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人物

第49章 人物

網上關于唐惟的信息很少, 唐惟不接受采訪，也不運營社交媒體賬號，神秘感上這點保留的很好。

唐惟有一間工作室，聽說工作室就她和一個文學經紀。

文學經紀人在人民出版社呆過, 洞悉市場是一把好手。但對于唐惟這樣只有一本書的作者來說, 文學經紀目前主要的作用是幫她維權打盜。

宋亦泠也是主動到唐惟工作室才見到了人。

唐惟穿着一件咖色的毛衣開衫, 長發微卷壓在耳後，從側面看去一眼注意到很标準的眉弓骨和眼窩銜接, 但氣質上散着一股鄰家小妹妹的味道。

原來十年前的唐惟并不消瘦, 這是宋亦泠的第一感覺。

很難想象，這樣溫婉的人能寫出來《雲胡平平》。

宋亦泠那年見到唐惟和今天其實大有不同，那時候的唐惟消瘦，紮着低馬尾戴着一副銀邊眼鏡，因為瘦骨相突出，臉上沒了溫婉感。

這幾年她經歷了什麽？

宋亦泠坐下後, 也不打算端着，準備直接開門見山。

但洞察到她來意的唐惟卻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她和唐惟打過交道, 唐惟這人不直接, 會用委婉的方式拒絕別人，比如找借口。

“小枚應該跟您講過，《雲胡平平》我已經承諾留給了騰喬影視。”

宋亦泠目光從面前的這杯咖啡上移開, 手腕擱在膝邊, 視線輕輕凝着, 當她抿出笑的時候，唐惟打斷她。

“宋總, 您不是第一個找我的，但您是第一個找我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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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比資方更喜歡好本子, 我知道您把《雲胡平平》的版權留給了李以喬，但不過還沒有定下的事情不都是可以更改的嗎？您覺得呢？”

唐惟聽笑了：“這件事除外。”

“我能知道原因嗎？”

“言而有信。”唐惟回了四個字。

宋亦泠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盯着唐惟臉上的神情。看着她慢品着咖啡，将往前掉的頭發重新挽回耳後，袖口往上帶了帶，宋亦泠就這樣隐約看到了唐惟手腕上的一道疤痕。

宋亦泠說：“唐惟老師，既然您都這樣說了，那我也不再多過問版權的事情。幾年前我看到這本書的時候，有一點很不明白。”

唐惟聞言擡首，看向宋亦泠。

“溫蟬的經歷不比尤清簡單，甚至細刨更慘，她也嫉恨這個世界的每一個人，在這個出發點上，她為什麽要在街頭救人？如果她轉身走，那她不會坐牢五年。”

唐惟說：“我不知道，我設置好世界，但她的想法不是我設置的。你可以想象，那條街，一直都是兩個世界。宋總，您再問下去，就像是采訪了。”

唐惟的态度始終都是很平穩地，開玩笑也不例外。

宋亦泠笑了笑：“是，唐惟老師在寫完《雲胡平平》以後沒再出過別的作品，我想定您下本書的影視版權。”

“下本書，我還沒寫，也沒有任何頭緒，宋總開盲盒也不是這個方式。”

“有時候盲盒賭的是作者的實力。”

“要真有實力，也不會寫不出來東西了。”唐惟不好面子，在這點上還是實話告訴了宋亦泠，這些年沒有出過作品，網絡對她也有很多猜測。

很多人都知道，唐惟寫不出來東西了。

“如果唐惟老師沒有思路，我這兒有個想法你可以聽聽。”宋亦泠從容淡定和唐惟周旋，哪怕這一局她覺得并沒有把握贏下，但也想再試一試。

唐惟沉默兩秒，點頭。

宋亦泠眼眸像是一顆琥珀，經歲月封存變得沉穩。

“如果大結局之後，尤清在自首時回到了五年前，你覺得她還會不會殺人？”宋亦泠觀察着唐惟的表情，“故事可以有結局，或許你可以試試看，在結局後讓人物回到最初來創作故事，結局就是開篇。”

唐惟在聽，肩膀微微顫了一下，目光是極淡的，她似乎聽進去了宋亦泠這個點子。

對于創作者來說，靈感是最重要的。

宋亦泠見她不說話，于是補充：

“唐惟老師功底自然是厲害的，不管你寫成什麽樣，寫多久，我都收，如果可以，我願意現在支付給您定金。”

唐惟手裏的杯子停頓了一下，緩緩擡起頭看着宋亦泠，勾出一個笑：“很有意思，宋總的靈感來自于哪裏？”

宋亦泠終于松下一口氣，肩膀都沉下了：“我要是說來自于我和我夫人，你信不信？”

兩個人視線碰撞着，這一場對話談得宋亦泠很累。她也沒有太大的把握來贏這一場，她總覺得唐惟不管怎麽樣都不會把版權給她，但起碼她能争取到別的。

唐惟聞言笑了，輕微搖了搖頭：“那宋總為什麽執着于我的書也是為了夫人？”

“是，她很喜歡這本書，唐惟老師，我直說版權你答應了李以喬，那我不會繼續再争讓你為難，你向她要個兩個角色應該不難吧？”

“怎麽是兩個？”

“我想演。”宋亦泠答應了聞錦再跟她一起搭一部。

《雲胡平平》是雙女主正好，目前國內影視劇中，雙女主的戲很少，要不就是本子不夠好，放眼望去國內的影視劇本，其實這部戲就挺合适。

“要拍我也不希望随便找人演，宋老師，如果是你要，那我沒問題，可以向李總推一推，雖然我不幹涉劇本改動和選角。但我有看過你夫人以往的作品，她不太像我要找的主角。”

言外之意，聞錦之前演的不好。

宋亦泠自然是知道現在聞錦的水平，她立馬說：“你不決定看看現在？”

唐惟搖頭：“我看過了，我沒辦法答應你，抱歉。”

宋亦泠緩緩吸氣，目光有一秒失去聚焦，對上唐惟目光時忽然從剛剛的話裏聽出了些什麽，唐惟說不幹涉，但有資格定角色，一般來講作者只對角色符不符合作品有發言權，但沒有一定的決定權，但唐惟有，《雲胡平平》又要指定給李以喬。

唐惟和李以喬到底是什麽關系？

宋亦泠沒有再想，她側身拿包，在包裏翻出《傾城》話劇票。

“唐惟老師，你先別急着下決定，這出話劇不錯，你要是願意，我來接你。”

唐惟看着桌上的票沒有說話。

...

關于唐惟會不會去，其實宋亦泠也沒有底。

要是去會對聞錦之前的演技有改觀，宋亦泠拿不到唐惟的版權，她自己也知道，因為這件事前世就做過了。

不過她不理解的是，唐惟在這幾年又經歷了什麽？

怎麽她最初見到的唐惟狀态會變得那麽差？不像是年齡堆起來的病态。

楊詩詞這天将行程表打印出來，交宋亦泠手裏：“快到新聞發布會了，明天我讓人把衣服拿過來你先試。然後晚上是飯局。”

“飯局推了。”宋亦泠抽回神。

“推了？怎麽了你？”

“不想去。”宋亦泠身子往椅子後邊靠，摸過桌面的手機滑起來，置頂的位置沒有發一條消息過來。

宋亦泠又發了消息過去：

[排練結束了嗎？]

楊詩詞手撐在桌面：“你從唐惟那兒回來就心神不寧的，是在擔心拿不到角色？”

“不是。”宋亦泠說完目光擡了擡，“也算吧，查的怎麽樣？”

“查不到，還是那些，唐惟跟李以喬是校友，都是念的商科，在國外那些事兒打聽不清楚的，誰知道發生過什麽。”楊詩詞聽宋亦泠的打聽了好幾天，關于唐惟和李以喬的關系，就到了校友的止步。

“不過，我倒是查到了唐惟家裏的事兒，你要不要聽？”

宋亦泠也不看她：“不聽，查私事這種不禮貌的事情你能不能少幹點？”

“我幹過？我都是為了拿對家的料，謹防宋遇的事被爆才這樣幹過。”楊詩詞這時候又放低了聲音，“不過你還真得聽，唐惟媽媽坐過牢，過失殺人。”

“殺了誰？”宋亦泠這時候擡頭。

“殺了誰我怎麽知道，就這事兒我還是找到好多關系才查到的。你別看，就這條料往網上一放要掀起不少的波瀾，創作者靈感來源多轟動啊。”

的确是很大的料，宋亦泠也沒想到。

楊詩詞繼續說：“而且還是她在國外的時候。”

“她家別的人呢？”

“不知道啊。”

要查一個人這事情很難，尤其是那些底細都被清理幹淨的人。

“車鑰匙給我，我先走了。”宋亦泠起身，椅子往後推。

楊詩詞問：“你不看本子了？這麽早你去哪兒？”

“接人。”

聞錦這段時間除了排練都是在跑通告，忙得很。今天她才能抽出一點時間，同時她也跟傅田說了，提前走。

身為重要角色，她要是沒辦法排，那今天都要提前結束。

下午四點半，傅田宣布排練結束。

這算是最後一場排練，後天就是正式表演的時間。

秦熙這幾天結束後都走得早，也沒跟她怎麽說話，都是往最角落的位置站，就站在那個地方靜靜看着聞錦，聞錦當然是有察覺的。

排練廳外邊的巷子有一顆桃樹，近來的凋零的桃瓣掉落一地。

秦熙剛好走到那兒，便看到聞錦在前面停下腳步轉頭看她。

那瞬間她肩膀微抖，維持着鎮定問：“有事情？”

風輕輕吹着，花瓣掉落到了聞錦的外套上，聞錦朝她走來，花瓣又跟着往下撇。

“換個地方聊吧。”聞錦吸一口氣。

“我車在前面。”

聞錦順着秦熙的目光看去，路邊那一輛顯眼的就是秦熙的，她點頭，跟着秦熙的步子走。

路邊的确不是談話的好地方，秦熙拉開車門，聞錦先坐了進去。

車門一關，四周都安靜了下來，似是能聽到呼吸聲。

秦熙心口輕微起伏，坐在主駕駛上低着眸子。

聞錦直接問了：“你為什麽這樣做？”

她沒有挑明，但秦熙知道她在說什麽，聞錦也是心知肚明，從前或許她不知道，現在不一樣，她能看明白，秦熙是因為什麽，到現在她甚至覺得，前世發生的事情會不會是故意的。

“你怎麽到今天才問我？”

“因為我今天才逮着機會。”聞錦前幾天比較忙，的确是沒有時間，“我之前是拿你當過朋友，不過僅僅只是朋友。《雲胡平平》這個本子我是很喜歡，不過在別人手裏我就不喜歡了，因為它沾上了利益，還有沾了我不喜歡的人。”

秦熙很平靜，看着前擋風玻璃，漆黑的瞳孔裏閃過一道失望：“你指的是我？”

“不是你，是李以喬。”聞錦轉眸看她，“我今天不是在跟你解釋，是在跟你說清楚。”

秦熙視線還是沒動，也不看她，隔了幾秒後回：“既然你什麽都懂，怎麽還來問我。嘉耀不是個能繼續呆的地方。童麗在你和宋亦泠事情曝光以後，你就是她随時可以抛棄的棋子，在這個圈子裏經紀人都不喜歡不可掌控的藝人。我如果說我是單純的為你的事業着想或許你不信。”

“但你沒有問我需不需要啊。”

秦熙是沒有問過，這一刻恍惚間她險些以為她和宋亦泠的區別就只是這一點。

空氣裏飄着沉默，兩個人沒有燃燒一種火氣，就是平靜的溝通。

“你的小號有條帖子留言是我的，那天是你生日，你發的有關宋亦泠的帖子，你喜歡宋亦泠，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不知道，原來你們真的會在一起，我甚至一直覺得可能我只差一步，但我不知道這一步到底是哪裏邁錯了，怎麽你們就忽然認識了，忽然結婚了，忽然讓我連靠近的機會都沒有了，我也不知道原來你真的會跟女生結婚。”

聞錦聽到這番話沒有很震驚，她的印象裏，跟秦熙交集并不深，高中時更是沒有。

前世的時候她們是朋友，在《仙渡》劇組拍戲的時候關系處的不錯，後來也一直有聯系，秦熙應該是她真正意義上的圈內朋友。

不過這一世，都變了，她們什麽交集都沒有。

但她明白了，秦熙會出現在《仙渡》出演阿皎或許不是偶然。

所以情感源自于哪裏，她想不明白，也不想繼續猜，繼續問。

終于，這段話之後，秦熙轉頭看她了：“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為什麽讨厭我，還是說我做過什麽讓你不高興？”

“沒有。”聞錦手把住車門，“在你看來是忽然，其實不是，沒有這段忽然，我也喜歡她的。”

畢竟這條路，是她走過的。

“《雲胡平平》這個本子我本來要搶，現在我不要了，秦熙，我們也別聯系了。”聞錦拉開車門，一步跨了出去。

她沒有慌張，窗戶紙被捅破的時候，任何薄弱的關系都不應該藕斷絲連，在她看來，朋友這個字是在給機會，也是不尊重宋亦泠對她的感情。

聞錦在跨出車門的時候，忽然擡頭看見宋亦泠站在前方，人正靜靜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