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四十一

第41章 四十一

飯菜上桌, 滿目色香味俱全的菜式,京城菜肴與南郡美食皆有,佳釀與清茶也被送來, 白瓷杯放置在其旁。

蘇淡憐牽着姜歲的手歡快而來, 望着琳琅菜式, 眼睛亮亮的, 甚是歡喜,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嘗這桌菜肴了。這些食物,看起來就很好吃。

傅淩霄與洛辰英緩步而來,閑聊言語間,點了下頭,像是在認同對方說的話。

四人入座,準備動筷時,有侍衛急匆匆而來,行禮禀告道:“世子, 世子妃, 宮中有人傳話, 要請世子妃入宮面聖。”

傅淩霄臉上笑意瞬間消失,神情驟然凝重而起。

姜歲抿了下唇, 默默将已經拿起的筷子放回原來的位置。

洛辰英與蘇淡憐對視一眼, 兩人皆是疑惑,但看傅淩霄表情不太對的時候,生出些擔憂來。

傅淩霄問侍衛:“可曾說過是因何事要請世子妃入宮?”

侍衛回答:“不曾。”

傅淩霄:“……”

姜歲站起身。皇帝傳召,沒有抗旨不遵的道理, 既然都已經派人來接了, 她也不可能不去。

她道:“表哥,淡憐, 你們先吃飯,我過去一趟。”

蘇淡憐跟着站起來,伸手抓住姜歲的手腕:“歲歲,皇帝陛下突然傳你入宮,不會有什麽事吧?”

洛辰英也起身,眉頭緊鎖,滿目擔心注視着姜歲。

姜歲拍了拍她手背,面帶微笑柔聲安撫道:“我這才回京城不久,能有什麽事?別擔心,你們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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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蘇淡憐的手按下,繞過桌子,往外走出。

傅淩霄立即起身:“我與她一起去。”

兩人一起往外走去。

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傅淩霄往後瞥了眼,瞧見洛辰英和蘇淡憐有些無措的站在桌邊,神情依舊擔憂的看着他們離去的這邊。

他斂了斂視線,輕着嗓音開口:“看來,意外出現了。”

姜歲無奈的笑了下:“是啊。”

早些時候,她還在和傅淩霄說起這件事,沒想到這麽快自己就要被傳召入宮了。她根本沒見過皇帝陛下,也只見過皇後娘娘一次,按理說,怎麽不可能突然把自己召進宮去。

即使有事,也應該找傅淩霄才是。

她猜到自己的身份早晚有瞞不住的那一天,卻沒想過會如此快的被發現。她的平靜日子,是不是要到頭了?

走出傅府,姜歲看見了随着皇宮侍衛與太監一起來的穆藏。他站在那些人之前,顯然身份高于他們。

姜歲一瞬詫異,卻也在眨眼後很快反應過來。難怪先前穆藏說他的身份有些特殊,不能直接告訴自己,原來他是在皇帝陛下身邊辦事的。也因此,皇帝陛下才會突然召見自己,大概是穆藏将自己的身份告訴皇帝陛下了。

之前用藥壓制下來的頭疼,此時又有些複發,腦中有隐隐的疼痛生起。

她閉眸深吸口氣,睜眼時緩緩呼出,努力維持着平和模樣,不讓自己看起來太過緊張和無措。

傅淩霄認出了穆藏,同時訝異:“穆統領?怎是你親自來請?”

穆藏走上前來:“陛下之命,不敢不來。”

他看向姜歲,伸手往身後馬車做出“請”的手勢:“世子妃,請。”

傅淩霄道:“我和她一起去。”

穆藏說:“陛下只請了世子妃,并未請世子同往。即使你現在跟着,也只能到宮門前。”

傅淩霄牽起姜歲的手,神色認真道:“走吧。”

姜歲看向傅淩霄,眼眸微動,嘴角帶起一點笑來。而後,她默默握緊和傅淩霄牽在一起的手。

見他們要一起過去,穆藏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先将人帶過去,免得在此浪費太多時間,讓陛下久等。

去往皇宮的馬車內,傅淩霄和姜歲的手緊握未松,随後變至十指緊扣的模樣。

姜歲沒見過皇帝陛下,心中有些不安,越是靠近皇宮,她越是緊張,手指微顫了顫,将她心裏的想法顯露出來。

傅淩霄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轉頭看向她時,安撫道:“陛下并非不講理之人,你進宮後,靜觀其變,不要自亂陣腳。先看看是什麽情況,若是你不知該如何回答,就說不知道,不要沉默不言,那在陛下眼中是無視他的行為,是對陛下的不敬。”

“若是陛下說了些你無法處理的事,要先冷靜,不要太過驚慌失色,以免因為着急說錯話沖撞了陛下,惹得他龍顏不悅。”

姜歲點點頭:“嗯,我記住了。”

馬車在皇宮前停下,傅淩霄牽着姜歲的手走下去。

穆藏走過去:“世子妃,請。”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姜歲下意識轉頭看向身邊的傅淩霄。

傅淩霄朝她笑了下,柔聲道:“我在這裏等你。你出來之前,我不會離開。”

姜歲笑了笑:“嗯!”

兩人握在一起的手緩緩松開。傅淩霄站在皇宮前,看着姜歲随穆藏往裏去。直到姜歲背影只餘下個模糊輪廓,他臉上保持的笑意消失,瞬間轉化為嚴肅與擔憂。

洛辰英和蘇淡憐還是不放心姜歲,騎馬趕來此處。只不過他們與傅淩霄一樣,無法進入皇宮,只能随傅淩霄一起在外面等候。

皇宮。

去禦書房的路上,姜歲看了眼腰背挺直走在自己身前的穆藏,又瞥了眼身側兩邊姿态恭敬行走的太監,一眼可見穆藏身份與他們不同。

姜歲抿了下唇,鼓起些勇氣開口:“我的事,是你告訴陛下的嗎?”

旁邊的太監低着頭,不敢言語,顯然知道姜歲的話不是跟他們說的。

穆藏負手走在前,腦袋微動往後看了眼,坦然承認:“是。”

果然如此。姜歲放在身前的雙手緊了緊。

可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何如此?我如今過得很好,你為何非要攪亂我現在的生活?”

這回,穆藏沒有回答,但原本負在後背的手放下至身側了。

沒得到他的回答,姜歲心緒難安,可她現在身處皇宮,只能逼着自己将那股情緒壓制下去,不能讓自己看起來太過慌亂。

先穩住情緒,才能應付之後的事。

禦書房。

姜歲到時,姜丞運已經在了。只不過,他是跪着的。身前站着的那人,一身龍袍,氣勢威嚴,想來就是北梁的皇帝陛下了。

她心中一驚,快速深呼吸着,将情緒按住。

禦書房內的下人已經被遣散,除去跪在地上的姜丞運,就只有皇帝燕堂晉,還有一個看起來是燕堂晉身邊伺候的大太監。

穆藏先走上前:“陛下,世子妃帶到。”

姜歲忍着不寧的心緒,在姜丞運身邊跪下,向身前的皇帝行禮:“臣女姜歲,見過陛下。”

燕堂晉轉身:“免禮。”

但姜歲沒動。

她看了眼身邊神色凝重的姜丞運,姜丞運也在低着頭時小心翼翼向姜歲那邊瞥了眼。

姜歲不知道姜丞運也在這兒,而姜丞運也不知曉姜歲會被人帶來此處。兩人低頭小心對上目光時,皆是意外。随後生出些不安來。

燕堂晉看着跪在地上沒起來的姜歲,道:“朕方才說,免禮,你沒聽見嗎?”

姜丞運趕緊給姜歲使眼色,讓她趕緊起來。姜歲這才慢慢起身,只不過仍低着頭,保持着恭敬姿勢。

燕堂晉說:“把頭擡起來。”

“……”姜歲抿了抿唇,将頭擡起,自己的面容顯現在燕堂晉面前。

看清楚姜歲的面容後,燕堂晉震驚而錯愕,又有驚喜浮現在眼中。這世上,當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憑着這張臉,還有隽娘與穆藏作證,足以證明她就是當年穆歆腹中那個不知所蹤的孩子。她和她的母親,長得真是像!

燕堂晉打量着姜歲,方才感受到的那股威嚴已然消失,繼而取代的是欣喜。

姜歲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又很快低下頭去。她眼角餘光看向仍跪着的姜丞運,心中緊張,不安更甚,放在身前的雙手緊攥着衣袖,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起一層白。

燕堂晉緩了緩思緒,問:“你可知,朕為何要找你來?”

姜歲沒擡頭:“小女愚鈍,請陛下明示。”

燕堂晉視線從姜歲身上挪開,轉而看向跪了已有好一會兒的姜丞運,将話題丢過去:“姜愛卿,你可知曉朕同時将你們兩個叫來的原因啊?”

姜丞運心中一緊:“微臣愚鈍,還請陛下指點一二。”

燕堂晉忽的笑了聲:“一個兩個的都說自己愚鈍,可實際上都聰明着呢。你們分明知曉朕為何叫你們前來,卻都在故意裝傻說不知道。”

他在姜歲與姜丞運身上來回掃動視線,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嗓音悠悠:“隐瞞皇室血脈,算不算欺君呢?”

姜丞運和姜歲心裏同時一驚,開始生亂。

燕堂晉的聲音再次傳來:“欺君,該如何處罰呢?”

姜歲定了定神,在姜丞運身邊再次跪下:“還請陛下明示。”

姜丞運也附和而言:“請陛下明言。”

燕堂晉笑出聲來。這兩個人還真是能沉得住氣,這都不開口?也是,要是他們沉不住氣,估計在被喊來這裏的時候就因為緊張和害怕而把什麽事情都說了。

關于姜歲身份的秘密,也壓根藏不住十五年。本書由LK團隊為您獨家整理  聽着燕堂晉的笑聲,姜丞運和姜歲都低着頭,半點不敢擡頭。他們不确定燕堂晉此時的笑是不是真的在笑,也有可能笑聲中暗藏着殺機,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為好。

冷靜……冷靜。

燕堂晉擡手,大太監紀鵬将早就準備好的酒取來,随後端至姜丞運面前。

姜丞運愣住。

燕堂晉道:“姜丞運,私藏隐瞞皇室血脈十五年,多年來寄養在南郡,有無數次跟朕坦白的機會卻都不曾言語,如今更是在朕面前,裝傻充愣。此事,朕已查有實證,罪不可赦。念在你這些年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賜鸩酒一杯,不牽連家人。”

他嗓音驟然轉變至淩厲:“喝吧。”

姜丞運瞬時心驚,後背冷汗直冒,胳膊上汗毛豎立,不可置信的擡起頭,眼中充滿驚慌。

鸩……鸩酒?!

姜歲錯愕震驚的擡頭,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

穆藏對此也很意外,顯然這件事不在他意料中。

姜丞運看着就在自己面前的那杯酒,眼眸震顫着。可在陛下面前,他如何能不喝?若是反抗,牽連的就是整個姜府。此事不曾株連,已是很好的結果。

當時,就不該聽月瑤不想嫁給傅淩霄的胡鬧之言,一時心軟将姜歲接回京城為月瑤代替那門婚事。若是沒有把她接回京城就好了……只可惜,世間沒有後悔事。

因果循環,這是他的果。

姜丞運顫顫巍巍擡起手,眼看就要碰到那杯酒時,身邊的姜歲卻搶先一步伸出手,率先将那杯酒拿了過去,在周邊人都沒來得及反應時,她仰頭就那杯酒飲下。

姜丞運震驚:“歲歲!”

燕堂晉錯愕,穆藏更是驚慌,卻礙于燕堂晉在,只激動着向姜歲走了兩步便停下腳步,不敢太過失态。

姜歲将酒杯放回紀鵬所拿木托盤上,輕輕舒出一口氣。

真是奇怪,喝下這杯鸩酒,她竟沒有覺得害怕,反而有種放松下來的感覺。之前的緊張,也因此消散而去了。

“我父親沒有欺君,姜府沒有皇室血脈。”她眨了下眼:“陛下的懷疑,很快就将不複存在,還請陛下不要因一點懷疑就破壞你們君臣之間的關系。”

燕堂晉不可思議的看着姜歲。

姜丞運抓着姜歲的手,慌亂失措:“歲歲,快吐出來!”

姜歲坦然:“已經喝下去了,如何吐的出來?”

她轉頭看向姜丞運,擡起手拍了拍他手背:“父親,不要害怕。”

姜丞運:“……”

他皺起眉,眼神閃爍着,心情複雜而不是滋味。

他準備好了自己喝下那杯鸩酒保住姜家,可卻沒想過姜歲會突然搶過那杯酒喝下,以犧牲她自己來護住自己和整個姜家。

他進抓着姜歲的手臂:“歲歲,你不必如此的……”

姜歲努力擠出個笑容:“替我向母親問好……”

她腹痛如絞,疼痛難忍。她皺起眉,極力忍耐着,卻還是沒能完全忍住,嘴角有絲絲血跡滲出。她張嘴緩口氣的功夫,吐出一口血來。

“歲歲!”姜丞運跪着挪動身體,伸出雙手扶住她肩膀。

他慌張的轉頭看向燕堂晉:“陛下!陛下,求您找太醫,賜解藥!她是無辜的!她是無辜的!!”

穆藏顧不上其它,看着姜歲吐血将死的模樣,着急上前,跪地拱手道:“陛下,她是我妹妹的孩子,還請陛下賜解藥,饒她一命!”

“她畢竟是皇室血脈,還請陛下看在血脈之情的份上,救救她吧!”

燕堂晉也沒想到姜歲會搶先喝下那杯酒,愣了愣神,聽到姜丞運和穆藏的喊聲,他連忙看向紀鵬,眼神示意。紀鵬會意,将衣袖中的解藥拿出來遞給穆藏。穆藏快速将解藥倒出,慌張着湊近姜歲,将解藥喂入她口中。

姜丞運扶着她肩膀,另只手托住她後腦,讓她将嘴裏的解藥咽下去。

姜歲靠在姜丞運身前,因方才那鸩酒的作用,暈了過去。解藥雖然入口,但起效仍需要時間。

只是,姜歲身體本就不好,不知這遲了些的解藥是否能起到完全祛除毒性的作用。

見姜歲服下解藥後遲遲不醒,燕堂晉慌了神,穆藏和姜丞運更是心驚擔憂。

燕堂晉道:“紀鵬,快去叫太醫來!”

紀鵬拱手:“是!”

燕堂晉看着氣息逐漸虛弱下去的姜歲,眉頭緊鎖。這與自己所想可不太一樣,本該喝下那杯鸩酒的人是姜丞運,他的目的也只是為了測試姜丞運的忠誠,想要借此逼他說出當年的真相。鸩酒的解藥也是準備好了的。

可沒想到姜歲竟然敢當着自己的面搶走鸩酒直接飲下,就連穆藏都沒有反應過來。她的身體本就不能按尋常人來看待,喝下毒酒後即使再服用解藥,也未必能起到解藥該有的效果。

若是姜歲死了……那麽,好不容易尋到穆歆的孩子,又要在他眼前死去了!

姜歲看起來柔柔弱弱的,一副溫柔平和的模樣,怎麽會有毫不畏懼直接飲下鸩酒的勇氣?那可是毒酒!!

太醫匆匆忙忙趕來,可給姜歲診脈後,卻面色僵硬,額間開始冒冷汗,給她把脈的手都忍不住顫抖着。

太醫極力穩住情緒,用銀針刺穴,想要先将她喚醒。

姜歲感覺到針紮入穴時被數倍放大的疼,眉頭皺了下,混合着難受與痛苦,她被迫睜開了眼。剛才感受到的死亡之感消失,又被拉扯回這個有許多她無法解決之事的世上。

她看着眼前這幾個人,已沒有多少力氣開口,更提不上半分心情來發表自己對方才之事的看法。

“咳咳……咳!”她咳嗽出聲,堵在嗓間的淤血随着咳嗽被吐出來。

姜丞運連忙用衣袖給她擦拭去嘴角的血漬:“歲歲,你怎麽樣?”

姜歲身體使不上力氣,依舊靠在姜丞運身前。她眼皮耷拉着,聲音很輕,沒多少力氣:“世子在宮外等我……”

太醫突然着急出聲,将姜歲說的話遮掩住:“陛下,世子妃的脈象實在太差,方才微臣險些沒摸到她的脈,她這身體實在是太差了,要是接下來不好好調理,怕是很快就要……”

“住口!”燕堂晉打斷太醫的話:“讓太醫院所有的人來給她診脈,必須給她治好!”

姜歲眨眼,挪動自己的手抓着姜丞運的衣袖扯了扯。

姜丞運立馬看向她,眼神關切:“怎麽了?”

姜歲開口:“世子在宮外等我……既然我沒死,那……讓我回去吧……”

之前針紮刺穴的疼痛感消散,姜歲有些支撐不住自己的意識,她再次閉上眼睛,氣息微弱,嘴唇微動,低聲喃喃着:“他還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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