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昏暗的狐

第0023章 昏暗的狐

（170）

宴青山看到胡玉的時候，對方正在跟陳舟笑意盈盈地說着什麽。他突然意識到，胡玉好像從來沒有跟自己這樣說話，每次兩個人說點什麽，胡玉要不就是撒嬌耍賴，要不就一句氣死他。

想到裏這裏，宴青山毫不客氣地從背後襲擊胡玉，給了他一巴掌。

胡玉被打了一個趔趄，他甚至沒回頭就準确喊出了名字：“宴青山——！”

“昂，在呢。”宴青山雙手抱臂看着他，“都在等你們倆呢，趕緊的吧。”

陳舟這才意識到，原來今晚不是兩個人的約會：“原來是大家一起看嗎。”

“何止大家，全鎮的人都在海邊了。”宴青山指着胡玉的衣服，“你怎麽還穿校服。”

“我沒別的衣服呀。”胡玉滿不在乎，上下打量了宴青山一番，“你今天穿得——”

宴青山以為他又沒憋好屁：“穿得怎麽着？”

“還挺騷的。”胡玉嘿嘿一笑。

這覺話竟然把宴青山給堵死了，他實在是沒想到衆目睽睽，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胡玉竟然敢這麽說他。

他現在有三分自家的小孩變壞的氣憤，還有七分被揭穿的窘迫，又加九十分被喜歡的人調戲的害羞。

“……怎麽着，羨慕我的肱二頭肌啊？給你摸摸。”宴青山故作鎮定。

“我才不摸呢，我也有。”胡玉撸起袖子給兩個人展示，“快看！”

陳舟看着他可憐巴巴的小肌肉，禮貌誇獎：“真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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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玉看到計劃中的兩個人終于相遇，從這一刻開始，他要處心積慮讓兩個人在一起！

（171）

“在這呢——！”

金照月高出人群一截，三人走近了才發現是王迎春抱着她：“輕輕松松，阿月好啊。”

“走走，我帶你們去人少的地方。”

宴青山對此保持懷疑：“大家都是一起長大的，我怎麽不知道有人少的地方？”

“呵呵。”金照月擺擺手，“少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

她帶領大家穿過層層人群，走上公路，進入居民區，順着漆黑的小道走了五分鐘。

來到一幢爬滿爬山虎的老房子面前，神奇地掏出一把鑰匙，打開生鏽的鎖。

幾個人跟着她進去，房子的後院有一個通向大海的石梯，下面是布滿石頭的礁石海灘。

确實沒有人。

也挺吓人的。

金照月一馬當先，朝衆人招手：“來呀。”

胡玉才不怕，蹦蹦跳跳下去：“來了！”

宴青山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給他照路：“你是猴子嗎？慢一點。”

陳舟走在最後，叮囑王迎春：“小心。”

這期間天上的流星越來越多，從偶爾的一顆兩顆逐漸增加，揭開盛筵。

大家坐在沙灘上，宴青山拿出手機錄像，他用的手機是幾個人裏最貴的，也是拍照最清楚的，但是人在黑暗裏還是模模糊糊，手機也沒有前置攝像頭。

“今天大家一起出來看流星雨。”宴青山這樣開場，他不是一個愛記錄的人，但他想拍下今晚的胡玉。

“你好，小春。”

“你好。”王迎春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

“你好，阿月。”

“帥哥你好！”金照月朝鏡頭比耶。

“你好，班長。”

“我很好。”陳舟微笑，然後側開身，露出一旁的胡玉。

“我是胡玉——！”胡玉搶先回答，“你好帥哥！”

宴青山伸手抓了一把他的頭：“你是笨蛋。”

他把鏡頭推進，仔仔細細照清楚胡玉飽滿的額頭，被海風吹起的碎發，長長的睫毛，還有他一直盯着的飽滿的嘴唇。

“沒拍到你呢！”胡玉搶過手機，“你坐這兒。”

畫面裏出現宴青山，他被胡玉推過去，緊挨着陳舟坐在一塊礁石上，兩個人一個穿白背心，一個穿黑襯衣，一個桀骜英俊，一個溫柔帥氣。

旁白傳來金照月的聲音：“哎呦，你們倆好好磕哦。”

“你好宴青山和陳舟！”

被叫到名字的兩個人都看着他笑。

“哇，天上好多——！”王迎春驚呼。

胡玉擡頭看。

“我的天——好壯觀啊！”

萬千星辰，如同銀色的瀑布一般墜落，這是天空的煙花，每一顆都是只此一瞬的綻放。

胡玉手裏的手機還在錄像，假如他事後看，就會發現鏡頭裏的兩個少年，一直看着他。

同樣的愛意和滿足。

“你愣着幹嘛呢，”宴青山叫他，“拍天空呀。”

“哦哦哦——”胡玉把鏡頭對準天空，“我們一起看到了超級棒的流星雨！未來的宴青山，你要好好保存這段錄像哦！”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172）

頂峰的流量持續了十多分鐘，興奮的胡玉和金照月才安靜下來，兩個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金照月立刻行動：“我想去洗手間，小春你陪我一起呗。”

于是兩個人美美撤退。

海邊只剩下三個男生，胡玉開始了他浮誇的表演。他好像這輩子第一次見海一樣，突然起身跑到海邊去踩浪花：“晚上會有小螃蟹藏在石頭裏！”

一溜煙跑到離兩個人十多米的地方蹲下，專心致志扒石頭。

為了彰顯自己聽不到他倆的講話，他還故意大聲喊：“我要抓好久——！”

“……”作為從小在海邊長大的陳舟和宴青山，大晚上抓螃蟹的事情實在是過于無聊。

宴青山也想起來：“這邊沒螃蟹吧？”

陳舟很确定地回答：“沒有。”

“那他找個什麽。”

“好玩吧。”

兩個人對視一眼：“去那邊吧。”

陳舟反問：“你知道？”

“住這邊的男生，還有不知道的嗎？”

“确實。”

“我去叫他。”

“嗯。”

陳舟安靜地看着宴青山把不情不願地胡玉拎回來。

之所以用拎，是因為宴青山是真的繞過胡玉的腰，把他夾在胳膊肘中間帶回來的。

胡玉還一臉震驚：“你是不是傻！！！這麽好的機會！”

“你才傻——”宴青山毫不費力把他放沙灘上，“這邊沒有小螃蟹，走，哥哥們帶你去螃蟹多的地方。”

胡玉氣不打一出來：“誰要抓螃蟹啊！”

“除了你還有誰？”

陳舟也說：“這邊沒有螃蟹，我們知道哪裏有，走吧。”

胡玉眼珠子提溜一轉，瞬間懂了，男生的浪漫不是一起看流星雨，而是一起抓螃蟹！

(173)

這頭說是去洗手間的金照月，拉着王迎春就跑到門口大路上。

王迎春疑惑：“嗯？不是要去洗手間嗎？”

“才不是，”金照月道，“胡玉跟我打好招呼了，瞅準時機咱倆就走，他要制造一個二人世界。”

“啊？”王迎春震驚，一時間處理不好三個男生的關系。“三個人創造二人世界……就是說從abc三個小球中随機抓兩個有幾種組合……c32……三乘以二除以二答案為三……”

金照月一把捂住她的嘴：“別念了別念了！生活可不是數學，你要相信胡玉，萬一他既能制造a和b，又能确保a和c，還能造成b和c呢！”

王迎春茫然：“啊？”

金照月拉住她的手：“可憐的孩子，走吧，跟我回家，我們離臭男人遠一點。”

（174）

三個人走到門口，宴青山問：“她倆人呢？”

胡玉搶答：“都回家了。”

“你沒手機怎麽知道的。”

胡玉面不改色：“去洗手間之前告訴我的，你沒注意。”

“還是打個電話确認一下吧，”陳舟掏出手機給她倆挨個撥過去，得到了安全的回複後，三人才繼續啓程。

（175）

胡玉拖拖拉拉走在最後，今晚的計劃出現了偏差，跟他想象的不一樣。

自己怎麽成了兩個人的電燈泡了呢？

還是不好意思嗎？要避嫌？創造一個三人好友團，其實是掩蓋兩個人禁忌之戀的大秘密！

胡玉如此設想一番，感覺十分正确。

“哎呀……都這麽遠了，不然我不去了你們倆去吧。”胡玉打出順水推舟一牌。

“還有一分鐘。”陳舟停下來等他，“就在前面。”

“懶死你得了。”宴青山繞到他身後推他走，“你還想我背着你走啊？”

胡玉可不敢，連忙挺直身子，撅着屁股往前拱了兩步，跟宴青山閃出一個安全距離，動作靈活且滑稽，讓人想起了貓和老鼠裏面撅着腚走的黑貓。

宴青山微微皺眉：“你這不走挺快的。”

“到了。”陳舟伸出手，示意胡玉抓住，“下面全是礁石，小心。”

胡玉可不敢抓，這兩人怎麽老是對他動手動腳的，這是要激起對方的嫉妒心？認清楚深藏于心底的感情？

想到這裏他汗流浃背了，于是急匆匆朝前走：“什麽話呀，小爺我就是山上長大的，什麽石頭沒鑽過——哎呦！”

宴青山眼睜睜瞅着胡玉從岸邊瞬間消失：“胡玉——！”

陳舟的指尖只來得及摸到胡玉的頭發絲兒。

兩個人急急忙忙跳下去，只見胡玉頭破血流地跪在石頭堆裏，慘不忍睹。

“哇啊啊啊——”胡玉大哭，“我腿好疼！”

宴青山急得心慌：“沒事沒事，我帶你去醫院啊。”

陳舟脫下外套披在胡玉身上：“青山，你擡他那邊，咱倆先把他架上去。”

“好。”

宴青山攬住胡玉的腰，陳舟抱着胡玉的大腿，輕輕地把他舉起來。

胡玉像一只可憐的小羊羔，被兩個人逮住，哭得也跟即将上烤架一樣，稀裏嘩啦的，看樣是真的疼。

“我的命怎麽這麽苦啊——”胡玉悲從中來，“怎麽一件事也做不好……”

宴青山被這哭聲鬧得心也跟着抽抽：“別哭了，回去給你買新的游戲機，你不是一直暗示我買嗎？明天就買。”

“我不要游戲機，”胡玉抽抽嗒嗒，萬念俱灰，“你不懂我要啥。”

宴青山把他放在馬路牙子上：“你要啥都給你，別哭了。”

陳舟默默地給他擦傷口。

路燈下，胡玉拽出脖子裏的琉璃珠，一看還是那麽黑，只覺得狐生無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