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沒了花晨曦的折騰，日子雖然平靜不少，但還是有些無聊。

照顧鳳凰蛋現在成了我唯一的消遣。

我每天和一窩蛋呆在一起，天方夜譚地瞎扯，若是那些雌性母親聽到，估計會把我直接掃地出門，我都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也不怕帶壞孩子。

伺候了這群蛋寶寶這麽久，我終于成功地見證了一頭鳳凰的破殼。

一頭漂亮的紫紅色鳳凰，靈力很強大，是頭雄性。

一頭比花晨曦還要頑劣的雄性。

他像是認識了我一樣，連他父親母親都不怎麽親熱，天天追着我跑，燒我的衣服和頭發，我眉毛都被他燒掉了。

自從他破了蛋，我就沒有好日子過，天天都在想着怎麽躲他，幾乎躲遍了鳴金山下的每一棵梧桐樹，但幾乎都會被他找到。

他還是頭小鳳凰，變了身還像頭小雞仔，噴的火卻能輕而易舉将一棵梧桐樹燒成灰，因為他，鳴金山多少梧桐樹都遭了殃。

這簡直就不是頑皮了，簡直就是個熊孩子。我請求他的父母管管他，他的父母也很頭疼，關了他兩天就被他把籠子都燒了跳出來，又繼續來欺負我。沒辦法，我只能去請求花晨曦的幫助。

花晨曦看着我光禿禿的眉毛，愣了好久才狂笑出聲，要不是顧及他現在族長的身份，估計他能笑得在地上打滾。

他狂笑不止，我臉都氣大了。

等他笑夠了我才繼續請求他，他還算厚道，直接把那頭小鳳仔圈禁在了一座火山口鍛煉，闖不開禁制就出不來，我這才松了一口氣。

不過我是再也不敢去照顧鳳凰蛋了，再孵出一個熊孩子，我不用活了。

日子又悠閑起來，我很無聊。

花晨曦見我實在沒事情做，允許我在族內的藏書閣中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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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天天抱着書看。各種雜七雜八的書，奇聞異志我最喜歡。

從一本書中，我了解到了無盡海的一點秘密。

那是一本自傳，年代久遠，無從考證，連作者也不知道是誰。

大概講的是作者去過一趟無盡海，但他成功地游了回來。作者講他掉進了無盡海的深淵，渾身被漆黑冰涼的海水包圍，就在他以為要窒息而亡時，他看到了一束光。他奮力向那束光游去，然後看到了一抹透明、潔白的幻影。

他和那名幻影交流了很久，說了很多話，最後奇跡發生了，他被那名幻影放了回去，回到了陸地，并且還獲得了比以前更加強大的靈力，他過得更加自由和幸福。

他說他感謝那名幻影，他稱那名幻影為海神。

原來這就是海神傳說的由來，也不知道他到底和海神說了什麽，才被放了回來，我真是好奇。

我實在是想和人分享這個秘密，于是就去告訴了花晨曦。結果他的表情很微妙，他居然憐憫地看着我，當着我的面将那本傳奇燒成了灰。

他道：

“你真是無可救藥。”

我完全不明所以。

他又道：

“無盡海只屬于死人，不要去相信死亡之地還存在什麽救贖，死了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消失，歸于塵土，不要再沉迷于幻想，清醒一點。”

我這才罷休，不再去想什麽海神的傳說。

許是我對無盡海的幻想讓花晨曦覺得我很不安分，于是他決定将我帶在身邊，好好管教我。我反正也沒什麽事，和他在一起也不至于胡思亂想，于是欣然接受。

他将我看得很緊，再三強調不準再去想什麽無盡海，老老實實呆在這裏。

我雖不明白，但還是很聽他的話。

我們朝夕相伴，他對我還算好。

即使當上了族長，他的身上也永遠都散發着無窮無盡的活力，他就如同他的名字一樣，是晨曦的太陽，永遠朝氣蓬勃。

他就像一團烈火，能照亮所有的黑暗。

即使也會有憂傷的情緒，他也能很快調節自己，讓自己繼續發光發熱，真是讓人羨慕。

哎，我為什麽就不是鳳凰呢，我再一次遺憾。

在花晨曦身邊，我感受到了這個世界的熱烈和精彩。

心情好的時候，他會帶我到處去玩耍。

他帶我去看正在噴發岩漿的烈焰山，去巡視鳳族的各個領地，去拜訪其他獸族首領。

他現在是一個真正的族長了。

他經常會收到許多珍貴的禮物，然後會挑一些最不起眼的送給我，我很喜歡。

比如吃了能在水裏呼吸的果子，一件能抵禦火燒的鬥篷，一張能自動瞄準的弓，一棵四季都開着鮮花的樹…

其中我最喜歡的是一件白色的羽衣，因為穿上它，我可以自由自在地飛翔，雖然飛得不高也不遠，但我還是很喜歡，這才是真正的翅膀，我也可以自由自在地飛上高空了，這就是我的夢想，我恨不得天天穿着它。

他帶我去了很多地方，我們去過北極的冰川，西方的大漠，南方的珊瑚海，就是沒有去東方，龍族的故鄉。

不過我也無所謂了，經歷了這麽多，我也不想再抱有幻想，其實現在挺好的，真的。

這天，他收到了一張邀請函。

夏侯懿要和蛇族王子大婚了，地點還是在王宮。

他沒有避諱我，所以我第一時間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花晨沐很思念哥哥，她現在身份不一樣，作為王妃不便随時外出，她一個小女孩在偌大的王城呆了那麽久，很渴望哥哥能去王城陪伴他幾天。

于是花晨曦決定出席那場婚禮。

————

我坐在梧桐樹上送他離開。

天空很高遠，太陽很明媚，他火紅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天幕的盡頭。

晨曦逝去，暮色來臨。

我靠在梧桐樹上睡着了，又做了一個葬身于無盡海的噩夢。

但這次很幸運，因為我夢到了海神。漆黑的深淵中一縷透明、潔白的幻影，如同靈魂般透明的幻影。

我親切地和他交談，他說他願意再送我一粒海珠，可以幫我實現任何願望，我無比感謝他的慷慨。

我在晨曦的沐浴之中醒來。

卻聽到有人拉着我的手在低低啜泣。我疑惑地低下頭，看到花晨曦火紅顫抖的肩膀。

他怎麽會在這裏？

他拉着我的手，擡起了頭，眼眶通紅。

他說：

“對不起，我後悔了，我不該傷害你，你有什麽錯。”

我莫名其妙，他又在抽什麽風？

他流着眼淚，說道：

“諾諾，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忘了那片海。如果你願意，和我在一起，好嗎？”

他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呀？怎麽突然又讓我和他在一起了？他是不是有病？

他吻了吻我的手，将我從樹上抱了下來，把我摟在懷裏，不停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

我還是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不過還是安慰地拍拍他的背：

“你怎麽了？別哭了，我好好的啊。”

他哭泣着搖頭。

最終他還是不放心我，決定把我帶在身邊，和我一起去王城。

我坐在他的背上，再次感受着天地之間自由的狂風，天空如此高遠，如同時間一樣沒有盡頭。

我們抵達了王城，那座白色的、聖潔的城市。晨曦的光芒灑滿了城市的每一條街道，為這座白色的城市渡上了夢幻般的光影，朦朦胧胧，如夢似幻。

遠處的白海翻卷着白色的浪花，奏響着悅耳的濤聲。

再次歸來，物是人非。

我被鎖在鳳族在王城的城堡，花晨曦一早就去了王宮晉見他的妹妹，龍王的王妃。

王城再次熱鬧起來。

雖然我不知道外面的街道上是什麽情景，但趴在陽臺上，還是看到許多熱鬧的飛車和翼族。

人群那麽熱鬧，都在慶賀夏侯懿再次喜得愛侶。

我再也沒有看見過他。

無論我凝視王城的天空多少次，再也沒有看見過一頭白色的巨龍。

一頭曾經帶我翺翔過無數次的巨龍。

花晨曦雖然白天消失，夜晚還是會回來。他把我看得更緊了，睡覺都要把我摟在懷裏，深怕我消失。

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偶爾迷迷糊糊的時候也會做些噩夢，夢到無盡海，夢到那片深淵，夢到潔白得如同幻影的海神。

我覺得我屬于那裏。

我和海神親切地交流了很多次，他承諾一定會再送我一顆海珠，我可以實現任何願望，我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回到我原本應該所在的地方。

我已經有點厭煩了。真的。

把我像囚犯一樣關押起來，限制我的自由，憑什麽？

花晨曦向我保證，夏侯懿婚禮結束，他就會帶我回鳳族，正式娶我為妻。他承諾他會好好愛我，只要我願意老老實實呆在他身邊。

我莫名其妙。

他對我哪門子來的感情？愧疚？同情？好玩？

神經病，誰稀罕。

我現在一心只想離開這裏，離開這個世界，我無比厭煩。

我不是誰的所有物，雖然我是個殘疾，那又怎麽了，別再來幹涉我，讓我自生自滅。

婚禮如期而至。

花晨曦再次穿得紅豔豔，打扮得非常精神。

他站在鏡子面前抱着我，把頭埋在我的肩上，很溫柔地說：

“諾諾，你看，其實我們也很相配。”

我不想搭理。

他側頭吻了吻我的眼角，輕聲道：

“乖乖在屋裏等我回來，好嗎？”

我沒說話。

他翻過我的身體，用額頭抵着我的額頭，小聲道：

“聽話，嗯？”

我很煩。

他可能也覺得我煩了，最後抱了抱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到門口，又轉了回來，重重地親了我一口，笑道：

“我真怕我一回來你就不見了。”

我沉默以對。

他最終還是走了，留我一個人呆在房間裏，施加了好幾層禁锢魔法，我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很安靜，他施加的禁锢連街道上的聲音都隔絕了，屋內安靜得如同一座墳墓。

我來到了陽臺，站了上去。

我從懷裏掏出那把龍心麟匕首，一刀一刀，用力地将面前的禁锢割開了一道口子。龍心麟能抵禦任何魔法和攻擊，自然也能割開這層堅實的禁锢。

我鑽出了那道口子，飛上了半空。

來王城之前，我帶上了那件白色的羽衣，此時正穿在身上。

外面很熱鬧，王宮的方向傳來隆重的禮樂，看來婚禮已經開始。

我沒去管那片熱鬧，自顧自地向上飛去。

穿過了王城，穿過了王宮，直奔滄浪山之巅。

我來到了夏侯懿的龍洞。龍洞外面的禁锢記得我的氣息，我很容易地就走了進去。

龍洞很黑，越往深處走越看不到一絲光亮，也很安靜，一個人也沒有。

好在那把匕首果然不是凡物，在漆黑的洞穴中也能閃閃發光，為我照亮了一絲前進的路。

我再次深覺這片空間多麽廣闊，巨龍的身軀多麽龐大。

地上都是閃閃發光的珠寶，堆積成山，落滿灰塵，無人收拾。看來夏侯懿也很久沒來過這裏了。

我安靜地在龍洞裏面游蕩了一圈，也沒什麽特別的目的，就是走之前想來看一看。

我們曾在龍洞裏面度過了很多愉快和放蕩的時光，我們盡情地在裏面做愛，盡情地在裏面親熱，不管不顧。

我們曾深深相愛，又一次一次分開。

陰差陽錯，注定只能被懷念。

如果我再次得到海珠，我一定祝願他，生生世世，平平安安，幸幸福福。

再見，我的愛人。

謝謝你曾那麽愛我。

請你一定要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