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徐大人讀報(下)他不再需要移鼠了……

買活 第119章 徐大人讀報(下)他不再需要移鼠了……

“那麽,如果們随意地推廣恐懼和『迷』信的話,吏目們,你們準備讓誰來當奴隸呢?那些曾作『奸』犯科的人?那些曾和買活軍作對的人?當奴隸一再消耗的時候,你們會不會想要一再地擴大奴隸的範疇呢?”

“而當你們穩固了自己巫觋的位置後,你們還會讓出這的位置嗎?你們能容許平民和奴隸來分享你們的權力嗎?『迷』信的邏輯一定是敬拜神明的人能得到極的報酬,你們準備讓這個神明如何來支付這些報酬呢?或許在幾十後,你們會發現所有巫觋認可的結論:沉默的神明是好神明,能便巫觋們攫取更多的權力。”

“自然了,你們會大談特談對的忠心,而也信你們絕對沒有這的壞心眼,只是更信的是結構的穩定,凡是科學的結構必定穩定,人們會在無形間到達結構中自己所在的位置,即使這種結構有朝一也會順應科學迎來自己的崩潰。商的崩潰宣告了巫政合一的瓦解,但依舊在們的歷史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跡,哪怕是現在,天人應的‘天子’也可以視為是神明,所以由讀書人組成的新‘巫觋’,對最的期望是垂拱而治,做一個沉默的神明。”

“人們只是在結構上做了小小的修正,增添了一定的流動『性』,這正是帝辛想做而沒有做到的,經過無數的戰『亂』和朝代興替,權力在慢慢擴散,現在,因血緣而産生的貴族反而受到限制,平民中不斷湧現了新的官員和巫觋,傳說中的賢臣比幹、微子如若看到這麽多平民當上了官僚,還熱情地歌頌們的賢德,一定會氣死的,這些官僚的出現,以及藩王被禁锢的現狀,完全說明了血緣貴族,以及貴族出身的巫觋終究是完全輸掉了這場戰争。”

“但在買活軍興起前,讀書的門檻依舊很,依舊是有産者的特權,只有有産者能成為巫觋,無産者只能安于平民,随時淪落為奴隸,這便是們如今的現狀。而在買活軍到來前,正處于窘境的你們,無疑是這種結構中的犧牲者和受害者,你們最能看到這種結構的不平處,看到它不能持久處。在此慎重地提醒你們,不要陷入前人已經趟過的漩渦,恐懼與『迷』信是一種落後的管理結構,它只能成為迫不得已時一種輔佐的治理段,絕不可能成為時下的主流。你們是的活死人,而的活死人彼此間完全平等,誰也不能竊取的權力,淩駕在另一個活死人上,任何濫用段,想要成為的巫觋的活死人,将會面臨最嚴峻的處罰。”

三皇又五帝,夏商而至周,這是金石學中極少人涉及的領域,自然由于《史記》的系,凡是讀書人均不懷疑在周以前,有這麽一些遠古的朝代,但此時學界于周代的金石文章還偶能流傳,從無人考證夏商歷史,這自然是因為隔了數千,一切遺跡均已滅失不傳的系,甚而在敏朝回望漢唐,也覺距遙遠,許多歷史的細節難以考證,唯有《十四史》等流傳史書中,可以想見前人的一些風采。

但這也帶來一個問題,史書記載的多是政治風雲,但對于前人的生活細節乃至社會風氣,敏朝人所知的只有史書上的寥寥數語,便是此時的金石學,也還是以器物考證為主,學界對于敏以前的民衆生活所知甚少,甚至在本朝立國處的許多民生往事,如今也已經失傳。在敏以前,可以說直到周朝,于政治得失,衆君子是爛熟于心的,《史記》畢竟也是四書五經外必讀的一本。此外還有更艱深的《左傳》、《羊》等等,其中的确也提到了不少商周交際時的大事。

但除此以外,周朝以前所有的歷史,便藏在蒙昧中,人們既不清楚夏商人是如何生活的,也不清楚們采用何等政體,只知道一些零散的故事與人名傳說。這些傳說在民間敷衍出了不少話本小說,如《東周列國志》、《全武王伐纣平話》等等——前些又出了一本《封神演義》,将這些民間的傳說捏合在一起,雖然也頗為暢銷,但在明眼人看來,這是托辭上古,講的實則還是今的故事,要說真實『性』那是半點沒有,也從未有人如謝六姐一,自如潇灑地談論夏商的政治制度,言鑿鑿,仿佛眼見……

“凡是讀過一些通俗小說,又或者愛去茶館聽書的吏目清楚,商似乎亡于帝辛,即商纣的倒行逆施,而蘇妲己在其中也起到了重要的作用。所謂的倒行逆施,在話本中被描述為花百出的酷刑,還有奢侈的游樂,似乎這便是亡國的根本。但周人對此的看法不同,在周人的敘述中,商纣滅亡最主要的原因是遠賢臣而近小人,這的小人是什麽意思呢?是道德品質低劣的人麽?并非如此,商纣想要提拔的是出身平民與奴隸的臣僚,于是原有的大貴族與巫觋擁趸頓時背離了的權力體系,商的內『亂』,使得周人有了壯大自身的機會,最終完成了周代商的壯舉。”

剛剛是讀了幾句話,徐子先已有些呼吸困難了,不得不解開了道袍的系扣,又連喝了兩大口涼茶,這勉強冷靜下來,謝六姐所說的,她所說的……

這是一段很短的導語,不過一千多字,徐子先來回看了十幾遍,依舊是百交集,有受到了冤屈的憤怒——讀書人被評價為新‘巫觋’是沒有想到的,也有一絲困『惑』,在徐子先來看,買活軍的吏目們能看懂以上敘述的恐怕百中無一,不知道為何謝六姐會突然從殷商開始談起,她的吏目們有多少讀過史記,能夠下朝代表?占蔔、貞問、巫觋……這些詞們真的懂是什麽意思嗎?謝六姐為何如此肯定殷商是巫政合一?她到底是在哪看到的憑據?商人竟曾如此殘忍地大量使用活人祭祀?

不知該如何概括,甚至不知道吏目參考原定的讀者是否能看懂這篇文章,眼下只想着迫不及待地往下看去,探索殷商滅亡秘。商人好巫,這一點的确是史書上有明确記載的,但究竟是如何好巫,而巫觋在商人的政治生活中又占據了怎的地位,典籍中最多也只是只言片語,徐子先專長不在此,倉促間難以引經據典,但謝六姐看待歷史的式讓耳目一新,甚至可以說被完全吸引。

“以恐懼和『迷』信來維持統治的政權,以殷商為巅峰,商人将『迷』信和自己的生活完全結合在了一起,們也随時随地在面對神權的恐懼,商人不分大小事,不是占蔔,就是貞問——這是兩種『迷』信的式,占蔔可以理解為搖骰子,以此來在幾個選擇中做決定,貞問則是詢問巫觋,通過對影和龜紋的觀測,對于将要詢問的事體做出傾向『性』的判斷。”

“在如今的們來看,們已經知道了影會随着季節的變化而改變,并且劃分了節氣,也知道了骰子和事情的發展沒有任何系,因此在們看來,商人的『迷』信是很可笑的。但2600前的先民,們對于變幻莫測的自然,對于那種未知所到的恐懼,是今的們依舊可以通和共享的。未知産生了恐懼,恐懼産生了『迷』信,『迷』信又産生了對于神明的敬拜和服從,這種服從甚至無須暴力的脅迫,深植在人們心底,讓們自行服從政權的管理,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權益,只為了通過服從來緩解自身的恐懼。”

“這個現象在彬山,在們買活軍的地盤也在不斷的重演,許多吏目可以受到,和們的權柄比,利用『迷』信而誕生的權力更加肆無忌憚,也更好用。因此你們便自然地想要擴大這的模式,想要将對謝雙瑤的信仰擴散到全國,通過恐懼收割權力,最終達成勢力的擴張。這種嘗試在開始是極有效果的,能夠立刻消滅反對的聲音,讓們的敵人望風而逃,們的子民越發狂熱,也讓你們越發熱衷地想要複制這的模式——吏目們,當你們把看做真神的同時,也就把自己當成了如今的巫觋,你們掌握着诠釋的權柄,便自以為對百姓們擁有了更多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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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們為何不能用恐懼和『迷』信來維持統治,答案便完全在了2600多前的歷史中了。凡是圍繞着『迷』信确定的政權,一定擁有神明-巫觋-平民-奴隸的社會結構,巫觋通過祭拜神明獲取權力,平民因為恐懼而信仰神明,服從巫觋,奴隸則是那些信仰外的百姓,們既然膽敢不信仰神明,便等于是天然擁有了罪孽。連平民不把們當做同類,而是視為一種可以随意消耗的畜牲。甚至就連蓋一處普通的屋舍,會為了祈禱穩固,宰殺幼的奴隸,埋在屋舍四角的地基下。”

人類只有通過數學、通過物理、通過化學……

不知什麽時候,徐子先的眼中已經蓄滿了淚水,的指尖顫抖着,幾乎拿不穩輕輕的報紙,還只是研讀過親戚寄來的物理、化學教材的第一冊,知道了一些淺顯的物理常識,但此刻依舊仿佛被這句話一下戳到了心尖,在此前,徐子先從未想過此世間還有統治者——不論她現在的地盤是多麽的小,謝六姐誠然算是個統治者了,而徐子先從未想過還有一個統治者會發出這的言論:『迷』信無用,儒學無用,數學,數學是真正能夠救苦救難,真正能‘提生産力’的東西!

接下來是一段對生産力這概念的介紹,謝六姐此時又漸漸地回落到現實中,她行文的風格變得很可親了,“所謂的生産力,便是一個人在一段時間內,在一塊土地或是一臺機器上所能得到的成果。生産力并不是通過『迷』信而提升的,而恰恰是通過『迷』信的反面——通過知識的傳播,對自然的鑽研而提升。只是有時能讓生産力提升的知識,會被包裝為一種『迷』信,譬如民間種地時的許多講究,有科學道理在背後支持,只是由于民衆無智,不得不以『迷』信的名義向外傳播。”

“譬如說,許多村中在稻子灌漿時不喜外人來訪下地,說是會驚了稻神,這實際上是因為外人,尤其是其餘農民到來,可能會傳播病蟲害。又有民間對節氣的神化傳說,譬如立春冬娘娘移位等等,實際上是對自然的認識,轉化為民俗,而民俗在傳播中又被神化。不能因為神話中的确有對生産生活有幫助的部分,便忽略了其中占比更多,更為禁锢生産力的糟粕。”

“以這幾的天氣來說,如果依舊『迷』信冬娘娘移位,準備春耕,便會受到這些異常的天氣影響。生産力的進步極為艱難,所需要的人永無止境,買活軍正是因此在不斷掃盲,培育出更有可能提生産力的人。但所有提生産力的道理伴随着失敗和艱難,唯有克服了恐懼的百姓,能在遇挫時繼續勇敢前行,因們懷抱着人定勝天的信念,那些『迷』信的百姓會将所有的困難歸于‘神罰’,所有的無知歸于‘神的領域’,『迷』信将成為們的逃避,們會失去晉身的機會,而吏目們會發現自己的管理變得更為輕易,更有意思的是,因為人的減少,們的競争也變得更加微弱。”

想要探究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作為一個學者,一個儒生,徐子先很想為自己的流派辯護,但這就要求要對謝六姐的立論邏輯有當的了解,甚至渴望拜訪謝六姐來一次‘當面論道’,這個在世活神仙對于神仙本身的認知實在是太讓人吃驚了……

但文章還沒有看完,接下來的篇幅是重點,在徐子先來看,這是買活軍的吏目們能看懂的文字。

“這是在歷史,以及人文、政治角度所做的分析,以下篇幅則從科學角度進行分析——既然如此,那麽們就要定義什麽是科學。科學,反映的是不受人類意志、情緒、念影響的客觀道理。它發生時自然就會發生,不論人在場不在場,在乎不在乎。可以說科學與如今的‘心學’是完全的南轅北轍,心學講究的是心外無物,而科學所講究的則是‘無不可分析物,無不可預測物,受到限制的只有們的知識與們的能力’。”

“舉例說明,太陽東升西落,這在『迷』信中是某種意志力的結果——因此便誕生了種種與太陽有的神明傳說,但以科學的解釋來說,太陽東升西落不過是地球自轉的表現,這與任何意志無有系。認為意志力可以不通過任何媒介影響物質,這就是典型的『迷』信,『迷』信無助于們認識世界,改造世界,只有助于提供給人類一種虛無的安全,在『迷』信的世界,所有的不可知,并非是因為人類的愚昧和無能,而是因為神力的作用。”

“就譬如說,人類總是要死,而對死亡的恐懼就催生了的『迷』信,人們信死後也有一個完整的世界,這一切沒有任何證據,純粹來自于自己的想象。而這份想象會反過來束縛人類對死亡的研究——『迷』信正是發展生産力的一大障礙,農戶對于蝗蟲的膜拜,甚至稱為蟲神,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蝗蟲明明是害蟲,但在農村若有人研究滅蟲,甚至還會因為『迷』信的緣故遭到反對,因為農戶把減産的恐懼運用『迷』信進行包裝,通過膜拜、敬畏蝗蟲而緩解,們一旦深信不疑‘皇蟲’降世是天罰,便沒有了滅殺蝗蟲的勇氣,只能在『迷』信中坐視自己走向滅亡。”

這件事徐子先是有聽說的,尤其是在西北,農戶遇蝗災則只顧着敬拜、畏縮、恐懼,莫說滅蟲,甚至連逃荒的勇氣沒有,認為皇蟲興起是天要收人。不得不贊成謝六姐的說法,這确然是農戶愚昧的表現。

“農戶們是這,讀書人們就不是這了嗎?”但下一句話又讓不快了起來,謝六姐的文風當的簡潔平穩,“認為凡是仍發自內心信天人應的儒生,是把自己對自然的恐懼寄托在了對天人應的『迷』信中,即凡是有災殃則必定是天子不修德行,凡是發生在自身的壞事是自身德行不夠圓融的表現,将對外的恐懼轉化為責己,信可以通過修自身而影響到天地災變,因為自身是可以影響和改變的領域,尚可做出努力。這種對恐懼的轉化成為較級的『迷』信——負面作用沒那麽大,但依然是『迷』信,而且這種經過讓步的,溫和的『迷』信,由于其經過了精心的包裝,在邏輯上有很強的詭辯『性』,對生産力的桎梏還要更大。”

“儒家經典提煉成一句話,即是‘君子’們通過對自身的德行與段的修持,令朝廷上下政通人和,減少政治系統的內耗,而達到風調雨順,連增産的結果,從而天下大同,不分貧富均可居者有其屋,貧者有其食。們從中提煉出的邏輯鏈是,君子修身-朝廷所有人是君子,衆正盈朝,所有人修身——自然環境因此改變,完全符合農業生産的需要,風調雨順。”

“毫無疑問,這是一種深層的『迷』信,信人類的思想活動能夠改變自然規律。這種思維模式的極致反映在生産中,便是對匠戶和工造技術的輕視,所有的先進技術是奇技『淫』巧,當天時不利時,沒有總結測量氣溫的變化,而是一味地以此為把柄來攻讦政敵。算學是奇技『淫』巧,工學是奇技『淫』巧,唯有對文學和政治學的追求是‘治國大道’,這是邏輯自洽的,所有的『迷』信能邏輯自洽,但也一文不值,因為這不符合世界的客觀規律!”

“世界的客觀規律只有一點:自然的運轉不因任何意志力而轉移,人類只能通過數學,通過物理,通過化學,研究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達成對自然的馴服,不斷地提升生産力,提土地和礦産、人力的單位産量,能讓不斷擴大的百姓群體過上豐衣足食的子,能實現天下大同的理想。”

但現在遇到了更博學的人,遇到了在世的神,而這神只更說出了這的話語,‘絕不會保佑膜拜的人’,她所渴求的是知識的散播而非是局限,她所斷言的是思想無法幹涉現實,她有世界地圖,她有産的水稻——更重要的是她有這科學的态度!

買活軍将會征服這天下的,徐子先想,而也不再需要移鼠了。

已觸碰到了更深奧的,幾近源源不絕的知識的寶庫,死亡曾是暗中向往的,逃避的歸宿,不願目睹着天下的傾頹,如果足夠虔誠,或許能進入死後的天國。

但現在徐子先不這想了,希望自己能多活一段時間,還有許許多多的知識沒有學習,信,還有許許多多的事物可以改變。

敲磬去喚自己的兒子們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

“或許這對吏目本身來說是有利的,但對生産力的提是極大的拖延,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思索的大腦越多,生産力的進步也就越快,買活軍正依賴于超出外界的生産力在不斷擴張,們無往不利的原因并不是群衆對的絕對信仰,而是能讓們吃飽飯,吃得好,們能在一畝地上種出六百斤糧食,将來還有更多——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萬萬個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鬥争,是無數的腦力勞動與體力勞動的結果,産稻是理『性』的結晶,蒸汽機是理『性』的結晶,而『迷』信則只是生産力的絕對反面。”

“是以,在此鄭重要求,買活軍吏目針對內部的統治中,絕對禁止采用恐懼與『迷』信作為統治段,各吏目必須耐下『性』子,反複做工作,始終以開啓民智作為自己的第一工作目标,如此能讓買活軍始終掌握最先進的生産力,長治久安,甚至不斷擴張,讓普天下更多的百姓過上不愁糧食吃的好子。”

“最後再強調一遍,不論是什麽形式的宗教,只要闡述其與現實生産的系,散播諸如‘氣候不好是遭遇神罰’類的傳言,在買活軍境內均為非法,人類的思想活動無法對自然規律産生任何影響。即使自然規律将帶來極為嚴酷的将來,唯一有效的做法也只是冷靜務實的應對,而非被恐懼主宰,逃避到信仰中。即便是神,也絕不會保佑膜拜的人,所有神厭棄只知逃避與恐懼的懦夫,唯獨會令贊賞的,只有面對現實的勇敢。”

文章至此結束,徐子先久久無語,熱淚從的雙眼中不斷地湧出,哪怕是這篇文章用語直白淺俗毫無文采,結構混『亂』,說理更不算清晰——但哪怕是這蹩腳的一篇文章,依舊令這個老者,這個學貫古今的天下第一格物大家心『潮』起伏,不會說這篇文章完全征服了,哪怕這其中的确有些話讓忍不住反複閱讀,‘人類通過數學,通過物理,通過化學,通過知識研究自然,改造自然’……‘人類的思想活動永遠無法改變自然規律’……‘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萬萬個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鬥争’……

這一切不是仙力的作用,而是千千萬萬個老百姓在一代一代地和自然鬥争,尤其喜歡這句話,仿佛見到了另一個世界——那仙宮中,也存在着的苦難與無奈,看到了那血與汗中始終孕育着的,不屈的、自由的生機,而又因為那指責儒生是新巫觋的語言而戰栗。

仿佛要為自己辯解,為儒學辯解,為所信仰的移鼠辯解,或許也不是那的怯懦,或許選擇信仰移鼠并非是基于對死亡的恐懼,而是基于對儒學的失望,儒學無法指導生産,無法将敏朝從滅亡的宿命中解脫,而或許擁有那些‘奇技『淫』巧’的移鼠教士能帶來一條新的強大的道路……無論如何,那時尚沒有人用如此強烈的言語,如此斷然地宣布,“若無媒介,客觀永不受主觀的影響,所有的『迷』信能邏輯自洽,但也一文不值,因為這不符合世界的客觀規律!”

謝六姐一定擁有另一套極其完善的法理道統,能如此自信地做這的宣稱,而徐子生願付出一切,求法統一觀。閉上雙眼,用深長的呼吸調整着自己激動的心情,壓抑着心的躁動:除了求法統一觀外,還欲求見謝六姐,指出文章中存在的太多問題,她不該這,太『操』切了,而且看得出來,買活軍政體中缺失的東西還有許多許多,譬如此刻便很缺一部簡明的法典,她實在需要一個老道的能臣來做她的謀主,為她查遺補缺——

但不能去,人雖仍在鄉間,但随時有可能應诏起複,依舊受到了極大的切,若不能将全族帶走,的離去會為族人帶來潑天的禍事。眼見寶山就在雲縣,但不能去!

徐子先緩緩睜開眼,拭去腮邊淚痕,站起身,用一種陌生而漠然的眼神打量着內屋供奉的十字架,這是受洗皈依不久的宗教,其時茫然的徐子生,信或許來自西的神只能帶來一種新的學說,形成新的道統,摒棄了儒學中種種的弊端,至少摒棄了對算學的輕視——明明算學對于這世界來說是如此的重要!但為什麽所有人不明白!

西的教義,不論如何,總是鼓勵人們四處的探索,所以們會來到敏朝,當是個尊重數學,尊重科學的道統……第一次便是在從傳教士那見到了世界地圖,西的傳教士掌握了太多新鮮的學識,對于陳腐的敏朝來說,們的知識是如此的淵博,如饑似渴,想要學習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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