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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方元松的擔憂很快成為了現實。方母的事過去不過兩日, 便有衙差上門将方元松帶去了衙門,原本方元松還想着同方小年對簿公堂,他要狠狠地罵方小年一通, 讓外面所有人都知道方小年是個不孝子,讓所有人都知道路家有個不順父母的夫郎。

可他沒想到,他竟然沒看見自己兒子, 甚至連路家人都沒見到。

“大人, 小人冤枉, 小人冤枉啊!”一到堂下,方元松便開始跪地喊冤,他偷偷擡目四望,不止沒有見到兒子,竟然連路家人都沒有, 有的只是一堆百花村的村人。”

“堂下之人爾等可認識?”審理此案的是京中府尹許知, 專管民間雜案,不管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小糾紛,還是殺人害命的重案,他都十分有經驗。

接到路熙遠報案的第一時間,許府尹便立即差人去了百花村,衙差好生的勘察了方家已經被燒毀大半的屋子,也将百花村所有村人傳喚到一處,挨個同人問話。

既要報官, 那麽官府自然會向原告詢問懷疑的作案對象, 查證他的作案動機,許府尹差人到百花村之後, 果然讓他查到了不少的事情。

官差在方母屋內的窗沿下面發現了未燃盡的迷香, 此案便可以論定為人為, 接着再将所有村人一一盤問,還果然讓他們問出了些東西。

作案之人若不是百花村之人,先前必定會到村中踩點,以求事無萬一。在村人中衆人口中得知,方家屋子着火的前一日确有陌生面孔進村。且不止如此,村人的證言可不止有這些,還有方元松回家毆打妻子,以及威脅要休妻之事,如此那方元松自然成了第一嫌疑人。

方元松也不是個蠢人,被連連問了幾個問題之後,便知道如今沒有直接證據和證言,證明他幹了殺人放火的事,只要他咬死了自己不知情死不松口,便沒有大事,頂多受些皮肉之苦罷了!

果然,同方元松所料一般,村人證明有陌生人去過村裏卻是一個個都沒有在那日見過方元松,且方元松還有家中衆人和友人為他證明,他那晚在友人家裏喝的人事不省才被送回家中,他分身乏術不可能回到村中作案。

“大人,小人冤枉啊!那是小人結發的妻子的啊,小人怎麽會害她?求大人找出兇手嚴懲兇手,替我妻報仇!”方元松死不承認,甚至還一口一個喊着要許府尹抓到兇手!

方母之事,确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就是方元松所為,可是村人證言卻能證明他是最有可能的兇手,如此大人自要用刑。

方元松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時候,感覺自己屁股好像裂成了無數塊,每一塊上面都被針刺的,腰也要斷了一般,可他仍舊死死咬緊牙關不松口,死不承認!

方元松被打了二十大板,且還是下了重手的二十大板仍舊不改口,許府尹只能讓人停下,畢竟可不能屈打成招。

見到村人憤怒不已的樣子,還有許府尹面上微微的苦惱之時,方元松就知道只要那夥賊人不被抓到,自己就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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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覺得下身已經廢了,但方元松心裏仍是慶幸,可他不知道他的麻煩才剛剛開始,往後他便要成這府尹衙門的常客了。

方元松最後是被家丁擡回去的,他沒想到,他剛被擡回去沒有兩日,連傷都沒有養好,竟然又被上門的官差給抓走了,而這次官差直接給他戴上了鐐铐。

鐐铐上手之時,方元松心都涼了,他以為賊人被抓,他被供出,待到見了自己大爺爺,得知今日上堂緣由,他竟然松了口氣!

“又是你?”前些日子,方元松因為有嫌疑謀害發妻被抓,如今又因為不孝父母被抓,許大人都快嫌棄死他了,人到之後二話不說直接命人打上三十大板再說!

方元松前些日子才受了傷,如今新傷舊傷加一塊直接暈死過去,但他暈了也沒能逃過今日審問,一盆鹽水潑下去,生生給他疼醒了,且再也昏不過去了。

那日方元松被放走回家的時候,心中還得意不已,可他沒想到這麽快他又被抓回來了,而這次的被告是方家的族親。

晏國以孝治天下,方元松乃是方小年的父親,便是他有千般不是方小年都不能忤逆不孝。但人不是生而為他人父,他也曾為人子,自然也要盡孝。

原來,那日方小年接了他娘去城中之後,便一直陪着他娘,一心只想讓他娘早些好起來,并未有什麽動作,但路熙遠卻直接将先前心頭打算付諸行動了。

方元松做過的錯事,路熙遠在方小年那裏聽了不少,而其中最讓路熙遠震驚之事,便是方元松父母去世之時,方元松竟然未回家奔喪守孝之事。

聽得此事之時,路熙遠并沒有多話,可他心頭卻是鎮靜無比的,便一直記得此事,且還為此有了些打算。

如今總算是能讓那方元松自食其果了。

方元松一介商人都能知道子不告父的律法,路熙遠自然也知,因此他從未想過,要讓方小年親自去對方元松做什麽。不管方小年對方元松做什麽,對他名聲都有損,所以收拾方元松之事必須的迂回。

原本,路熙遠是打算查清方元松名下各項經營,直接将人擠兌破産,如今此事只進行一半,沒想到便有更好的機會來了。

找到方元松大伯的時候,路熙遠并未拐彎抹角,直接說了自己目的,也說了他可以給到方家的好處。大爺爺家裏有個孫子有些讀書天分,如今正在私塾上課。

一般私塾的先生皆是多年科舉不中的老秀才,大爺爺不止一次私下說過,他的乖孫至今讀不出個好歹來,都是因着先生自己無才之故。

路熙遠父親的官位多大大爺爺可能無法想象,但是路熙遠說的可以讓他孫子去路家族學學習,他卻知道是什麽意思,官宦人家辦得學堂可不是一般人能進的,能進的也基本都是天分極高的學子和官家子弟,如若他的孫兒能進去,那麽考中秀才就指日可待了,那可是好事啊!是天大的好事!

大爺爺他一心就指着自己孫子出人頭地,給家裏光宗耀祖,如今有了這麽個機會只想緊緊抓住,哪裏有不願的!

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大爺爺立馬召集了所有的方家人,拿出了方元松當年之事出來說道。隔日方元松就被方家人聯合起來告上了公堂,且方家族人已經做好準備,直接将方元松除族趕出方家,日後他們百花村的方家同方元松沒有任何關系。

同方家衆人對簿公堂的時候,方元松一下淡定了不少,他想着不過是一幫子窮村民罷了,翻不出什麽天來,可等到公堂之上的大老爺無視他之後會給重謝的暗示,直接判他剝去良籍入商籍的時候,他呆住了!

他如今雖然經商,可他父母,他的祖祖輩輩皆是農人,農人科考可比商人子女方便許多,如今的大晏雖不像前朝那般抑商重農,可千百年的習俗和規矩那裏是那麽容易改變的,怕是沒有個百八十年不會有任何的改變!

方元送一心惦記着生個兒子考功名,他賺錢給兒子打點關系,可他沒想到如今他竟入了商籍了!

“我不服!大人,我不服!當日小人并未在家中啊,去了外地不知父母去世啊!”方元松如今是真的急了!他恨恨的瞪着方家族人,顧不得疼的快不是自己身體的下半身,一邊朝着許府尹爬去,一邊咚咚不停朝着堂上之人叩頭,努力為自己辯駁。

可他不辯駁還好,一辯駁許府尹卻是更加生氣的說道:“父母生前不侍奉死後不安葬,如此有違人倫還敢狡辯!來人,将之壓下堂去,重打五十大板!”

“不要不要!求大人放過小人放過小人,五十大板會死的,小人受不住了受不住了!”

聽到五十大板之後,方元松被吓了個半死,他已經不年輕了,如今短短時間已經挨了五十大板,若是再來五十他焉有命在?幾乎立馬承認了自己罪行,方元松如今是真的怕了,他覺得他的命快要保不住了!

許府尹顯然不想為此鬧出人命,方元松承認之後,便命他買刑為百花村修橋補路彌補已過。

大晏以孝治天下,許多事情便是家族內部解決,如今方元松不孝的行為被昭告天下,那麽怎麽處理他便是方家族人之事了。

直接命人将人丢出去,許府尹表示他可不想再看見這個,幾乎是六親不認的人了。

方元松自發達後便一直瞧不上自己的族親,,從未給過族人什麽好處,如今又有了這事兒,方家族人可謂是完全的放棄了方元松此人。

方元松心頭的憎恨方家族人不在乎,如今他們更為在乎的是另外一件事。

方小年是方元松的兒子,可是方元松如果被除族那方小年和他阿娘又怎麽辦?方家族老和如今當家的方家人商議了幾乎整整兩日之後,想到了一個可以解決的辦法。

他們準備将方小年過繼到他早些年夭折的小叔叔名下,如此方小年仍舊是方家人,可卻不是方元松的兒子了,而他們依舊還是路家姻親,如此便是兩全其美。

方母身體恢複的比大夫預料的還快一點,十來天的時間便好的差不多了。他身體一恢複便不肯在路家呆着,說是不合規矩一定要離開。

方小年也知道他娘一直待在路家不合适,便想着究竟給人找一個宅子,讓他娘住過去,他娘要是原意可以一直閑着若是閑不住,他們再想想可以做點什麽小生意。

“小年,阿娘還是想回去,阿娘在這城裏呆不慣,你也是知道的,阿娘嘴巴笨,以往去街上賣個山貨都得靠你,自己做生意哪裏能行。”在路家養着的這十來天裏,方母更加清楚明白的知道了兒子在路家的生活,她如今已經完全不擔心兒子了。

母親仍要回去,方小年哪裏能放心,方元松那裏的事方小年已經知道了,他害怕方元松要報複,怎麽也不肯讓他娘回去。

兩母子都不退讓,路熙遠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兩人說道:“如果阿娘堅持要回村子,或許可以去路家老家靈州。靈州離京并不遠,若是走水路還要更快只需半日,那裏有路家族人世代聚居,阿娘去了那裏絕對安全。”

兩母子原本各執己見互不相讓,可路熙遠這話一出,他們卻立馬态度一致了,都滿臉不解的看着路熙遠。

“我娘為何要去咱們路家老家?”方小年是真不懂,但好在他的一句‘咱們路家’讓路熙遠更有耐心了一點,沒管其他,同人透露道:“再過不久,整個百花村的人都要遷移,朝廷已經決定在離京三十裏處設立守備大營,到時還會設立關卡,那裏不久之後便會是軍中要地,自是不能再讓百姓聚居。”

“怎麽會這樣?!是父親說的嗎?”

“先不說這些,如今緊要之事得讓阿娘同方元松斷了關系,然後再說阿娘日後居所置于何處。”

路熙遠并未正面回答方小年的問題,且面上還微微有些懊惱之色,像在後悔方才之言。路熙遠這般反應,方小年自然也不再追問,但他心裏卻一直想着路熙遠方才的話。

方小年讀書不多,但許多事情他也明白。就拿路熙遠方才的話來說,他便知道京郊要設軍營之事還未拿到明面上說,因此不是皇帝親近之人定然不會知道。

家裏的人能有機會同皇帝親近的人,除了父親并無二人,而此等大事便是父親怕是就連父親也不會有機會提前得知,那麽相公又是如何得知?

“相公,不然再等等,看阿娘自己的吧。”方小年突然将話頭轉了回來,他知道那件事情定然不宜多說,他不想為難人。

他娘即便不能繼續住在村子裏,也能住到京城啊。

“不過看阿娘不喜住在城中,所以有此一說,若是你和阿娘不願便罷了。”

方母也不是愚笨之人,看路熙遠面色就知道方才那事兒不宜宣揚,便狀若無意的說道:“熙遠不過是看我在村裏受了欺負,怕舊事重演罷了,想讓我去個安全的地方。”

“也是。那方元松因着路家沒有幫忙,便敢做出放火殺人之事,如今吃了這麽大虧還不知道要怎麽報複回來呢,可千萬不能和他再有瓜葛!”壓下心頭疑慮,方小年覺得如今頭等大事還是他娘和方元松的和離之事。

兩母子都擔心方元松不肯善罷甘休,卻不想如今這事兒在路熙遠眼裏是再簡單不過之事。

先前這事兒之所以難辦,那是因為方元松還是方小年的父親,如今兩人沒了這層關系,那麽讓方元松和方母和離便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你們放心吧,此事不用擔憂,明日便能辦好。”方元松家中之事路熙遠已經知道了,便也知道了方元松緣何有了如此惡毒的心思。

他知道和離也是方元松心中所求,再者,便是不願又能如何?他能□□,自己便不能仗勢欺人嗎?

路熙遠的人帶着寫好的和離書上門的時候,方元松還癱在床上,他上次挨了板子,如今快要十天了,卻還未能下床走動。

路熙遠的人到的時候,如同路熙遠所料那般根本沒有費事,甚至比想象的更加的容易一些。

方元松被打之後總算切身體會到了民與官的差距,這些年他生意順風順水,自己家裏養着一衆仆從供他驅使,早将早年有些自卑和小心的性子養成了盲目自大。如今挨了一頓板子,他才清醒過來,便是他有百萬家財也扛不住官府一紙文書。

方元松無比後悔的簽下了名字按下了手印,心中後悔不已,後悔自己拿捏着路家那麽好的一門親事,竟沒有将兒子養在身邊,妄圖混淆視聽讓女兒頂替這親事!

想到蘇氏乃是秀才之女,不可能不知道人官宦人家不認平妻之事,當年聽了家裏有着這麽一門好親,卻出言要讓女兒代替兒子嫁過去。每每想到此處,方元松便暗恨不已,深覺此事便是造成他如今局面的根本原因,他便恨得牙癢癢!

若不是當年将兒子放回了村中,如今怎麽會有如此局面!

想到路熙遠對方母的維護,兒子對他娘的孝心,方元松腸子都悔青了!他可是方小年的親生父親啊!這些原本都該是他的啊!

方元松心中悔恨,從頭到尾不發一言,只老實配合路熙遠的人行事。一邊兒的蘇氏看着那紙和離文書,卻是再也忍不住臉上的笑意,她期盼了多年的事就要實現,那能有不興奮的,待到路熙遠的人辦好了事情,她甚至高高興興的親自将路家的人送了出去。

蘇氏出得們去之後,方元松看着蘇氏那只一個背影都透出了高興勁兒,心中暗想,蘇氏最好能給她生個兒子,否則別說正妻了,她這個罪魁禍首就連妾室她也不用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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