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潛藏的危機

九:潛藏的危機

身後的少女側頭看到身邊的一片浮空綠葉，右手翻轉擡起做了個抓的姿勢，許許多多的樹葉不知從哪裏冒出，被她盡數收在掌心。

她平淡的開口：“綠洵，莫要倚老賣老。”而後帶着這些樹葉手向前推，自己也跟着在空中一個扭腰落地已在岸上，那些葉子已然盡數回到了那棵樹上，只有一片最大的被她捏在手中。

少女左手食指中指并攏自下而上的在那片葉上劃過，葉子驟然發出綠光，卻又瞬間消逝，而後她向前信手一抛，那片葉子就像有主一般進入那名叫綠洵的男子的額頭，她擡起頭來，微笑着走向那名為綠洵的男子，經過時已暮時饒有興味的看了他一眼。

綠洵在聽到她那句不要倚老賣老時眉毛一挑卻又被女子接下來的動作弄得反應不過來，待到女子走到身前便溫柔的環抱住她，注視着對方的目光中平白添了幾分溫情與憂傷，女子卻很自然的勾住他的脖子回過頭看向時已暮，她将眼睛眯起聲音平淡道：“你是鬼王。”很肯定的語句。

“是，晚輩确是現任鬼王，姓時名已暮，不知前輩尊姓大名，晚輩可否有幸得知。”這兩位若論輩分不知大他幾個輪回，有禮些也是應該的，低垂着頭的青年不卑不亢的回道。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如果真要有個稱呼的話，就叫我陸夫人吧。”女子說着回頭看向抱着她的男人勾唇一笑，整個人都生動嬌俏起來。

綠，陸，陸家夫人，綠洵坐在身後自動形成的樹窩裏，為膝蓋上坐着的妻子将散開的頭發別在耳後。

“你是來做什麽的？”待到兩人含情脈脈了一陣子後陸夫人這才開了口，“晚輩是來算姻緣的，望前輩出手，往後前輩如有難處，晚輩定當全力以赴。”

時已暮說的很真誠，他心知自己雖是鬼王，可對于這兩個人而言他的力量也算不了什麽，但是他沒有別的可以承諾了。

時已暮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是鬼王而孤高自傲，更不會覺得自己的承諾有多麽重的份量，他只是想以自己擁有的來換取自己想要的。

綠洵悶笑了一聲，似乎是諷刺又似乎當真覺得好玩，總之他擡頭看了時已暮一眼，而後輕啓薄唇：“好啊。”

他站起身，左手卻仍舊環着妻子的腰，右手在面前自左而右的揮過，幾個黑色不知材質的方形長牌憑空出現，好像有生命一般自動排成排，他又一揮手，那些長牌便飛向時已暮在他面前一字擺開，沒一塊有字，這是他用天外石練出的法寶。

“選一個。”見時已暮面露猶豫，綠洵又加了一句：“就選你想要的那個，這總不用為難了吧。”

時已暮半蹲下看着這些牌，目光被其中一塊鎖住，手也不由自主的伸向它，還未抓住，那塊牌就已立起飛入綠洵的手中。

時已暮剛看到幾個字就被綠洵的手指擋的嚴嚴實實，他将木牌反過來，纖細的手指被陽光透過指縫，綠洵目光飛快掃視着那些文字：“呦，今世相愛難相守，世俗不容，來生有望續前緣，換死為生。”

Advertisement

一片靜默。

若說此簽不好倒也說不上，可若說好，卻也真說不上哪裏好，此簽又虛又空，當真看不出什麽來。

時已暮皺眉沉思，這個答案在外人看來或許有些難猜，可對于他這個當事人，便再明了不過，可“有望”也只是有望，他想求一個穩。

徐佑安待人體貼入微，從不願給別人添麻煩，這本是好事，可有時他未免有些太過在意別人的看法，他會怎麽決斷時已暮其實并不能确定。

世上人大多想要名聲大噪，可徐佑安卻更想中規中矩的過完一生，鬼王的伴侶是人族，這必然會引來太多目光，再者他二人都是男子，在徐佑安生活的地方似乎少之又少，他該怎麽辦才好。

事到如今時已暮已經明白了自己的心，他決定還是要對徐佑安表露自己的心意。

世間諸事早有定數，如若逆天而行，就會遭到天譴，付出代價。

可就算是既定的結局他也要盡力讓它來的晚一些，左右那人都會與他在一起，他想早些告訴他，早些和他在一起，對，現在就去！

于是這天徐佑安繼“我不是人”後又一次被劈了個外焦裏嫩，因為時已暮問了他一個問題：“先生在人間可有伴侶？就是，同吃同睡的那種。”

聽他這麽問徐佑安頓時被吓得不輕，可這些驚恐中卻又摻雜着一些欣喜，擾的他耳朵一紅。

時已暮等人籌劃着如何對付那只黃鼠狼精，卻不知另一處洞府門口，一位黃衣公子正滿臉谄媚的對着身邊的白衣人說話：“怎麽樣？我說過我可以的，他們現在已經焦頭爛額，只要我出其不意的進攻，那個鬼王的位子可就是我的了。”想到這裏他不由露出一個陰森的笑容。

他欣欣然的說着這些并不光明的話語，一副得意洋洋意氣風發的姿态，未被束起的部分長發披在肩上，在風的吹拂下卻很乖順的分毫不動，此人相貌不凡，眉宇間卻有着天生的陰郁與勝券在握。

洞府門口是姹紫嫣紅的花叢，這是洞府主人的愛好，養花是樂趣，花開是美景。

身邊的人卻頭也不回的雙手背後向前走去，臨走時就地站定一個扭身，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微笑，眉毛上擡，極致的不屑化為微小的表情現于臉上。

“黃公子若真是這樣想的，不如放膽一試，敗，也不過一抔黃土，再輪回還可能變為人類，成，那可就是鬼王了，啧，這可是無上的榮耀啊，屆時容某定會攜家族衆人一齊登門拜訪祝賀。”這是容慈，卻半點談不上慈。

他說話聲音很輕卻又一字一句咬的準确清晰，仿佛在與情人呓語，一番話讓人聽不出真假，最後一句更是很到位的學着人類作揖，這個揖作的毫不怠慢，标準而得體，卻越發顯得冷漠。

然而這一切黃錦軒都不曾察覺，他喜歡看這個人如此，身在迷霧中，連遭了人家厭惡也不知。

這也是容慈能毫不掩飾的這般冷待他的原因，這個人腦子似乎不太靈光，不論自己怎麽做他都會繼續貼上來。

卻見容慈全身上下白衣白褲配白靴，除了頭發無處不白，就連皮膚也十分白皙，長發高高束起成一個馬尾，細長的脖頸，柳葉眉丹鳳眼，目如星子，渾然天成的貴氣在眉眼間流轉，背後背着一柄長劍，端的一副多情俠客樣。

“黃公子”名叫黃錦軒，正是時已暮口中那只作亂的黃鼠狼，而容慈，則是一條貪戀人間的白蛇。

黃錦軒快走兩步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露出一個略有些悲哀的笑容來：“你是不是還不相信？這次我可是有萬分把握的。”他急切的開始說着，想到自己的計劃這才慢慢平複心情，他想向容慈表真心。

他喜歡這個人太久太久了，他的孤高，他的心機，以及他不把任何人放在眼中的自信的樣子他都喜歡，只要他黃錦軒能走到更高的位置，這個人就一定能看到他了，這一次，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容慈瞥了眼手腕上的那只手，眼色一暗，他不動聲色的将那只手撥向一邊：“那便努力吧。”話畢容慈已走到了山崖邊，還不待黃錦軒反應就飛身而去了。

真是笑話，就算鬼王死去，下一任鬼王也只能是天上指派，又怎麽會讓一個殺了鬼王的妖怪來做，鬼王是官職，殺鬼王就是在蔑視天威，雖然天上的人不常管地界，卻也不會讓履犯殺戒的妖怪占山為王。

只留下黃錦軒在山崖邊靜默的收回那只要阻攔的手，在身側握成拳。

他有把握是因為他得知了一件秘密，那位鬼王是不完全的龍，是萬萬不可以傷到筋骨的，否則再難愈合。

三天前路過人界，黃錦軒偶遇一位道士與妖纏鬥，他見那妖與自己同族于是出手相助，二妖聯手打死了那個道士，那妖道過謝就走了，而他卻看到哪位道士從空中落下時手還捂着胸口，最後死不瞑目。

黃錦軒心念一轉，這道士臨死都要護着胸膛，怕不是懷中藏着什麽寶貝，一番翻找後他在那名道士的懷中發現了一本書，那是一本百異傳，卻不同以往那些人類胡亂編篡的被他們當做笑談的書。

這本百異傳就他所知的皆為事實，裏面提到，“龍者，凡大成前身有傷，定不可傷筋動骨，否則再難痊愈，依此可設殺招。”

他突然想起，那些與時已暮現任鬼王對戰的人，要麽實力不夠完全無法讓他有傷，有些厲害的也是同他戰的旗鼓相當，卻不敢纏鬥，只想一擊斃命，因為只要時間久了，前任鬼王便會恰到好處的前來相救，到時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這般急切慌張着行動，自然是有諸多漏洞顧及不到，先前他亦從未想過他們為什麽如此謹慎，現下想想，不是害怕死亡又是什麽？

只要傷筋動骨便再無好轉可能，身體就會一點點衰敗下去，如此還怕殺不了他？

過陣子，再過陣子這鬼王之位就要易主了！眯了眯眼，陰險的對不遠處的鬼王洞府笑了笑，黃錦軒轉身而去。

他不知道的是早該走了的容慈再次在門口出現，那雙面對他時平靜的沒有波瀾的眼中帶了一絲輕松的笑意，他不喜歡這只妖怪，故而連邀他進府都不曾。

容慈是蛇卻又不是蛇，準确說他是半龍半蛇，他的母親是一條龍，而他卻随父親成了蛇，姨母的孩子在附近丢失，而他受托代尋。

那條龍不變成真龍展現出家族特有的本領，他就無法确定這是不是他那位倒黴的表弟，而受傷的龍這些年一定是被保護起來的，沒人知道這種情況下必須再次受傷才能得到成長。

這是龍族秘幸，略施法術變為道士假意送出那本書，不過順勢而為，所幸獵物不算聰明。

對于容慈來說而今有人願意替他一試豈不正好，是誰又有什麽關系呢？就是那只小黃鼠狼想要的太多，真是麻煩啊，算了，實在不行的話就讓他消失吧，腳下被踩得支離破碎的花瓣終是被他用鞋掃了土覆蓋住了。

初仁了，時已暮雖然很努力的克制着，卻也得時時防着現出原樣，而後又出了那只黃鼠狼四處作亂的事，他必須要解決，只因為他是一方鬼王，這是他的責任。

這幾日時已暮都處在一種焦慮不安的狀态，他在想解決此事需不需要帶着徐佑安呢？他想和他一起，順便也能讓他更了解自己，卻又怕事情危險，徐佑安會被傷到。

這幾日兩人都在有意識的躲避對方，畢竟之前起的那個話題着實有些尴尬，而現在，時已暮深吸了一口氣準備去找徐佑安。

徐佑安見他進來臉上很明顯的露出一絲驚奇之色，雖然很快的用低頭看書來掩飾，可翻書的手卻還是不住的顫抖：“來了啊。”除此之外，他再不知該說什麽，更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這個人。“嗯。”時已暮應了一聲。

這是什麽鬼對話！就像妻子等待外出工作的丈夫回來一樣理所應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