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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發現自己身邊跟着一只人類看不見、未知東西，其實是一件很驚悚事情。

不知道它模樣、不知道它形态、更不知道它何時存在、何時才會走開。

最重要是，不知道它有什麽目——它現在沒有攻擊性，可以後會不會突然露出獠牙？如果它萬一哪一天露出兇狠一面怎麽辦？

這就像是把命懸在了半空中，安全取決于妖怪心情好與否。

明輕輕搞不清楚自己身上為什麽好端端會發生這些，甚至直到現在都懷疑一切只是自己幻覺，是自己精神狀況出問題了。

但既然發生了，就必須把根源找出來。

否則，她夜晚怎麽可能睡得着。

躺在屋頂上小傅還絲毫不知道自己在明輕輕腦海中已被“妖魔化”。

他憂郁地看了會兒月亮，打算明天再去圖書館一趟。

這次除了心跳過速問題，還得查一查有關于第三百五十五號元素信息。

或許克拉弗林星在地球上是有記載，只是用地球語言并不叫它克拉弗林。

沒過一會兒，他聽見下邊有動靜，串串犬在“汪汪”叫。

這一次明輕輕在一樓狗房間停留時間好像格外長。

小傅忍不住瞬移到另一棟別墅屋頂，看看明輕輕和那只狗在幹什麽，是在喂零食，還是又在抛球玩？

然後他就看見，明輕輕可能是怕狗狗冷，正拿着一件明黃色小衣服，給串串犬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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串串犬顯然很抗拒，但明輕輕手裏拿着凍幹零食，穿進一條腿，就喂幾顆小零食，于是它一邊“汪汪”叫一邊心不甘情不願地穿上了。

狗靠衣裝馬靠鞍。

穿上剪裁精致小衣服串串犬，頭頂還戴着頂針織小帽子，頓時一掃先前猥瑣，看起來都像只意氣風發名貴品種犬了。

小傅：“……”

他在夜風中，柔軟漆黑頭毛被吹亂。

他眼巴巴地看了看串串犬身上衣服，又轉動僵硬脖頸，努力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了不知道多久已經快變成灰色破破爛爛兜帽衫。

他擡起修長蒼白手指，竭力将短了一截袖口往下拽了拽，灰藍色眼眸裏頓時溢出羨慕。

小傅也很想換件新衣服。

但是他降落到地球上之後，身無分文，他不可能去偷去搶，去打工會把人吓死。

他固然可以從自己蛋殼上摳下來一小塊金子，換取衣物之類東西。

但蛋殼不可再生。

小傅不想回去見到父王母後時，被發現蛋殼坑坑窪窪。

單純小外星人淚眼汪汪，壓根不知道人類心思九曲回腸。

明輕輕正在給他下套。

明輕輕回想了一下這段時間串串犬神出鬼沒，越發覺得，當時屋頂上那個東西可能根本不是狗，而就是“它”。

因為暫時不知道它是個什麽東西，明輕輕只能先用“它”來指稱。

這樣一來，很多事情就可以解釋了。

當時自己跟着肥肥沖上樓，它差點被發現，于是它臨時弄了條狗來。這條狗很有可能不是流浪狗，而是哪家養家犬。

根據它這段時間所作所為，它似乎比較遵循人類一些規則，并不想引起人類驚慌，所以當自己不在時候，它都會将這狗送回去。

那麽，狗沒有在草坪上留下過便便，也說得通了。

明輕輕還記得當時夾在屋頂煙囪縫隙那件藍色兜帽衫。

那麽大一件，很難讓人相信是被風刮過來。何況那件衣服光是遠遠看一眼，便覺得廉價、做工粗糙，不太像是這一帶別墅區人會穿衣服。

下午明輕輕特地重新上了一次屋頂看過，那件衣服已經不在了。

大膽推測一下，極有可能是被它取走了。

也就是說，它是需要穿衣服。

——那麽，它應該是某類有實體形狀、需要躲躲藏藏精怪。

這樣就好辦了，總有一個沒被它注意到攝像頭可以拍到它。

時間靜止，代表它擁有控制時間能力。

自己從未見過它，說明它可以穿牆、或者瞬間消失。

明輕輕一點一點地推測。

但是這還不夠，她需要掌握它更多信息，才能将它找出來。

還有一個很關鍵問題是，她安裝針孔攝像頭時候，它必須不在場。

所以，她還得弄清楚它行蹤、什麽時候在、什麽時候會離開別墅。

明輕輕給狗穿完衣服之後就離開了，回了三樓。

小傅見她在廚房吞服了兩粒感冒藥，然後拿兩本書回了房間，似乎是打算早點睡樣子，覺得她應該是不會再下到一樓了。于是便瞬移到了一樓，打算将串串犬送回它主人那裏。

見到串串犬身上衣服，小傅犯起了難。

串串犬在它主人那邊沒穿衣服，要是回去時穿了，肯定會将那主人吓一跳。

于是小傅費力地蹲下來，試圖先給串串犬把小衣服解開。

狗是多好動生物大家都知道，就連明輕輕給它穿件衣服，都得拿小零食喂着哄着，何況是手腳不利索小傅——簡直難如登天！

串串犬拼命掙紮，張開嘴就要“汪汪”叫，小傅提心吊膽，趕緊在它叫出聲來之前，先将它定住。

這下，串串犬變成了只雕塑，小傅才花了半天，将它身上衣服脫了下來。

小傅額頭上全是亮晶晶汗漬，但好歹是将串串犬送回去了。

他松了口氣，蹲在油汀前，烤了烤腦袋。随後慢吞吞地在地上躺下來，打算睡覺了。

但就在這時。

他忽然聽到從三樓下來腳步聲。

明輕輕：“蛋蛋？”

小傅萬萬沒想到明輕輕會去而複返，登時驚慌到差點跳起來。

但随即他就看到隔壁花房僅容貓狗出入小洞被關上了——換句話說，就是蛋蛋不可能外出，此時應該還在別墅內。

他腦子轉得很快，要是明輕輕下來，沒看見蛋蛋，絕對會起疑了。

小傅心髒提到嗓子眼，立刻瞬移過去将狗抱過來。

短短幾分鐘內瞬移來瞬移去，頭暈目眩串串犬：“……”

草，一種植物。

但是——串串犬衣服！

小傅一個激靈，趕緊手忙腳亂地給狗把衣服穿上。但穿比脫更難！他揮動着雙手，像只掘土小機器。小傅已使用過時停能力，很難在短時間內大面積再次使用。

因此明輕輕推門進來時，他只能放棄還沒套上去最後一只袖子，“嗖”地一下消失。

明輕輕走進來，拖着一個直徑一米五大小墊子，放在地上，并不動聲色地看了眼一臉茫然、衣服淩亂串串犬。

果然，如她所料，這只狗衣服還來不及穿上。

十分鐘對于人而言，給一只狗脫衣服穿衣服綽綽有餘了。

但是“它”卻做不到。

這證實了明輕輕猜測——它雖然能力很強，但可能動作不太靈活，否則也不會灑落藥片在地上。

那麽，就給自己争取到了一點時間，在它瞬間消失之前，抓住它。

明輕輕為了讓它放松警惕，給狗送完了墊子後，若無其事地回去了。說是給狗送，但其實明輕輕知道，狗晚上根本不會在這裏。

而事實上，小傅也根本沒對她提起任何警惕。

他将狗送回去後，看着地上厚厚墊子，眼睛都亮了。

他一直以來都不太好意思睡在沙發上，怕自己将沙發弄髒。

但這是一張舊地墊，上面有暖融融絨毛，明輕輕離開之前摸了摸狗腦袋，說這是舊打算扔掉地墊，可以睡，不要着涼。

那麽，自己應該也可以在這上面睡一會兒吧。

小傅趴了上去，貪婪地打了個滾兒，感覺确比硬邦邦冰涼地板舒服太多了。

烤着火、睡着柔軟墊子，他蜷縮成一團，灰藍色眼眸倒映着壁爐搖曳燭火，感覺這是來到地球上之後，最幸福時光。

唉，要是能一直待在這裏而不被趕走就好了。

這一晚明輕輕根本沒怎麽睡着，當得知自己身邊有一只非人類後，怎麽可能睡得着。

但是她吃了感冒藥，在感冒藥作用下，最終她還是昏睡過去了。

翌日明輕輕開始想辦法測試“它”什麽時候不在家。

一開始明輕輕根本沒想出什麽好辦法，因為自己完全沒辦法知道它蹤跡，它在暗自己在明。

直到她發現，“它”對自己“有求必應”。

她早上吃飯時候打算看娛樂新聞，在電視機櫃附近到處找遙控器——翻箱倒櫃地找，但是沒有找到。

然而等她去廚房拿了個東西回來，卻見遙控器赫然就塞在兩個沙發坐墊之間。讓人不禁懷疑自己方才是否老眼昏花，這都沒看見。

很顯然，是“它”。

明輕輕拿起遙控器，面上淡定地繼續吃飯，實際上心髒緊張得砰砰直跳。

它就在自己周圍，聽得見自己說話。

躺在屋頂曬太陽小傅壓根不知道明輕輕心理活動，晴朗陽光灑在他身上，灑在書本頁面上，他在閱讀《識字大全》上故事，頭頂呆毛翹起，頗有幾分助人為樂之後開心。

昨晚在厚厚地墊上睡得很好。

明輕輕是這世界上對他最好人，他很想感謝她。

明輕輕發現了這件事之後，一整天下來，開始“各種東西找不到”。

她一會兒蹲在四樓房間，垂着眼念叨“好無聊，想玩魔方，記得這裏是有，怎麽現在沒有？”

念叨了三遍。

很快她就在三樓客廳角落一堆雜物裏發現了一個小小四階魔方。

明輕輕一眼認出，正是那天大垃圾箱裏，被污水弄髒，丢到別墅外面去魔方。

難道是他後來又撿了起來，并洗幹淨了收藏起來？

有收藏癖精怪。

明輕輕繼續一條一條給它添标簽。

她一會兒又在陽臺上垂頭喪氣地念叨“感冒了好沒力氣，根本擰不幹。”

這回念叨了一遍。

十幾分鐘後，她再去陽臺，就發現被單不再滴水了。

如果不注意發現，還以為是被陽光曬幹，但是上面分明有被擰過痕跡。

明輕輕發現對方簡直傻乎乎。

——旁邊就是烘幹機，自己說擰不幹，它就真來擰了。

它是根本不知道烘幹機是什麽？還是對自己毫無警惕、根本沒想到自己在試探它？

一整天，它完全對明輕輕有求必應。

直到夕陽西下時候，明輕輕念叨話，不再被實現。

明輕輕便确定了，這個點，它應該是不在。

明輕輕迅速地打了個電話，讓在山腳下等了很久安裝針孔攝像頭團隊進來，在十幾分鐘內利落地把一切都搞定。

卷紙筒、電燈開關、屋頂縫隙，各種地方全都安上。

安裝團隊雖然覺得這件事很古怪，但明輕輕解釋了一句“入戲需要”，便輕松打發了他們。

等整個別墅都安裝完，并且連接上明輕輕手機之後，明輕輕回到自己房間，遙控打開所有攝像頭，死死盯着手機屏幕。

她渾身高度緊繃，心髒幾乎跳到嗓子眼，心中前所未有地緊張。

等它再回來，絕對可以拍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