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人物

第59章 人物

唐惟走了十分鐘, 李以喬還站在原地。

在安瀾進來時,她讓安瀾跟着唐惟,要看着人安穩到家。

今天唐惟的這番話讓她喘不過氣,那種窒息到腦袋發脹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從人走到現在半個小時, 她還難以緩過來。

這段關系是她先主動破壞的, 她擅長用僞裝來破壞在乎的事物。

就像她也用同樣的方式坐到了今天的位置。

在李以喬和唐惟相識的那段時間裏, 準确來講在英國念書的時候,關系并沒有更進一步。

不過李以喬在揮霍青春的那段日子裏, 她最初是“挑中”了這個特別的姑娘來轉移老太太注意力。原因別無他, 因為唐惟乖。

乖到李家不會找上唐惟,只會認為她渾噩的日子裏又多了點樂子。

純淨就這樣沾染了媚俗,被繳進了這攤渾水裏。

李以喬從沒覺得,唐惟這個人會在她生命裏留下多大的痕跡,所以在把人逗哭時,她做了一件比争奪家産更有耐心的事情。

——哄唐惟。

沒有哄過女孩子不得心應手, 她此生的耐心都是被唐惟磨出來的。

說好也好,說不好, 她是矛盾的。

讨厭這樣的自己。

而這種讨厭, 只維持到唐惟出事。唐惟母親殺人的消息傳來時,她起初不知道,唐惟也不知道, 還是李老師打電話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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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師——李以喬的媽媽。

唐惟的媽媽殺人不是失手, 是故意。

用錐子紮破了對方大動脈, 被捕時還滿身是血。唐惟家算不得大富大貴,母親離婚早, 某家集團高管。在事業上拼搏單打獨鬥供唐惟念書。

出事後集團怕影響将消息掩了下來,沒有人知道。

李以喬打了好幾份草稿想着怎麽告訴唐惟這件事, 但當她找到唐惟的時候。

在倫敦街角,那天唐惟穿着一身白裙站在暗處,手裏拿着破氣球看她,她還是一如既往的安靜,不哭不鬧的立在那邊。

唐惟跟她說:“能不能不要過來?我不想被安慰。”

後面的幾天裏,狀态如初。

李以喬每天跟在唐惟後面,遠遠地站着,看她停駐櫥窗外發呆,看她穿梭人群給街角樂隊拍照。

李以喬的安靜也是在那時候。

唐惟一直什麽都知道,聽着“叮鈴”的鈴铛響,濕潤的雨透着寒。

她回頭望向李以喬:“你是怕我想不開嗎?”

這話很平靜地問出來,唐惟清淡的神色讓李以喬呼吸均勻綿長。

“我不會,別跟着了。”

說不跟,李以喬的性子也是固執那一類的,沒有明面的跟着,都是偷偷的。是有私心的,害怕唐惟想不開,那時候她為什麽害怕,她是真的不明白。

直到三個月後,她跟丢了。

頂着綿綿細雨穿過街角,雨水穿透發絲讓她渾身冰涼,有場霧催着雨勢漸大,她撐開黑傘,那是從未有過的慌張。

衣兜裏的手機震動,唐惟打來的。

她站在泰晤士河橋上頻頻回頭,視線變得灰蒙蒙。

電話裏傳來唐惟的聲音,清透溫和:“大小姐,回國見。”

...

後來回國,沒有見上。

李以喬不是沒有找過唐惟,她找,但唐惟仿佛是人間蒸發了,沒有一點消息。

當時的李氏正處風口浪尖上,秦熙參加什麽選秀,書也不認真念了,雖是如此,老太太仍舊是秉持着硬拉秦熙的原則各方施壓她。

李氏是家族企業,抛開秦熙不談,還有好幾位盯着。李以喬在英國那些事兒沒藏住,其實她也沒想藏。傳到了老太太耳朵裏時,她就像是一顆棄子,被丢在角落無人問津。

被疏忽的人往往有極強的爆發力,這都是在她的意料之內。

大抵是緣分系着,李以喬又遇到了唐惟。

唐惟的《雲胡平平》連載階段網絡掀起一陣風,她一眼就看到了。

再見唐惟的感覺不一樣了。

唐惟明媚安靜,同她說話一直都是乖巧那一類,像是一道光不急不緩穿透她的心髒。在唐惟的身上,有她沒有的東西。

——灑脫。

那種內斂安靜的灑脫,她是與世無争,是大雨後散出的薄霧,藏在煙火裏的張揚。

連詢問李以喬是不是喜歡她也是這樣輕巧。

談戀愛的那段期間,李以喬喜歡她是真的,大方的告訴所有朋友也是真的,把自己空下的所有時間都給她更是真的。

不過有一點也是真的,那時候的李以喬的确是從未想過要帶唐惟回家。

要說壞,李以喬覺得自己沒有當過一天好人。

唐惟是她玩世不恭的理由,但從來不是原因。

後悔嗎?

她也問過自己,像是心髒被搗碎後在胸腔裏翻騰,酸澀也湧入喉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當唐惟說宋亦泠的時候,其實她妒忌的快瘋了,同時,她又害怕……

手機撥通一個號碼,李以喬呼吸穩穩地出來,她聲音平緩問:“宋亦泠在哪個地方拍戲?”

全名話題從熱門到冷門最長只要一個禮拜。

無論事情多大程度,三天是平穩期,熱搜往下降,議論度往下,五天是冷門階段,持續發帖量屈指可數,七天徹底滑出熱搜,點贊停止。

當然不乏有事情轉變的,比如宋遇這事兒,大家從尊重明星隐私變成了深挖宋亦泠敬業程度,來了一波死忠粉。

宋亦泠的粉絲量持續上漲。

這波穩贏了,自己爆料的好處,能精準控制住方向,以天時地利人和挑選最佳時機,順帶公關準備随時掰正歪樓。

“這些事都沒聽你說過,這孩子一個人在圈子裏單打獨鬥的,看樣子有點委屈也不肯說,你平時就別馬馬虎虎的。”聞母開着食盒,一陣香味灌進屋子裏,讓聞錦咽了咽口水。

她站在聞母對面,雙肘靠在島臺上,手背拖着下巴,應着:“我知道。”

“你怎麽辦?你最近工作都停了,平時忙的時候巴不得你休息幾天,現在停了我心裏慌得很,這樣子還讓不讓你工作?”

要是不讓聞錦工作,起碼會耗到解約的時候,在圈子裏這樣的做法有個詞兒,叫雪藏。

不過聞錦沒有犯大錯,童姐給個教訓也是說的過去。

“我放假你還不高興啊?”

聞母跟着笑:“放假了那就多吃點。”

聞母一共帶過來十幾道菜,都用保溫盒打包分好了的。

“這邊藍色保溫盒的你給亦泠送到劇組,比較清淡,我知道她不吃辣。”聞母手裏的東西撞進保溫袋,“聽說她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回來了是吧?”

“這部戲對她來說很重要。”

宋亦泠泡在劇組裏了,等天橋區的部分拍完會轉拍攝地,到西北取景。

電影鏡頭講究精雕細琢的美感,導演不打算用省錢模式做後期。

《屠蛟》拍得磕磕絆絆,但好在宋亦泠入戲了,在片場的好幾場戲,導演都跳起來稱好。

聞錦也就在這時候準備帶着聞母準備的菜,去探宋亦泠的班。

出門前,碰到了毛黎。

毛黎倒消氣很久了,跟她一塊兒鑽進車裏。

“咋辦啊你,讓你別鬧,別惹這一出,現在好了。”

對于聞錦來說,這真不算是什麽大事,她的生活裏不是只有工作,她活到現在,唯一後悔過的就是給宋亦泠那份離婚協議。

也許在離婚前,她多看看對方,換個角度去看。

她不會站在自我的世界裏失望。

“這不挺好嗎,可以好好休息,我拍戲拍累了。”

聞錦很久沒有休息過了。大概是從入行開始,最長的一段休息是跟宋亦泠出事那會兒。

“你啊,童姐本來主動跟我講你合同的事情。”毛黎手撐着車窗和額角,漫不經心朝聞錦瞥上一眼。

“怎麽說?”

“帶新人,公司簽約了個新藝人,你和隔壁的一塊,下部戲帶她。”

“這好說啊。”

“好說什麽?你自己給鬧黃的。”

原來毛黎那天說了一半的好事就是這件事,這的确是好事,起碼有商量的餘地。

聞錦把車窗搖下來,讓風拍着面頰,慢悠悠說道:“童姐應該氣消了,等我回來再去找她說說。”

“你以為童姐是什麽人?說到底本來就沒想讓你解約,你腦子怎麽轉不過彎了。”

聞錦還不太信,任由車開着,頭往車窗外轉:“你年紀小,你不懂。”

算心理年齡聞錦是要比毛黎大一些。

“你懂。”毛黎砸她一句,“你才來多久啊,你真以為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跟你講情分?”

毛黎說着,車子已經到了劇組拍攝地外,慢慢減速,兩旁都是蹲守的粉絲手拿長槍炮,她們在等宋亦泠下班。

聞錦收着包裏的東西,單手順帶關車窗,一陣風吹着她鬓角的發絲,外邊正吵鬧得慌。

在鬧聲裏,出現了白歌的身影。

毛黎先看到,下巴朝着那頭點了點:“她怎麽也在這兒。”

聞錦順着她的聲音看過去。

人群湧動着,大小腳踩着白歌的影子。

白歌背對着她往劇組內走,小心避着人,手心擋着隔壁伸來的胳膊肘,步子移動得緩慢,手裏的包挎到了手腕上。

聞錦無聲地看着那兒。

看着白歌纖細的身影穿梭人群,在秋風裏影子顯得孤獨而凄涼。

旁邊的人擠了一下,她的步子失了重心,往邊上倒,一只手也在這時候扶住了白歌的臂膀。

扶住白歌的那人是個女生,她不認識,也從未見過。那人比白歌高一個頭,在人群堆裏稍醒目,紮着低馬尾。

她看着那邊很久,看着那個女生攙上白歌,拎過較重的包。

一切都很順理成章,也很自然和諧。

聞錦想,她們拿了劇本就改動了劇本。

合上一半的車窗繼續往上走,她即将把頭轉過去時,前面的司機拍上了喇叭。

門口擁擠的一部分人把視線放了過來。

白歌也跟着循聲望過來,在車窗即将合上時聽到白歌喊:“等等。”

司機的踩下的油門換成了剎車,聞錦因慣性往前頃,搖下車窗往外看。

“等一下。”白歌加快了步子,隔着車窗跟她說話。

“怎麽了?”聞錦眉心皺了皺,偏頭避開了門口蹲守的粉絲。

白歌的身子完全擋住了視線。

“上次的事謝謝你。”

“不客氣。”聞錦聲音淡淡地,視線偏一下繞開,往門內看去,“你來找宋亦泠?”

和白歌同行的女生站在不遠處等着她,也靜靜望着這頭。

“宋遇的事情曝光,我過來看看她。她一直沒接過我的電話。”因為坦蕩才能毫無顧忌的跟聞錦這麽說,這個時候的白歌,是沒有被宋亦泠感動。

聞錦說:“她劇組拍戲挺忙的,還有別的話嗎?我帶給她。”

“有。”白歌輕微嘆息了一聲,認真跟她說,“我要回英國了,宋遇還在時跟我說過,每過三年冬她媽媽會回來一趟,每一次都會掩在人群裏看宋亦泠.......”

聞錦腦子嗡嗡作響,接收着這些信息。

在前世,白歌從未說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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