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親吻

第35章 親吻

肚子上被劃傷的部位,直到血痂結了之後,宋撿才摸出來是個十字。沒事的時候他就摸摸,一摸就高興,小狼哥的東西都有十字刻痕,現在自己也有了。

自己就是小狼哥的所有物。

一輩子,他也別想賴賬。

“打我,還拿刀劃我……”可宋撿還假裝嘀嘀咕咕,“哥,你就不能和我好好說話啊?我……我想要你哄哄我。”

少年沒說話,只看着天空,沒有一點點雲。

“哥?”宋撿看不見天,更不知道最近整個營地都在鬧幹旱,“你哄哄我吧,我一哄就好。以後我要是再不乖,你抱着我摸摸就行。”

少年看着篝火,嘴唇微微幹裂。他覺得自己一直很好好說話,可宋撿确實莫名其妙變不乖了。

特別是最近一年,情緒很多。

“快喝水吧。”少年忍着口渴說。

最近這幾次遷移的運氣都不夠好,營地根本找不到合适的固定水源。總是今天水流還在,明天就沒有了。

更可怕的是,他的狼群也沒能找到水。

宋撿往旁邊靠靠,貼着小狼哥的手臂,把水喝了。

等宋撿弄明白營地裏缺水,已經過了好多天。他和小狼哥有好多個水壺,以前經常全部灌滿,離水源很遠的話,也能保證有一半水壺是有水的。

可現在,每個都是空的。宋撿渴了,拿起來一個,晃晃,沒有,拿起來另一個,聽聽,也沒有。

少年剛好從外面回來,還是沒找到一滴水。“渴了麽?”

“也……沒有特別渴。”宋撿懂事了,知道找水艱難,他今天把毯子都曬了曬,躺上去軟絨絨的,“哥,你別着急,我不渴。等明天,咱們一定能找到水。”

少年抱着宋撿躺下,一下,一下,咬他的顴骨,牙印一排排硌上去。“不急,等找到水了,咱們就把水壺全灌滿。”

“嗯。”宋撿撩起了衣服,因為空氣太過幹燥,身上也起了皮,時不時癢癢一下,“我不渴,哥你別急壞了,好不?”

少年知道他渴了,但是他不說。只揉了揉他的腦袋,宋撿的頭發又長了,該讓張牧幫忙修理一下。可他自己的頭發倒是越留越長,每天被宋撿梳好,紮得又緊又高。

別的姑娘都誇他頭發上的辮子好看,少年是很得意的,喜歡聽這些話。在他聽來,那些人誇的不是他,是他頭發上的辮子。

“等咱們長大。”可少年也感受到了缺水的恐懼,生命受到威脅,比缺少食物更讓他坐立不安,“等咱們長大,一定什麽都不缺。”

宋撿撓着肚皮上的幹皮,又撓着十字的血痂,重重地點了點頭。哥說長大什麽都不缺,那一定是真的。只要好好活着,好好長大,就行了。

可是荒漠不這麽認為。

它一滴水都沒讓這些人找到。

等到營地裏有人因為搶水開了槍,宋撿才明白不是所有人都像哥一樣,會跑到很遠的地方找水源。有的人不去找,他們沒水了,渴了,就會搶。

甚至殺人,來喝。

狼也很少回來,一匹匹跟随頭狼找水去,只留下年老的狼。宋撿現在能摸出它們的毛色不同,哥教過他,白色的狼摸上去溫度最低,深灰色的摸上去有溫度,如果在中午最熱的時候摸,背毛最燙的那幾匹,一定是接近黑色的狼。

就和他們的小黑馬一樣,在烈日下摸是燙的。

這些年老的狼,毛發已經發幹,沒有年輕的狼摸上去柔軟。但它們仍舊保有狼性,當有人靠近帳篷時,會吼。

宋撿守着空蕩蕩的帳篷,知道那些人想進來,或許是搶水,或許是殺掉自己,放血喝。

但狼保護着他,它們聽從次頭狼的安排,随時準備厮殺。

又過了幾天,整個營地都找不到一滴水了,哥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宋撿不敢問,怕傷了小狼哥的心。

自己眼睛沒用處,即便騎上小黑也跟不上狼群,每天都被留在帳篷裏,聽外面呼呼刮風。哥出去很長時間,說一定能弄回來水,可宋撿已經渴得不行了,躺在他們的厚毯子上,甚至快要出現幻覺。

又過幾天,他已經說不出話,舌頭裂了口子,很疼。

在幻覺裏,宋撿好像看清楚了哥的臉。

等到他再醒來,眼前還是一片殘視,根本沒有誰的臉。但有一個人熱熱地抱着他,宋撿安心了,知道自己躺在哥的身上。

“撿。”少年掰開了宋撿的嘴巴,嘴唇幹得發白,“張嘴,還能張開嘴麽?”

宋撿點點頭,想叫聲哥,可是叫不出來。他只能抓住小狼哥的手,緊緊抓住,如果自己是真的要渴死,其實也不害怕了。

他想說,哥,你殺了我喝吧。

自己本來,就是荒漠裏最不容易活的那個,沒有本事,沒有視力,只能在帳篷裏做手工活兒,還拖累着小狼哥,靠他養着自己。

可是他又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活到十五歲了,為什麽……為什麽不能再多活一些日子呢?再活一年,兩年,三年四年……或者,沙漠給他一點好運氣,讓他能一直活下去。

活下去,陪着小狼哥。宋撿想哭,但是沒有眼淚。他再也不想不乖了,只想乖乖的,再也不和哥鬧別扭,哪怕他和別的姑娘合帳篷,也行。

只要自己還能活幾年,陪着他。哥多孤單啊,人類又那麽壞,會因為搶崖蜜劃傷他的大腿,還會因為搶馬,燒掉他們的家。哥太孤單了,他會被人騙的,他只有狼和自己。

自己是小狗,小狗要是死掉了,哥就只有狼了。宋撿張着嘴,看着面前的影兒,往上伸手。他不怕死了,他就怕沒人疼哥,讓他一個人守着沙漠。

突然,有液體流入宋撿的嘴巴。他愣了一下。

順着牙齒縫流進來的,滋潤了他的舌頭。宋撿咽了一口,确定這真的可以喝,不是幻覺。

于是他抓緊嘴邊的鐵皮水壺,大口大口地吞咽。咽了幾口之後他開始後悔了,自己不該許那麽多誓言,就算死了,也不能讓小狼哥合帳篷。

好渴,好渴啊……宋撿用盡全力地喝,每一口都是神仙滋味。他太渴了,渴到忘記給哥留一口,一直咽一直咽,直到喝光。

“哥……你……”喝光後,宋撿腫脹的舌頭終于能動,幹癟的喉嚨得到滋潤,身體一下子活過來似的,他眨眨眼,愛惜地摸鐵皮水壺上的十字,小聲地問,“哥,這是什麽啊?你找着水了?”

“乖,再喝一口。”少年掰開宋撿的嘴,喂了幾口,接下來什麽都沒說。

宋撿聽話又喝,剛才喝得急,嘗不出來,現在能感覺出來了。

這好像……不是水。

他還想追問,這一定不是水,即便自己看不見,能嘗得出來。

剎那間,一滴液體滴到宋撿臉上,是有溫度的。

“哥?

”宋撿用手摸那顆水珠,放進嘴裏嘗了嘗,好鹹。

是眼淚,哥哭了。

宋撿瞬間明白,哥為了他,可能殺了一匹狼。

但是他不敢問,這是宋撿第一次摸到小狼哥的眼淚。原來哥也會哭,好多好多的淚水,全滴在自己的臉上。

晚上,小帳篷前又生起了篝火。

少年坐在火旁邊,聽到身後有聲音。他沒回頭,一雙手臂直接從背後摟住他,那麽依賴他,讓他舍不得。“你怎麽出來了?”

宋撿抱着少年不動,一下下地舔他耳朵。“哥,我是不是拖你後腿了?”

“沒有。”少年把他撈過來,這段時間過得苦,不僅自己瘦了,宋撿也瘦了,“別瞎想。”

“我真沒用。”宋撿耷拉着腦袋,自己拍拍眼皮,“我要是眼睛好,就跟你一起找水。”

“不用你找水。”少年看着宋撿的嘴唇,終于又濕了,前幾天幹幹裂裂的樣子,讓他心驚膽戰。

“那用我什麽啊?”宋撿摸到了哥的嘴唇,好幹。

少年靠近他,有種很強烈的欲望,驅使他靠近,一下子,身體裏升起了火。“用你乖。”

宋撿感覺到哥靠很近,就點了點頭。“嗯,我乖,我最最乖了。以後咱倆一起活一輩子,我再也不鬧騰你。”

少年突然撲倒了宋撿,在篝火旁邊,開始親他。“撿。”

“诶。”宋撿笑着等哥親。

“撿撿。”少年笑了,眼裏是清澈的占有欲,長頭發的發梢碰着宋撿的嘴角。

他重新開始親他。不再是單純地喂食,而是學着他偷看來的,男人女人那樣,挑開了嘴唇,把摸變成了撫摸,在宋撿的身上坦坦蕩蕩地尋找。他即将是狼群最強壯的狼,卻想帶宋撿去荒漠裏流浪,再也不讓宋撿見到別的男人。

宋撿睜着眼,由着哥親。喜歡親,喜歡貼貼,喜歡聽哥一邊親,一邊叫他撿撿。

晚上,宋撿被親了好久,然後又吃到了烤狼肉。小狼哥告訴他,這是年老的狼,它們知道體力不行了,主動走到頭狼的面前,讓頭狼咬死。它們這不叫死去,叫犧牲。

有了它們的犧牲,整個狼群都可以活下來。

宋撿吃了狼肉,而且知道哥也吃了,他們都要活下去。剩下的骨肉,少年分給了狼群,不能浪費,所有生命都要對得起逝去的犧牲。

吃完了肉,宋撿完全恢複體力,他站在帳篷外面,用手捧着幹草喂小黑,把身子靠在馬的肚子上,輕輕地安撫小黑的情緒。

哥和狼群在悲涼地嗥叫,他們對着月亮。宋撿用手指給馬鬃編辮子,親親馬,記住了狼的犧牲。

犧牲是為了讓別的生命活下去。

兩周後,宋撿終于聽到了曾經聽過的聲音,是轟隆隆轟隆隆。“哥!是不是打雷了!打雷了!”

“是。”少年拿着水壺和盆沖出了帳篷,天變得很黑,和以前見過的那次一模一樣。不一會兒狂風大作,一道閃電滑過荒漠的天空,雨點噼裏啪啦地落下來,砸得少年的臉都疼了。

“下雨了!”宋撿也沖出來,在雨裏蹦跳,“哥,下雨了!下雨就有水了,咱們的狼和馬都活了!”

少年張着嘴,接着天空落下來的雨水喝,不遠處是狼群,它們在雨水和沙子裏打滾。

營地裏的人都跑出帳篷,所有能接水的容器都拿出來,大家都渴怕了。宋撿拿着一把木梳給小黑梳毛:“我就說咱們都不會死吧,給你梳梳毛。等你再長大,咱倆陪着哥去打獵。”

馬在雨中甩了甩尾巴,用嘴部親昵地觸碰宋撿。

“你別碰,我癢癢。”宋撿把手放在馬耳中間,小黑很乖,會讓他摸眼皮,“你眼睛好大啊,睫毛也長,你一定是最漂亮的馬了……”

一直很安靜的馬突然不安起來,打了幾個響鼻,前蹄踢踏着濕潤的沙面。宋撿看不到,但是後退着往帳篷裏躲,哥說有不對勁的事就回帳篷,不能出去。

少年的頭發全部打濕,褲子也濕透,他也聽到聲響,好像是有人過來了。

一個男人朝他們這邊靠近,沒走幾步,整個人一倒,摔在了地上。少年好奇,走過去看,同時不讓狼群靠近,怕這個人突然拿出武器。

可地上的人,沒有動靜,顯然已經暈了。

但少年還是認出了他的裝備,他穿沙漠迷彩服,系帶的軍靴,脖子上還有一條金屬鏈,底下挂着一塊金屬牌。

他是一個哨兵。

是一個迷路的體力殆盡的哨兵。

作者有話要說:親親時撿撿已經15歲了,小狼哥17歲。

小狼哥沒有殺掉他的狼,是狼群主動的犧牲,也是有真實案例的,甚至會在食物緊缺時主動離開狼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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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處:龍鳳互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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