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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七
何知音想解釋,可眼前情況如此,說什麽都實屬蒼白。
她不明白,姜歲為何會吐血?先前敬茶時,她不是還好好的嗎?那會兒她氣色分明還不錯的。
傅淩霄行至姜歲身側,俯身彎腰向她伸出手。姜歲頓了下,将手輕搭在他手上。傅淩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扶起來。
他望着她嘴角的血絲,略有蒼白的面色,眉頭蹙起些,眼底有不悅之色浮現。
昨日才和姜歲約法三章,希望接下來兩年安穩度日。他不過是去诏刑司辦了點事,就被何知音找到了機會前來找她麻煩。若非他太疲憊,要回來睡會兒養養精神恰巧遇到,還不知此時這裏的畫面會是怎樣的。
傅淩霄穩住情緒:“你可還好?”
姜歲道:“還好。”
一旁的何知音卻站不住了,急着想要解釋,卻被傅淩霄一記冷眼掃過去,她本要說的話頓時卡住。
傅淩霄冷聲:“你來幹什麽?”
“我……”何知音被吓住,不自覺後退了兩小步:“我……我是王妃,有責任教導新來王府的人一些規矩禮數,我只是……”
“她是禮部尚書府的小姐,還需要你來教她禮數?”傅淩霄毫不留情打斷她的話:“出去。”
他眼神冷冽:“我不希望你再出現在這兒,下次再來沒事找事,找姜歲的麻煩,可別怪我不客氣。”
何知音睜大些眼睛,震驚而夾雜些懼意。
從她來到秦安王府起,傅淩霄就厭惡她,可她仗着傅定松的寵愛一直相安無事,甚至還平安的誕下一對龍鳳胎,傅定松對她更是百般寵溺,說什麽都聽。有傅定松在,傅淩霄再怎麽讨厭她,他也不可能真的做些什麽。
本以為今日之事不過是婆婆教媳婦一些規矩,豈料傅淩霄竟有此種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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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府多年,傅淩霄是怎麽樣的人,何知音可清楚得很。真要把他給惹怒了,魚死網破間,怕是自己和兩個孩子接下來在王府的日子都不怎麽會好過。
傅淩霄冷聲:“你還站在這裏做什麽?等着我送你嗎?”
何知音心驚,雖不悅,也有些不甘心,可現在這種場面,只能先離去。她瞪了眼姜歲,讪讪離去。
原本氣勢洶洶跟着來的人,也都蔫兒巴巴的跟着離開。
很快,這屋子裏就靜下來。
姜歲将手從傅淩霄手中抽離,往旁挪動一步,瞬時拉開和傅淩霄的距離:“多謝世子為我解圍。”
傅淩霄面向她,望着她和自己瞬時拉開的距離,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但眨眼消逝。
他轉而問:“你……真的吐血了?”
“是。”姜歲擡眼對上他帶着些懷疑的目光:“身體不好,偶爾吐血也很正常。”
傅淩霄說:“找個大夫看看吧。”
“不必。”姜歲拒絕:“我并無大礙。”
相比較這些年她因心脈有損、體弱多病所經歷的病痛折磨,只是吐個血,沒什麽大不了的。何況,她吐的是瘀血。
傅淩霄看着姜歲平靜淡然的模樣,也沒有勉強她非要找個大夫,只道:“既如此,你讓人收拾好地上的血跡,我要過去側屋休息了。”
姜歲點頭:“好。”
待傅淩霄離開後,姜歲輕輕松了口氣。悅悅即刻走上前,扶着她坐下,一邊手掌置于她後背,輕輕為她順着氣。
悅悅蹙眉擔心着:“小姐,您還好嗎?”
“沒事。”姜歲露出個笑:“瘀血而已,吐出來更舒服。”
悅悅這才放心:“那就好。”
她瞥了眼地上那一灘血,又道:“小姐,我馬上讓人将地上的血跡清理掉,您再休息會兒。”
姜歲點點頭,被悅悅扶着去了卧房。
之後悅悅很快出來,叫上屋外侯着的侍女來清理屋子。
另一邊,何知音在姜歲這裏吃了悶虧,心情很是不好,臉上寫滿不悅。又想起傅淩霄的态度,更是不舒服。
好歹她也算是傅淩霄的長輩,竟敢這樣對她!
林萍扶着何知音,急着安撫道:“王妃,莫生氣,世子不可能每次都恰好出現,那世子妃總有落單的時候,這口氣早晚都是能出的。”
何知音悶哼一聲。
林萍又說:“要不,将此事告訴王爺?求王爺為您做主?”
“蠢!”何知音拂袖,甩開林萍的手:“那姜歲是王爺讓傅淩霄娶的,我早些時候還對她和顏悅色,一轉頭我就跑去要教她規矩,不僅把她氣吐血,還和傅淩霄鬧了不愉快的事,他會怎麽看我?”
“此事是我們理虧,不能鬧到王爺那裏去!”
林萍皺眉:“可那世子妃……”
何知音悶聲:“晚些時候再收拾她。”
“區區一個病秧子,我還不放在眼裏!”
林萍立即接話:“王妃說的是。”
黃昏時分。
在側屋補覺的傅淩霄醒來。他坐起身,擡手撐着頭。兩個多時辰的睡眠後,頭疼感稍微減弱了些,精神也恢複了些許。
隐約,有藥材的苦澀味傳入屋中。
傅淩霄愣了下,疑惑着出門。
悅悅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小竈臺,正放在檐下熬煮着湯藥。有微風時而起,将藥材的味道吹入在這一面的側屋。
悅悅蹲在小竈臺前,手裏握着一把蒲扇正慢慢扇着風,維持着熬藥所需的火勢。
看見傅淩霄走來,悅悅起身:“世子。”
傅淩霄不解:“為何在此處熬藥?怎不去廚房那邊讓人幫着熬?”
悅悅道:“小姐的藥,我得親自熬,別人動手,我不放心。”
傅淩霄問:“你家小姐呢?”
悅悅答:“在房裏磨菩提子呢。”
傅淩霄略有詫異。磨菩提子?
手磨?
他帶着疑惑走進房間,擡頭就看見了坐在桌前打磨菩提子的姜歲。她的動作并不快,但勝在耐心好,一點一點仔細打磨着。
傅淩霄走過去,視線從桌面掃過。
除去打磨菩提子的工具,還有兩個木匣子。其中一個裝着的是尚未打磨好的原始菩提子,還有大半盒沒動過的,另一個小些的木匣子中則放置着已經被打磨成圓形的白色菩提子,數量暫時不對,連木匣子底部的第一層都尚未鋪滿。
他還特意于心中默數了數,木匣子中已經打磨好的菩提子,總共有二十二顆,算上姜歲手中正打磨的,是二十三顆。那些已然打磨出成色的菩提子大小相近,與大拇指指甲差不多大。
傅淩霄問:“為何打磨這個?”
姜歲沒擡頭:“修身養性。”
傅淩霄追問:“只是如此?”
姜歲眨了下眼:“還能打發時間。”
傅淩霄點了下頭。後面這個聽起來更合理且可信一些。
他道:“我接下來要去诏刑司辦事,今晚不會回來,你早些休息。若是何知音再來找你的麻煩,你暫且避開,不要于她正面沖突,以免落入她的陷阱,有事等我回來處理。”
姜歲手裏的動作放慢了些,同時擡起頭,有些意外:“你和她關系這麽差,還能在一個府邸裏住那麽久?”
傅淩霄道:“我在這裏待的時間并不長。”
而且,他成親之前,何知音不會跑來他住的地方沒事找事。現在她來找姜歲的麻煩,以教導規矩的名義,大概是想給姜歲一個下馬威,讓她知曉誰才是這王府的女主人。
同時,也是在側面提醒他,不管如何,她何知音都是傅定松的妻子。
可偏偏,傅淩霄不想給她這個面子。
傅淩霄又交代:“若是有緊要的事,讓人去诏刑司找我即可。”
姜歲點點頭:“知道了。”
傅淩霄離開後,姜歲繼續打磨手中的菩提子。
晚飯後至夜色深深,依舊如此。
直至她将打磨完二十四顆菩提子,将其串聯成一副白菩提手串。她将手串放在燭火前仔細瞧着。
質地通透,甚少瑕疵,成色不錯。
悅悅來提醒她:“小姐,時辰有些晚,該沐浴後休息了。”
姜歲應聲:“來了。”
沐浴後,姜歲回到卧房。
有風自窗而來,将她沐浴不久身上帶着的熱意吹散,她覺得有點涼。她走過去準備關窗。
手才伸出去,忽被人從窗外握住手腕。
她瞬時心驚,下意識要縮回手,有個熟悉而壓低着的嗓音傳來:“是我。”
姜歲一頓,連忙探頭往外看,話語關切:“麒麟?”
窗外人卻将她那一面的窗子關上,沒讓她看到窗外的自己。
姜歲不解:“怎麽了?”
“沒什麽。”他從旁邊伸出來一只手,手裏拿着個長條匣子:“我記得你之前想要兩條小蛇,這是我從集市上看到的翡翠小玉蛇,無毒的,剛破殼沒多久,養養能養熟。給你養着玩兒,解解悶。”
姜歲眼睛亮起,嘴角上揚。她伸手拿過匣子:“謝謝。”
她又試着往外看:“你還好嗎?”
“我沒事。”麒麟隐在窗外昏暗中:“先前我在秦安王府弄出的動靜有些大,被我師傅發現了,他正在城裏到處找我,還有傅淩霄派來的人,也在找我的行蹤。”
姜歲驚訝,一瞬擔心:“那你還敢這時候跑來秦安王府?被發現了怎麽辦?”
“……”麒麟忽笑了下:“想來見你。”
姜歲眨眼:“那你倒是過來。你站外面,如何能看得見我?”
麒麟還是沒出來。
姜歲輕輕嘆了口氣:“你等我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她放下手中的匣子,小跑幾步去梳妝臺前,将先前做好的白菩提手串拿出,又快步回到窗邊。
她将手串放在手心遞出去:“給你。”
麒麟驚喜,毫不猶豫要去拿姜歲手中的菩提手串,被姜歲突然伸出另只手抓住手腕,把人給拽了出來。
然後姜歲看見了麒麟。
少年意氣,一襲黑衣,墨發狼尾,約摸十六七的年歲。
他臉上有傷。額頭、臉頰與下颚皆有不同程度的傷痕。他一驚,立刻別開頭,似是不想讓姜歲看到自己這狼狽模樣。
姜歲眼睛睜大好些,一瞬錯愕。她抓着他的手,看着他臉上那些傷痕,眼神閃爍着:“疼嗎?”
麒麟愣了愣,轉回頭對上姜歲那帶着心疼的目光。
他眨了下眼,然後笑着搖了搖頭:“不疼。”
他反握住姜歲的手:“等我把那些跟屁蟲甩掉,再來找你。”
姜歲點頭:“嗯。”
她又叮囑:“小心些,別再受傷。”
麒麟笑了下:“好,我會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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