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不可想象沒有經歷便無法想象

買活 第89章 不可想象沒有經歷便無法想象

更不必仔細想,恐怕工也不太好做,黃太太在船上搜刮腦海中的回憶,很難想象女娘做工的情況,當然也知許多百姓家的媳『婦』女兒都是做事的,譬如幫自家鋪子的忙,做洗衣工、繡娘,到別家去伺候人幫辦家務,又或是做廚子等等,但仔細想想,這些工作的畫中從未有過未受監護的女娘直接和外男對話的情況:幫自家鋪子的忙,意思是在鋪子裏做雜活,看着貨,換男人家去吃飯。則期間若是了客人,一般都請左鄰右舍中的夥計出交接,往往還要出兩個人,即自己告訴鄰舍家的女眷一些價格上的事,女眷再告訴自家男丁,夥計出和客人交往。

還有些時候,若女客了,兩人才能直接溝通。除此以外,洗衣工、繡娘、家務、廚活,都是和管事婆子溝通,極少數與管家的交集也很有限,黃太太自己掌家,是知的,偶然招的短工倘是女娘,被管家扣了工錢便是不敢争辯的,若是婆子去開工錢,倒還敢上幾句。真能和外男随意交流的女娘,在此時人的眼中看身上一定是帶了幾分桃『色』——倘若有了發『性』.交易的準備,們是不可能這麽膽的。

總之,黃太太一開始覺得周小娘子不是自立的『性』子,但一旦設身處地的考慮,便感覺到了周小娘子的難。吳老八一定對過一些買活軍的女娘可以從事的職業,就如同黃人的一,買活軍的女娘連做吏目的都有,當兵的也有,百業俱可。那也就意味着,有許多職業恐怕必須和男『性』發交集。

如今仔細想,在黃太太的認識裏,成年女子和男『性』應酬、周旋、談判、交接,這是不可想象的,哪怕們共處于狹小的空間,如此刻的福船上,黃太太也絕不會和外男見搭話,而寡『婦』的聲名不好就在于此點——倘若是供養不起的人家,寡『婦』要一直舍了臉去外頭做事,必須和男人們打交,哪怕行得坐得直,但一言一行仿佛都會惹不佳的聯想,也給一些和不得不發交集的旁人,們的聲名帶了困擾。

如果周小娘子被工作中的‘男同事’瞧上了呢?甚或是言語撩撥呢?閑言碎語能殺人,一個弱女子,無武藝在身,只有牽累,又是外戶,這還是買活軍治下有花樓暗娼,否則這的外戶就像是浪頭的碎花,水一沖一『蕩』,就完消散在人海裏了,幾乎是有活路可走,早晚要陷入那些拉皮條的幫閑所設的圈套中去。

黃太太自幼是個要強的『性』子,麽事情若是有到了的手上,倒也罷了,只要是過的手,便一定要辦得旁人挑不出『毛』病。只是越是能,反而手中越是無事——們這些中低層的武将圈子,內部婚配,很少外娶,而且女兒照例不裹腳,又習武,因此身體強健,育上就不太艱難,家裏雖有一二姨娘,但母親卻一直都是原的母,自然也就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後宅陰私事兒。

母親不換人,這一點在官宦人家中的确是很少見的,北方官宦家庭中裹腳的主母很多,凡裹腳,因走得少,身體就較孱弱,按黃人給看的那些買活軍教材上的法,‘尤其是骨盆,受到腳骨畸形的影響,會發育得更窄,難産率也就更高’,所以此時的官宦人家中,一個男丁一占用三到四名妻,又收用兩位數以上的姨娘、丫頭是不稀奇的。上層所占用的女『性』之多,和下層一妻難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在這的家庭,孩子最依賴的往往是自己的『乳』娘,夭折率也是居高不下,『乳』母在事實上取代了母親的部分職責,母親只是每見到兩三次的朦胧影子。孩子的産和夭折有時都是同時發的,一個老爺的後宅裏可能先後有三四個女眷産,而三四個孩子,按現在北方這個瘟疫流行的世,很可能只有一個活得到成年。

按黃太太隐約的了解,這些家庭出的女孩子,倘若不是特別的愚鈍,就是特別的刁鑽,知書達禮的也很少見。倘若一個人家中幾乎所有女孩兒都識字,這是很漲子的事,明這戶人家的确很重視子女們的教育,而且對孩子的健康管理也很有一套,有陷入那種無盡的出-死亡循環。這在女兒家的婚配中很加分,‘精通養’。

倒是黃太太這種中低層武将家庭,情況往往和民間富戶相近,一夫一妻,二三個姨娘。妻由于不裹腳、習武,多都較壽,姨娘更像是淘汰品,而武将家庭的孩子們得也要少一些——武将要巡邊、『操』練,帶姨娘美姬随行的好事那都是主官的特權,們最多是副職,自然不敢嚣張,因此和妻妾相處的時間是較少的。但這些孩子們因母體健壯,自幼也練功,的幾率也高。只是這些年北方瘟疫流行,才聽到了一些親友家孩子夭折的事情。

黃太太在家過的是簡單的子,練就一身掐尖要強的『性』子,卻無處賣弄,只好閑教養弟妹,出嫁之後又不和輩住一塊——父親有眼光,相中了黃人,年輕有,有才有貌,雖因父輩去得早,被視無福、無上管教,不好親,但論人品卻再好不過,而且有上雖然在時人看是個缺點,但們家卻并不在乎,就是要這,女兒出嫁後才少口舌,免得天天回娘家鬧饑荒。

嫁妝給得厚,又在職務上力提攜,不乏有人譏笑黃人是靠了外家一脈才發起的,好在黃人是閹黨,本就麽德壓力,夫妻二人從不曾受到這些流言影響,又是個無須黃太太督促也上進的『性』子,雖北方瘟疫逐漸流行,但黃人不久便帶到武林住。成婚數年,黃太太的子竟有麽可挑剔的地方,唯獨一點便是家務簡單,随手就發落完了,在家閑居得實在無聊,出嫁的少『婦』也不能成的走親戚、回娘家,黃太太且還不喜打醮看戲,像去年黃人出了外差,在家除了打熬武藝之外真是有一點事做。

在文事上才華不如丈夫,只是中平而已,對買活軍雖也十分好奇,但原本以随丈夫赴任,那所謂的人質也是深居簡出,就猶如從京城到武林,從武林到衢縣,是換了地方,但其實所見的都是院子上頭那麽一點點天地,不論在何處,活毫無差別。不料聽丈夫起,到了買活軍治下也要出去做事,這便是極的意外之喜了——不論是麽辛苦的活計,至少有了些變化消遣,否則人真都給憋瘋了。而又聽還能參謀事,真丈夫襄助,越發的摩拳擦掌起,心裏那股子好強勁兒也就更濃了,這周小娘子的事,就十分上心,當真是設身處地謀劃起,又反過向黃人打聽買活軍治下的種種細務。

“這倒的确是尴尬,掃盲班期間,一收入只有20文,而臨城縣已開的托兒所,一便要五文,兩個孩子,一就是10文去了,哪怕五文是托兒所包餐呢,餘下的10文要付房錢,自己的飯錢,還有的洗澡錢——若是個好強『性』子,不肯弱于人後,叫人嫌棄身上的氣味,這便是必要去的,畢竟臨城縣人人好潔麽。”

這般地盤算着,周小娘子的子的确局促,而且倘若掃盲班無法畢業,便很難從困境中逃脫,一個字不識,僥幸會官話,逃脫了死局的小寡『婦』,要做工,要上課,要照顧一雙兒女,黃太太即便是在蜜水裏泡的,也能想象的艱難,而且在未七年——也就是兒子能出門做活以前,這的困境都要持續。哪怕那工是好做的,周小娘子心躊躇,想要找個依靠也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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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家、王家行李多,挪得便慢,第二趟方才上的運船,眼看浮橋碼頭在望時,黃太太忽然興奮起,低聲問丈夫,“橋上站着的那個……也是女娘麽!”

其實自己也得到了答案,當下便欣羨而又好奇地,隔着帷帽目不轉睛地望向了碼頭上的身影——當真是好威風飒爽的一個巾帼!

這模果真是從前未曾見過!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黃太太越想越覺得自己從前所見還是淺薄了,倒并不自怨自艾,而是頗有幾分興奮,因這證明畢竟是見識到了一些在家幽居時不知的新東西了。因有了這樁事,也不覺得船上多麽苦悶難熬,成裏翻看教材,現在最突出的念頭是,一,倘若買活軍能周小娘子這的女娘解決一些後顧之憂,哪怕是讓們知在買活軍治下做工可以免受男人的滋擾,而且有一些幫助能渡過最開始最困難的時期,當會有更多女娘這裏,達到們吸引女『性』的目的。二便是買活軍應該印發一些關于們治下的規矩、講究、忌諱,介紹們民衆的普遍活,往外散播,也會起到很強的作用,減少想遷移的民衆的顧慮。

關于太太們都必須要出去做事的規矩,也試探了隔壁王家的女眷——隔壁的人口更多,住處更狹小,因此男人們白都避到板上,這女眷們把這塊走廊遮住,自己戴上帷帽,還能出散散心。而兩邊女眷自然免不得互相往談天,在到達雲縣之前便先結交起。

到底是書香世家,處處勝過周小娘子這的人家,王家念要買活軍這裏也非止一了,們家安排得有條有理,除了太夫人之外,其餘幾房女眷均已自學了拼音、算學,自言可以通過掃盲班的考試,而孩子們凡是五歲上的,也都讀了不少拼音在肚子裏,這都是有遠見的,到了當地,很快就能落下腳,甚至是受到重用。

這些王家女眷還借給黃太太買活軍的掃盲班考卷,黃太太如獲至寶,自己做了幾次,得分也還不錯,想工作的起點也會較高,心裏也因此頗得意。又聽這些女眷們談起工作的事,們并不抵觸——因早知,也早接受了,也并不太擔心自己的崗位。由于家學淵源的關系,王家女眷的算學都很不錯,們預備去衙門做賬房,“三太太信都得清楚,賬房麽,家坐在一間屋子裏,彼此也很少交言,我們同同去,并不礙着麽。按三太太,久了也便都慣了,家都很忙,也心思想太多,麽人三四。”

黃太太依然無法想象這的畫,因實在有相應的歷。倒有些随意的舉就被人三四,惹軒然波,甚至壞了女兒家『性』命的見聞裝在心裏。除了這些以外,也不免和黃人商議自己的工作,衙門賬房概是不能的了,難要去做掃盲班老師嗎?那可就是真的抛頭『露』了——一向以能幹自诩,之前還笑話周小娘子,此時忽而也擔心起,害怕若黃人回武林去辦事,自己在做掃盲班的先時被學『騷』擾,不知該如何應對。人倒是能随意打殺,但後續勢必引極的麻煩。

十天左右的航程,轉眼便過,因屋舍狹小,周小娘子也要照顧孩子的緣故,無法事先給掃盲。黃太太心裏始終裝着這件事,這一起,見遠方影影綽綽已現出了碼頭的影子,心下也是一震,忙推開窗子,目不轉睛地凝視着那個小黑點,心『潮』起伏,也算是有閱歷的女眷,去了京城、武林,哪個不是天下名城?但眼下這個小小的碼頭,竟令黃太太也有了一種別的興奮和忐忑。

且先看看買活軍的女娘們都是怎麽做活的!

這想着,也就更盼着能早見到買活軍的女娘們,看一看們是怎和男『性』相處的,但又覺得事情不太會這順利——接船應當是僅限于男人的活……吧?

船行不快,而且福船不好靠岸,這艘船徐徐行駛了半,在近海抛錨停了下,此時已能見到港口隐約的景象——當真是繁忙已極!那黃人叫做是龍門吊的東西,回不斷地從運船上吊貨,這是所有碼頭未曾見到的景象,衆人都擁在甲板上看得入神。而買活軍的兵士已走了出,厲聲維護秩序,嚴禁胡『亂』擁擠,免得掉下海去,并且當即拿下了幾個興致勃勃不聽命令的小年輕。

雲縣的碼頭前,此時還有十餘艘海船停泊,各自旗號都是不同,明顯都是遠洋船,單這一處,繁盛便遠過于查家私港,查家的鳥船往岸邊駛去,那邊也有運船過接人,黃太太心裏極其好奇這是從哪兒買的船,又好奇這都運了麽貨。又過了半個時辰,運船到了,家便又忙着收拾行李逐一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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