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人物

第35章 人物

今天不同往日, 宋亦泠在車上一句話都沒說，她也什麽都沒問。從上次吵過架以後兩個人心情都是複雜的。

聞錦身上穿的是宋亦泠的衣服，宋亦泠将空調溫度調高，此時車內是悶熱的。

她掖着衣服閉着眼睛緩過這一陣眩暈, 然後才從副駕駛轉頭去看宋亦泠, 宋亦泠正好停車, 這一看被宋亦泠餘光察覺到了。

兩人猝不及防的對視上，聞錦忽地鼻子就酸了, 眼眶也跟着發熱, 她轉過頭去看車窗外。

腦子裏想的是那天宋亦泠跟她争吵時說的那些話，對方的失望真的像是一根尖刺深深刺進胸口，她也不想這樣。

這時候，聞錦握着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是個陌生號碼，她吸一口氣劃動接聽，聲音還沒從剛剛那陣勁兒裏緩過來。

“喂哪位？”

“是聞錦老師吧？我是《安寧》劇組的負責人。”

聞錦聽到電話來者, 背脊挺直了些，換了個姿勢, 手指不自覺地摁下側面的音量鍵, 試着把聲音調小。

“您好。”

聞錦沒想到這麽快會給通知。

“你的經紀人沒接電話，我直接通知你吧，這邊關于《安寧》女主角導演希望找一個再瘦點的女演員.....”

聞錦聽到這兒全明白了, 有時候飯局不僅僅是見人, 也是看會不會來事兒, 拒酒是導火索，而直接用行為戳穿了某些下作心思就是注定斷送了這段緣部分。

說白了, 現在的她連花瓶都算不上，能接觸到的好本子也是少的, 靠公司接本子不是長久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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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錦稍微出了神，沒有別的想法。只是在想下部戲要去接觸哪些本子才是良策。

電話那頭還在喋喋不休。

“你看過本子知道這個角色背景，瘦是必須的，得在鏡頭面前再瘦點......”

瘦只是個借口。

“手機給我。”宋亦泠說完這話，直接從她手心裏把手機抽了過去，摁下免提，聲音冰冷。

“像你一樣把腦細胞都給減掉還演什麽戲，我是宋亦泠，聽着，轉告王彥，這爛片子誰愛演演，不簽滾。”

電話那頭顯然是懵了，宋亦泠掐斷電話，手機往旁邊一扔，整個人臉上都是一股愠氣。

這通電話也沒能成為一個口子讓兩人破冰，車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靜得連呼吸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宋亦泠從那通電話裏緩過來，用餘光看了看聞錦。

到酒店樓下已經過了十二點。

聞錦跟她說了聲謝謝，宋亦泠只是淺淺看她一眼，什麽也沒說轉身進了屋。

這是什麽意思，聞錦也沒有看懂。

她回房間後洗了個澡，宋亦泠的衣服還在她這兒，于是她挂起來時發覺了衣兜較重，手順勢摸進了衣兜，正好摸到了手機。

聞錦眉心皺了皺。

轉身朝着門口看，宋亦泠這會兒睡沒睡她不知道，手機落在了她這兒都沒察覺，她隐約覺得不對。

聞錦折回去，敲門。

沒人開，她又連着敲了幾下，還是沒有動靜。

她的包裏有一張宋亦泠的房卡。

是上次宋亦泠交給小挽的。

聞錦用那張卡打開了房間，壓動把手，先只慢慢推了三分之一，洗手間的抽風聲音轉動着。

客廳燈也沒開，聞錦提步朝着洗手間門跑去，半掩的門內透出光，伸手輕推。

眼前這一幕讓她驚愣住了，宋亦泠下巴滴着水，雙手撐在輿盆兩側，額前的發絲都被浸透了，像一朵枯萎的玫瑰一點點往裏收。

宋亦泠正看着她，兩個人視線輕微的碰撞，聞錦知道，這個時候是宋亦泠最不想說話的時候。

每一次拍完了重場戲她都會只想自己呆着，不被打擾，沖冷水讓自己冷靜。

今天宋亦泠臉上的妝還未卸，看樣子是從片場下來以後就趕過來找她了。

“宋亦泠，過來我抱你。”聞錦聲音有點哽，她承認這一刻她怕了。

畢竟現在的宋亦泠并不是那個十年前的人，現在的這個人經歷過入戲出不來，也從那一場精神折磨裏和死神作過鬥争。

那會兒醫生說是有複發的可能性，因為心理戰永遠都是長期的戰役。這東西就像是一道上了鐵索的牢籠，将人困在一片天裏，四周是曠野，又是荒蕪，身處遼原，又只能感受方寸之地。

宋亦泠站着沒動，眼眶一周泛紅了，聞錦主動上前去，步子慢慢地移動着，最後靠近時等宋亦泠轉向自己。

她伸手抱住宋亦泠，慢慢撫着後背，像是安慰，像是哄着一只小鳥，動作輕盈。

宋亦泠眼睛通紅，鼻子也是酸的，埋在她肩頭一聲不吭，身子虛虛軟軟的，她能感覺到耳廓處有潮熱的呼吸，還能聽到吸鼻子的聲音。

“沒事的，可以哭。”聞錦安慰着她，聲音降低了許多。

對于“極致”表演來說，需要完全的交出自己從而完成整個表演，而在這種釋放後會內心會空洞。

宋亦泠在體驗過九方嫣這個角色，二次還會造就這個效果，其實這種情況也很難見。

聞錦第一次發現宋亦泠這個習慣，也是在《仙渡》劇組，也是這場戲，不過被她看到實屬是個意外。

宋亦泠在經歷宋遇的死以後，在表演上天性解放更多，準确來說應該是心裏寄托少了以後，忘乎所以，更加投入。

那時候聞錦看到的宋亦泠，比在熒幕上更多了幾分好感，後來轉到了幕後，她問過宋亦泠一個問題：這算不算放棄熱愛？

她也想不明白啊，宋亦泠是很享受拿獎的過程，也在乎飾演的每個角色，即使剛出道的科幻片的紀念品都珍藏到現在。

說放棄就放棄了。

這也像是宋亦泠，聞錦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宋亦泠也只是用一句累了打發她。

水龍頭的熱水帶出些氤氲的水霧，聞錦幫她脫了外套，留下內裏一件薄衣，領口處也被浸透了。

“我幫你放水，你先洗澡。”聞錦知道這時候宋亦泠需要什麽，她處理起來得心應手，哪怕這種情況好幾年沒遇見過了，她依舊是記得很清楚，洗個澡就好了。

在放好熱水後，聞錦轉過身，宋亦泠已經将那件薄衣脫掉了，随手扔到了髒衣簍裏。

空氣中全是旖旎的氛圍，兩個人隔着微黃的燈光慢慢對視着，聞錦移開眼睛，從若隐若現的起伏處移開的。

她們在一起十年，該做的都做過，從心理上來說不會在這種畫面下有尴尬，但會在這時候覺得心裏空虛。

“有事情叫我，我就在門外。”聞錦仍舊是保持着溫和的語調跟她說話。

在擦身而過時，宋亦泠握住了她的手腕，吸一口氣，眸子還是紅的：“就在這兒，我有點害怕。”

這副樣子誰見着都不忍心。

聞錦縱使先前跟她吵得再厲害，但翻過身一想，她當年喜歡宋亦泠也不是對方有什麽優點，看的不就是宋亦泠的缺點在不在自己接受範圍內嗎？

“需要我關燈嗎？”

聞錦尊重宋亦泠的想法。

宋亦泠搖頭，單手往後解開了扣子，踏進了浴缸前又轉頭看她。

聞錦被這麽一看，臉上頓時紅了，酒精沒什麽作用，但這個畫面能催得她小腹隐隐跳動。

她猛地轉過去把羽絨服外套脫了。

宋亦泠泡在浴缸裏等她，聞錦走近時，那股熱氣飄上來是淡雅的香味。

“起來點。”聞錦聲音幹幹的。

宋亦泠眉心動了動。

“我怕我摸錯地方。”聞錦解釋。

“你哪次摸對過？”

宋亦泠聲音沒有以往的強硬，但瞧着狀态恢複了不少，從下水後長舒一口氣開始。

聞錦浮在水面的手頓了頓，偏頭看宋亦泠，又是一次對視，在騰起的水霧中模模糊糊地看對方的眼睛。

宋亦泠也不急不緩地對着她，慢慢的，剛消散的紅又忽地起來了，在眼球上覆蓋上一層，眼球就像是被水霧熏得發燙，覆上一層水膜。

聞錦吸一口氣，生怕她哭，手直接伸進水裏：“哪兒？”

手腕被握住，直抵一處，聞錦指尖拂過起伏想往後退，但手腕被握得緊，動不得半分。

在逼仄的空間裏，她似是妥協地碰着那一處，也聽到了一聲加重的呼吸。這種感覺會減少內心缺失的那部分空虛。

聞錦內心也滾燙翻湧，克制地将視線移到別處，細細地清掃着陰霾。

...

她幫宋亦泠洗完澡以後，宋亦泠坐沙發上，聞錦幫忙吹頭發，發膠的味道被沖洗幹淨了，剩下的全是洗發水的香氣。

聞錦舉着吹風機稍微手軟，她就關掉吹風機歇個幾秒。

這個氛圍又短暫的回到了兩個人談戀愛的那幾年，聞錦幫宋亦泠吹完頭發以後，轉過去看，宋亦泠有點困了。

“你能自己睡嗎？”聞錦問。

“我困了。”

這三個字的意思是，要聞錦留在這兒………………………………

有時候溫文爾雅只是人的一部分，有的人是表面，而有的人是僞裝，宋亦泠那點心思用得很明顯，被她一眼看穿，但又無法抗拒這種感覺。

聞錦就在宋亦泠這邊休息，兩個人各睡各的，宋亦泠睡覺特別安靜，連翻身的動作都很輕。

她正面躺着，宋亦泠正好翻身過來，隔着衣服胸口壓住了她的臂膀，……………………蹭着她，癢酥酥的，呼吸又很清淺地落在了肩膀處。

聞錦當即心髒猛然一動，不自覺地收攏膝蓋，心口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