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上司的秘密

第6章 上司的秘密

剛走出醫院，手機就響了。陸識淵停下腳步拿出手機一看，是沈齊打來的。

電話中，沈齊有些大舌頭，嘟嘟囔囔好半天，陸識淵才聽清楚他說：“你過來，陪我說說話吧。”

這幾日，沈齊在別墅接待了幾個老朋友聚餐打高爾夫。超常發揮，贏了老友手上的一塊鑽表，心情很好。

“您是喝酒了嗎？”陸識淵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傭人呢，我這就給他們打電話。”

沈齊阻止：“不用.......你要是忙的話就算了，我睡會就好了。”

陸識淵當然不能拒絕：“我現在有事在忙，您先睡一覺，我忙完了立刻去看您。”

沈齊說了一聲好，挂上了電話。

陸識淵站在原地發愣，日光正盛，刺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猛然想起來葉浔，擡頭尋去，看見不遠處的樹下，那孩子圍繞着一輛黑色帕拉梅拉，饒有興致地看着。

陸識淵走過去：“你在看什麽？”

葉浔已經轉了兩圈了，他彎下腰想看車的底盤：“帕拉梅拉耶.....這個流線太酷了吧.....啧啧......”他的眼睛亮亮的，果然男孩子的喜好都差不多。他贊嘆完了，掐着下巴嘀咕了一句：“不過，怎麽看着覺得有點眼熟......”

陸識淵的手伸進口袋裏摸索着，車子滴滴兩聲。葉浔被開鎖的聲音驚得連連後退，他左右看看，并沒有看到車主走過來。

正疑惑着呢，這時候陸識淵拉開了車門：“上車！”

反應過來這是陸識淵的車，葉浔鬧了個大紅臉。在他又是吃驚又是欣羨的目光中，陸識淵有了那麽一點點的虛榮心滿足。

葉浔小跑繞到車子的另一邊，拉開門，低頭坐進去：“原來是老板的車子啊......我說怎麽看着有些眼熟呢。昨晚上慌慌張張的.......都沒看清楚。”

他一邊系着安全帶，一邊稀罕着看着陸識淵操作中控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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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識淵發動車子：“你這個點，是要去打工嗎？”

“是的。”

“告訴我地址，我送你過去。”

“額......方便嗎？”葉浔有點受寵若驚。

“說吧。”

葉浔報出了自己家附近那個星光電影院的地址。陸識淵瞥了他一眼，把手機放上支架，開始導航。

坐上喜歡的車子，葉浔覺得哪哪都新奇。一會擡頭看看車頂，一會伸手摸摸座椅。他的長腿在副駕上有些局促，悄默默想調整靠背卻又調不來，也不敢開口跟陸識淵提。

陸識淵捕捉到了他的這些靈動的小表情，只覺得這個年紀真好啊，一切情緒都能直白地挂在臉上。

“你做幾份工？”

葉浔一本正經端坐好：“沒有固定的，我加了好幾個兼職群，有活我就去。”

“南湖公園的安全救生員也需要你，是嗎？”陸識淵話中有話。

但是葉浔聽不出來：“嗯？也是吧......我頂了一天工。你是怎麽知道的？”

陸識淵翻了個白眼，這家夥是完全忘記自己把他拖下水，害得他被嘲笑是“為情自殺的純愛戰士”這件事了。

“可是，你應該在實習才對。”陸識淵打着方向盤，車子轉了個彎，“你沒有去找實習工作嗎？”

葉浔輕輕嘆了口氣：“當然也找過了。可是老板你也看到了，我需要照顧我的媽媽.....沒辦法全職。我這樣的情況，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要我的。”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情緒很平靜。能聽得出來，肯定是聽了不少類似“我們會再聯系你的，請你回去等消息吧”這些沒有溫度的話。

陸識淵記得資料上寫着，他年年拿獎學金的事情。他擁有這樣的好成績，若是沒有家庭的拖累，肯定早被C市的大公司搶破頭簽走的。

紅燈亮起，陸識淵停下車子，看着秒數一點點減少。

“第一份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會直接影響到你整個職業生涯的方向。你現在應屆畢業生的身份也很重要，如果你現階段不抓住的話，對你今後的發展是非常不利的。一旦錯過，你會比別人多走好幾年的彎路，才能勉強回到正軌......又或是，一直回不到正軌上。”

陸識淵也不知道為什麽開口跟他說這些。可能，這孩子某些方面跟自己很像，不忍心看着他就這樣浪費自己的機遇。

葉浔沒有說話，陸識淵只覺得這個紅燈等待得太過漫長了。

“老板，您說的這些我也懂的。只是，我只能先解決眼前的困難.....以後的事情只能以後再說了。”

的确，這個問題對于葉浔來說，是無解的。

綠燈亮起，後方等待的車子鳴笛催促。陸識淵踩着油門，将車子開出去。車廂中陷入了短暫的沉默，讓人不适。

陸識淵想起來什麽又繼續問：“你媽媽，是什麽病？”

“是慢性生衰竭伴随一些并發症.....常年需要吃藥休養。”葉浔也很坦白，“醫生不止一次叫我做好心理準備了。”

自己實在不該問他這些沉重的事情，那是他的私心在作怪。他很想知道，葉浔這個人面臨的困難，以及他的需求是什麽。

人只要有了需求欲望，就很容易被控制。

剩下的路程，兩個人沒有再交談了。又一個轉彎，陸識淵瞥了他一眼。他已經靠在椅背上睡着了。這張優越的臉保留着少年人的純真，也多了一些成年人的憂愁。

星光電影院到了，陸識淵靠邊停下車子。慣性讓葉浔醒了過來，他揉着眼睛，透過車窗看外面街道。

“到了嗎？哦，到了。”他自問自答，抓着書包就要推門下車，“謝謝你啊老板。”

陸識淵叫住了他：“等下！”他拿下手機，“加個聯系方式吧，我有事找你。”

葉浔略微遲疑，從書包裏拿出自己的手機來。手機款式老舊，屏幕都裂了。這樣好面子的年紀，他就這樣......堅持過來了。

一定受了不少委屈吧。

兩個人加了微信，葉浔的頭像是個戴着草帽咧嘴大笑的卡通人。他擺擺手表示葉浔可以走了，然後低頭給葉浔改了個昵稱備注：小葉子。

葉浔道了再見，下車關門，走出幾步又回來敲窗戶。陸識淵擡頭，放下了窗戶。

葉浔趴在窗戶上，伸進來半個腦袋：“其實我上車的時候就很想問你，你到底找我有什麽事。但是，我知道你現在肯定也不打算告訴我。”

陸識淵點點頭。

葉浔的眼睛很真誠：“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我相信......你不是壞人......”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這兒.....實在是對不起，我鄭重給你道歉。”

沒等陸識淵說話，他說完自己想說的話就擺擺手跑了。陸識淵心底那股罪惡感又加深了一道：這樣誘導一個大好新青年，是不是有點造孽啊

但是，換個角度想：這是一筆雙贏....不，三方都贏的買賣！

道德感太重的人是沒辦法獲得成功的，陸識淵，收起你那不值錢的同情心吧。

陸識淵回到家裏換了身便服，給江哲發了個消息說下午不回公司，然後立刻動身去郊區。他以最快的速度來到別墅，一陣饑餓感讓他想起來，忘了吃午飯了。可是，現在也只能先忍着了。

沈齊穿着睡衣，坐在露天陽臺上的藤椅上，面向着蒼翠的山林風光。腳邊躺着三五個喝幹淨的酒瓶，地面上還有未幹的酒漬。

沈齊看到他，欣慰一笑：“你來了。唉？你的眼睛怎麽了？”

“不小心撞到了，無礙......”陸識淵蹲下來将空酒瓶收拾起擺放到一邊，“您幹什麽喝這麽多啊？傭人都去哪了？是他們照顧得不盡心嗎？我給您換一批人吧。”

“我今天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給他們放了一天的假。”沈齊示意他在旁邊坐下，“你坐下，我想跟你說說話。”

陸識淵在他旁邊的藤椅上坐了下來：“等您狀态好些，我陪您打高爾夫。”

沈齊哈哈笑了幾聲，看着他：“這幾日，姓林的那一家人還在為難你嗎？”

“沒有......”陸識淵停頓了一下，“太太.....還是像以前那樣關心我。”

“她是個好人。”沈齊感慨着

陷入短暫的沉默，陸識淵的饑餓感更重了。

沈齊看向遠方：“今天是我創業的紀念日。”

“哦？”陸識淵附和着，“的确是個值得銘記的日子。”

沈齊也點頭：“是啊，是我一生都會銘記的日子。我很少跟你說我以前的事情......你願意聽聽嗎？”

“好啊，聽故事可比上班有意思。”

“哈哈哈，從哪說起呢.....我想想，就說創業吧。”沈齊開始回憶，“我是跟大學時同一個宿舍的一個同學，一起創業的。那個同學......用現在你們年輕人的話來說就是.....三觀理念非常投契。

畢業之後，我們兩人揣着家人給的幾百塊錢一起來到了C市，決定從這裏開始打天下。那個年代是互聯網高速發展的時期，随便做個什麽APP就能大賺特賺。他人聰明，負責埋頭開發，我呢，就負責出去推銷。

很快，有個信息公司的老板給我們投了第一筆資金。我們就這樣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當天晚上，我們兩個人置辦了一身行頭，進了一家名貴的西餐廳狠狠消費了一頓。可是西餐吃得不習慣，回去之後上吐下瀉的.......”

說到這裏，沈齊大笑起來：“那天的心情，我到現在都記得。真好啊，真好啊......”

陸識淵沒有笑，他遲疑着似乎想問點什麽：“您的那位同學......你們感情很好吧。”

沈齊有些累了，嘆了口氣：“是啊，很聰明的一個人.......不過，聰明的人總有那麽一個時刻會變得自負，一不小心就會犯錯。”

有些耳熟，不久之前也聽到了這句話。

沈齊的醉意明顯，話說得不太清楚了：“我真是懷念那個時候啊.....不管現如今我獲得了多麽龐大的財富，多麽高的社會地位.....我最想要的，是想回到那個時候，跟他一起在出租屋吃泡面的日子......阿淵啊，你說，我這是怎麽了？”

陸識淵回答：“可能那個時候，人和人之間的感情比較簡單純粹......”他起身來，“您累了，我扶您進去躺會吧。”

“好。”沈齊沒有拒絕。

陸識淵扶着沈齊在床邊坐下，他找到了解酒藥，又倒了一杯溫水回來。沈齊半靠在床頭，接過藥和水一并服下了。

陸識淵伺候他躺下來，給他掖上被子。

沈齊一直看着他，伸出來拉住他的手：“你知道嗎？你和我的那位同學，長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