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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小年啊,你知道了什麽啊知道了?你說句話啊,這親事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要是錯過了,你這輩子下輩子都遇不到這麽好的人家了。”大爺爺明顯是這裏所有人裏最為着急的,他那雙渾濁的雙眼都好像突然有了神采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方小年,想趕緊的要個答案。
先前方小年問了路家情況,在場的人都覺得有戲,覺得方小年應該是開竅了準備同意了,可方小年話落卻一點反應沒有,這下子他們又着急了起來。
大爺爺看了身邊的弟弟一眼,給了弟弟一個眼色,幺爺是個急脾氣,得到哥哥授意之後,直接站了起來,指着方小年和他阿娘說道:
“大哥,你和他說那麽多幹啥啊。反正小年也到了成親的年紀了,咱們作為他的長輩,給他的親事做主是理所應當的!要是路家的親事他敢不同意,就有隔壁王家等着!王家那個鳏夫四十好幾了吧?可膝下依舊無兒無女,若是嫁個正當水嫩嫩的小哥過去,他定然也是願意給一筆不錯的聘金的。”
“幺爺你說啥呢?那姓王的鳏夫怎麽能配得上小年!你這麽說過了啊。”小堂叔自然也是想要方小年嫁去路家的,他覺得這親事對大家都好,小年能嫁個好人家,他們方家能結門富貴親戚,日後再也不怕鎮上的惡霸作威作福了。
小堂叔不滿幺爺威脅般的話語,他又是方小年長輩下意識就維護了方小年幾句,可他這話一出來算是惹了衆怒了,其餘人等都齊齊看向他,個個眼神不善,都覺得他在惹事拖後腿!
方小年十分抗拒和路家的親事,他們是從方父那裏得知的,如今過來唯一的目的就是讓方小年妥協。什麽事兒能威脅一個未出嫁的哥兒?那必然是他的親事了。若能讓他明白他不嫁路家只能嫁去更差的人家,他自然知道怎麽選了。
小堂叔也不願意得罪親戚,被所有人無聲指責之後他便不吭聲了,倒是大爺爺又接着說道:“都十六了還沒定親,你不着急我們作為你的長輩自然是要幫你着急的。”
“哎呀!你們啊,就是事兒多!和他廢話那麽多幹嘛,他們孤兒寡母的能幹啥啊?還不是咱們說了算?”幺爺真不愧是急性子,這才一會子功夫就急得不行了,竟然都想直接來硬的,連表面功夫都不做了。
方小年看着自己那幺爺,頓時覺得相由心生這話還真沒錯,這些龌龊狠毒的人也長了一副磕碜模樣。
他這幺爺是個駝背兒,背上像是背着一座小山峰,壓的他彎了脊背,年紀還不算大牙齒卻掉了不少,那比兔子牙還長的門牙旁邊兒全禿了,如今說話都漏風,可他偏偏還要做出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故意擡頭看着自己。
大爺爺想要自己嫁路家的原因,方小年是知道的。大爺爺家裏有個頗為出息的孫子,自小聰明,如今在一個舉人老爺的私塾裏讀書,他們全家都幫望着那孩子能出息。
幺爺幫着吆喝的原因方小年也知道,無非就是讨好大爺爺一家,外加往日欺負人慣了,覺得他們沒法兒反抗,欺負他們母子就和欺負那些小雞崽子一樣容易罷了。
兩母子被一堆親戚堵在了堂屋門口,原本坐在院子裏的親戚們,也好似離着他們越來越近似的,這場景像極了一群圍攻獵物的惡狼,且那群惡狼馬上就要成功了。
方母這個時候也站了起來,還伸手摟着兒子,一直站在兒子身邊。方小年自然感受到了他娘的情緒,他伸手捏了捏他娘的掌心,又看了他娘一眼,結果她這一看發現他娘正看着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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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不想承認,盡管覺得自己阿娘太沒有出息了,可方小年知道他娘對他爹還是放不下,還期望着有一天他爹能回來。方小年知道,這不能怪他娘,這世道就是這樣,女子出嫁之後便以夫為天,什麽都是以丈夫為重,不管那丈夫是人是鬼,她們都會毫無怨言的對人好。
壓下心中苦澀和不甘,方小年順着自己阿娘的眼神看向了自己阿爹,他的妻兒正被一群人為難,可他竟然全然沒有幫忙的打算,甚至面上有着隐隐快意,好似眼下情景就是他期盼的一般。
“老不死的!”多年的心頭稱呼壓不住的冒了出來,方小年已經完全忘了他娘的囑咐。
他雙眼通紅,望向方元松的時候恨不得将人生吞活剝了,雙手也不由捏緊,可他到底沒有起身和人動手,反而看向逼迫他們母子的一群人:“所以你們都打算好了是吧?若我不同意路家的親事,就随意的把我嫁了?”
方小年的質問還沒得到方家人的回應,一旁的方母卻是站不住了。她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給了兒子一個安心的眼神,便主動地擋在了兒子身邊,指着那一堆親戚特別是大爺爺說道:“做夢!我還沒死呢!我兒子的親事輪不到外人做主!”
方母之前一直安安靜靜在兒子身邊,她是個婦道人家,在長輩面前多句話都容易被人教訓,她一直在等着丈夫替他們出頭,可她忘了,這些人本來就是丈夫叫來的,為了就是讓他們母子妥協,又怎麽會替他們出頭?
或許是熬幹了心頭最後一點期望,方母眨眼之間面上已沒了柔和,有的全是強勢,她冷哼一聲,望着大爺爺說道:“大伯,若是你能做我家小年的主,那你孫女的主我是不是也能做?改明兒我就做主把她嫁給那叫花子去,聘禮我都不要了,全當做好事了!”
方小年沒想到他娘還有這麽強硬的一面,都驚呆了,可驚呆的不只是他,還有他家院子裏的一衆人,他們都沒想到一向堪稱溫柔溫順的方母,竟然也能有這麽強硬的時候。
特別是大爺爺,他氣得指着方母,可半天罵不出一句話,最後竟是滿臉悔意的說道:“你這愚婦,早知道當年就該讓元松休了你!免得你耽誤方家子孫!”
自己阿娘被罵,方小年哪能無動于衷,他站起身來,将自己阿娘護在身後,很是不屑的看着那道貌岸然的老頭,毫不留情的戳穿他當年目的。
“大爺爺你這話說的,當初你們不同意我爹休我娘也不全是為了我娘吧?難道不是因為我爹發達了卻沒給你們一點好處,你們不樂意了想給我爹添堵?都是為了自己罷了,別把話說的那麽好聽!再說了,你們難道是方家祖宗不成?都是方家的子孫,你們有什麽權利一副方家祖宗的樣子,對着方家的兒孫指手畫腳?”
“我家小年說的沒錯啊,都是方家子孫,你們一副盛氣淩人的樣子給誰看啊?我的妻子乃是我方元松明媒正娶,過門後服侍公婆終老,養育方家子孫,他做了為人妻的本分,我便是她的丈夫亦不能休棄她,我的妻兒亦不能讓人随意折辱。”
方元松終于說話了,可他的話卻驚呆了一衆人,他們不明白方元松這是什麽意思?
“元松啊,你這說的啥?你啥意思啊?”
“是啊!找人幫忙的可是你,這你啥意思?”
衆人上門之後,方元松一直沒有說話,都是方家的親戚在喋喋不休,言語折辱也好,威脅也罷,都是親戚們在忙活兒。如今方元松這話一出口,衆人驚訝過後卻又懵了,他不知道方元松要幹什麽?!
衆人無知被人當槍使,方小年卻知道他家老頭子打的什麽主意,無非就是騙人做了紅臉如今他來做白臉罷了。
方小年望着一群被方元松戲耍的人忍不住的笑了出來,這些人真是蠢,十幾年前方元松看不上他們,如今又怎麽會把他們放在心上,眼巴巴讓人利用一遭,真是蠢透了!
大爺爺和幺爺兩兄弟,還有他們的兒子,原本也不是什麽好人,原就是做慣了欺軟怕硬的事兒,專門欺負村裏窮苦人家的一幫子人。今日他們過來,一個個都覺得能好好地拿捏方家母子一場,如今求着他們來收拾兩母子的人倒戈,一個個的都傻眼了。
大爺爺氣得身子都在抖,指着方元松罵的時候唾沫橫飛,還顫顫巍巍的想要上前去打人!他兩個兒子一左一右的護着他,表面上是在護着他,其實更像是推着他上前打人!
幺爺自己也沒閑着,一直在破口大罵,他兩個兒子也在跟着他罵,一時之間方家院子罵聲整天,引來了無數村人圍觀。
“嬸子,你家這是咋了?”
“小年啊,怎麽回事啊?”
有外人來就好了!看着不斷湧進來的看熱鬧的人,方小年趕緊将事情說了個大概,而且重點說了他大爺爺幺爺要把他嫁給四十多歲的鳏夫,卻是絕口不提路家的事,這下子大爺爺他們成了村人嘲弄圍攻的對象了。
“方家老頭子,你這也太毒了,你都一把年紀了咋能這麽損啊?”
“是啊!人小年多秀氣一小哥啊,你讓人嫁鳏夫還是老鳏夫,你這還有良心嗎?”
“可能良心是黑色的吧!”
“還是鍋底黑吧!”
“這也忒黑了!”
大爺爺被圍觀的村人說的老臉通紅,老羞成怒,什麽都顧不得了就要去打方元松。
他兩個兒子見老爹是真的要動手了,才着急的拉人,于是大爺爺被兩兒子一左一右的架着,自己在中間手腳并用的踢打抓撓着,那樣子像極了一個過年時候待宰的雞!方小年被逗得哈哈大笑,可他更喜歡大爺爺的拳腳真的落在方元松的身上,方元松要是挨揍了,他就開心了。
見人越來越多,方小年惦記自己院子裏的東西,還大聲吆喝着衆人小心腳下,不準到他家菜園裏,要看熱鬧的小孩兒可以爬樹上。
“小年!你胡鬧什麽啊!”家裏丢了這麽大的人,可兒子卻和沒事兒人一樣,方母急得不行,拉着兒子的手想讓他趕緊的想想辦法,讓這些人趕緊走!
方小年知道方元松想幹什麽,只是方元松沒想到的是,他并不蠢,不會因為他的一點小恩惠就忘乎所以,而且這根本不是恩惠,只是他的手段罷了。
“方......阿爹,你回來是商量我的親事的,這麽多人都在我們怎麽商量啊,你自己請來的人你自己送走吧。”本想直呼方元松的大名,方小年還是及時的住嘴了,他畢竟為人子,而且這麽多人在,他若是真敢大聲叫出‘方元松’三個字,以後他有理也會變得沒理了。
方小年的一聲吆喝讓方元松喜上眉梢!他知道,這事兒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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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