願或者喜歡。”

李金霜又垂下眼睫,低聲道:“聖上也不喜李家,如今的李家越是沒用越好,可祖母卻想要重鑄當年的輝煌,在如今的聖上眼皮子底下,想要回到當年那個風風光光的李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李家。”

與其說祖母想要重鑄李家光榮,不如說她親眼目睹了丈夫孩子孫兒們的死亡,心中怨恨,咽不下那口氣,想要為他們報仇。

當今南靖國聖上,就是她的仇人。

“我知道她老人家想做什麽,我以為……現在不是時候,她表現的太明顯了,這樣下去,李家還活着的其他人們,都會有危險。”李金霜深吸一口氣,帶着顫音道,“我是願意保護他們的,我願意讓自己變成現在這樣,願意做那個守護李家的人。”

天色一點點變亮,晨時鳥鳴聲脆,涼意也逐漸散去。

虞歲低頭看着不斷有傳文發來的聽風尺,師兄似乎忙完了,又開始問她在哪。

“守護家人,自然沒錯。”薛木石絞盡腦汁道,“我們讨論的好像也不是這個,是劍靈,你想要守護李家,就要擁有劍靈的力量,你的天賦很好,劍靈也很強,比我見過的都要強,也很特別。”

“對呀,跟劍靈和解,和你守護李家的心意并不沖突。”虞歲點着填字格回傳文,頭也沒擡道,“聽起來你其實也意識到了如何跟劍靈和解的問題,只是一時半會還接受不了,無法做到。”

“什麽辦法?”薛木石問她。

“最簡單的,恢複李金霜本來的樣子,用你最真實的一面去跟劍靈和談。”虞歲語調輕快道,“脫下男裝,穿回女裝就好了呀。”

薛木石又轉頭看回李金霜點頭:“對對。”

李金霜神色極其古怪,說是抗拒,又有幾分恐懼:“我不行。”

“為什麽不行?這又不是南靖國,離南靖很遠很遠,你祖母來不了,管不着你,就算你祖母知道了,她也沒辦法過來對你又打又罵。”虞歲輕輕笑道,“天高皇帝遠,你在太乙,想怎麽穿就怎麽穿,誰都管不着。”

她擡頭看了下李金霜,似俏皮地眨眨眼:“在青陽我也不敢跟我爹娘甩臉色看,但現在你讓我怎麽罵他們都可以。”

“對對,她也不容易,她還有三個哥哥要奪位。”薛木石說完覺得不對勁,又補了句,“是四個。”

李金霜渾身是汗,衣領都被沾濕,幾縷碎發濕潤後緊貼着肌膚,虞歲和薛木石的話,至少讓她沒有那麽難過。

當你覺得難堪又痛苦時,身邊的人沒有說出刻薄刺骨的話語,帶來的安慰感會無比強烈。

也許她從未受過這種“好處”,女人溫柔的話語和平靜的目光讓她也得到了片刻的安寧。

李金霜沉默着,不知該如何。

虞歲知道李金霜太別扭,這種時候沒法指望她自己做出決定,便開口道:“有問題就想辦法解決問題,我們可以先從外表改變開始,你要是願意,今天的課上完後,我帶你去外城試衣服。”

她彎眼笑道:“我給你買。”

天光大亮,虞歲站起身,對李金霜說:“到時候我給你發傳文噢。”

薛木石也跟着站起身,心中大喜,問題總算解決了。

*

梅良玉洗漱完後,換了身幹淨衣物,長袍松松垮垮披着,散着長發坐在自己屋中搖椅上,眯着眼看手中聽風尺,再次問虞歲在哪。

他的聽風尺不斷湧入新的消息,但他沒有看,就盯着虞歲的傳文界面。

沒一會他得到回複:“師兄,你是因為杏子的事生氣了嗎?”

梅良玉看笑了,手指點着填字格回:“你說呢?”

虞歲:“我前幾天練習對五行之氣的掌控力,不小心把樹上的杏子都摘下來了,我吃不完,又怕放着壞了浪費,就把它們拿去泡酒了。”

等她都快摘完了,才想起師兄說過留一點。

梅良玉:“……”

剛泡的酒,那一時半會也不能喝。

虞歲又回:“還有一部分做了杏子醬、杏子糕、杏子蜜餞,在我寝屋桌上放着,師兄你等不及可以先去拿,我馬上要去聽課了。”

梅良玉目光頓住。

眼中很快又跳出新的傳文:“大瓶的是杏子酒,小罐的是杏子醬,食盒裏放着的是杏子糕跟杏子蜜餞。”

“師兄,天熱了,你吃涼性的水糕和奶糕時可以放點杏子果醬加蜂蜜,能提味,會更好吃。”

“若是師兄真的很想吃杏子,那我晚點去外城給你買些回來。”

原本姿态懶散地縮在椅子裏的梅良玉,随着虞歲的一條條傳文,緩緩坐直了身子。

比起看似天真純善的師妹其實很有心機城府這件事,梅良玉更驚訝師妹能把杏子做出這麽多花樣來。

虞歲不緊不慢地點着填字格問他:“師兄,還生氣嗎?”

梅良玉又看笑了,倒是一點都不氣。

這還氣什麽。

他都找不到能生氣的點。

梅良玉起身束發,收拾好後出門,去虞歲的宿舍,中途問她:“你去哪聽課?”

“鬼道家。”虞歲回,“下午要去聽名家和醫家。”

新入院的弟子就是忙,哪家的基礎課都得去聽聽才行。

不像甲級弟子,聽不聽課都無所謂了,除非必要的,偶爾各家聖者也會來講一兩堂課,這時候甲級弟子們也會乖乖去往習堂坐好。

大部分時候甲級弟子修行幾乎全靠自己琢磨和各種試煉,順便在維護各種中低級試煉時給甲級以下的弟子出難題。

梅良玉敲響屋門,來開門的是舒楚君。

她好似本就在等人,知道有人要來,所以門開得毫無防備,哪知來的竟然是梅良玉,一時呆住。

梅良玉卻沒管,徑直去了虞歲的寝屋,開門,關門。

舒楚君看得倒吸一口涼氣。

荀之雅出來問:“誰?”

“他他他……”舒楚君指着虞歲的屋子。

梅良玉目标明确,別的地方沒有多看一眼,直奔虞歲說的放了瓶子的桌案。

視線掃過泡酒的瓶子,再打開裝了果醬的罐子聞了聞,有果醬的酸味和甜味,再打開食盒,杏子蜜餞和杏子糕顏色一個深一個淺,金黃偏紅,色彩倒是好看。

梅良玉回虞歲傳文:“你這屋怎麽不加咒紋鎖?”

這樣豈不是誰都可以進來。

“不用呀。”虞歲回他,“我屋裏也沒什麽可以拿的。”

梅良玉:“……”

就算他不刻意去看,但這屋子裏哪哪都是可以拿的值錢貨吧。

梅良玉瞥了眼妝臺上打開的首飾盒,那閃閃發光的模樣,再看看虞歲的傳文,不覺好笑。

屋外又傳來了開門聲,舒楚君看見門口站着的顧乾和季蒙,立馬壓低聲音道:“梅良玉在裏邊。”

顧乾頓住,季蒙不敢相信道:“他怎麽在這?他來幹什麽?”

“他一來就進了南宮歲的屋子,我哪知道他要幹什麽。”舒楚君無奈道。

顧乾聽這話面色一沉,大步上前走去,要把梅良玉從虞歲屋子裏揪出來。

他快走到屋門前時,梅良玉提着食盒開門出來,看見外邊站着的人,輕輕挑眉,單手拎着聽風尺,不慌不忙地跟虞歲回:“你那顧哥哥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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