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清早醒來,舒白秋才睜眼,就擡手摸向了自己的額頭。

幸好。

他悄悄松了口氣。

幸好不再燒了。

舒白秋起身去洗漱,準備等下去客廳拿體溫計再确認一下。

他的身體狀況也比昨天緩和了一些,雖然還有些酸軟,但骨骼已經不再會疼痛。

喉嚨也好轉了許多,沒惹出幹咳,只仍有些鼻音。

洗漱完,舒白秋走出房間,還沒看到體溫計,就看到了落地窗邊的傅斯岸。

男人穿着一件墨綠色的粗花毛衣,手裏端一杯咖啡,正站在落地窗旁。

看見舒白秋,傅斯岸擡手摘下了自己的耳夾式無線耳機,走了過來。

他手裏還端着那杯香氣馥郁的咖啡,很自然地低下頭來,用自己的額頭去貼了一下舒白秋的前額。

“退燒了?”

舒白秋看着近在咫尺的瞋黑雙眸,微怔。

“……嗯。”

他很輕地應了一聲,等到對方直起身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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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幾天,先生是不是多了不少和自己的近距離接觸?

不過。

舒白秋的注意力又被另一件事吸引過去,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少年忍不住問道。

“先生怎麽……戴了手套?”

一大早,傅斯岸的雙手并非空裸,卻是戴上了一雙黑色的皮質手套。

察覺舒白秋的視線,傅斯岸也擡起了自己的手。

男人戴的這雙明顯是定制手套,手縫的皮革,外廓完全貼合那修長勻稱的有力骨骼,絲毫未顯出一分常見的臃腫堆疊。

連骨節分明的手腕都被完美貼合,本就優雅的指骨,被修襯出了清晰更甚的線廓。

傅斯岸并沒有立刻開口,他的掌心向上,将手掌伸到了舒白秋的面前。

舒白秋稍有遲疑,嘗試似地慢慢擡手,把自己的手輕輕搭了上去。

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同樣修長,卻有着極致的顏色對比。

一黑一白,如玄石與軟玉。

單從視覺上就足以賞心悅目。

舒白秋的指尖被虛虛握住,他聽面前的男人講。

“今天我們結婚,需要牽手。”

“昨天你發燒,狀态不算好,手也需要盡量避免遮捂和磨傷。所以換我帶了手套。”

舒白秋微微愣住。

“你是不是不喜歡碰觸陌生物品,更不喜歡用手和別人直接接觸?”

傅斯岸問。

男人說着,垂眸掃過一眼舒白秋習慣性縮進衣袖中的手。

“所以習慣隔着一層遮墊去碰東西。”

“……”

這突然的點破,來得直白。舒白秋怔怔的,不由道。

“我只是,對不起,我的手有些敏感……”

少年匆忙道歉,為自己所造成的麻煩。

但他卻聽傅斯岸說。

“幹嘛要對不起?”

男人還握着他的指尖,道。

“我說過,你可以有不喜歡的事。”

舒白秋還沒反應過來,就又聽對方道。

“今天不會拿太多東西,如果有你不想碰的,提前告訴我。”

舒白秋自然應聲點頭:“好。”

傅斯岸順着細白的指尖握到了少年的掌心,又問。

“這雙手套的外皮觸感會讓你不舒服嗎?”

舒白秋搖頭:“不會。”

他不是匆忙回答的,是感受過之後才給出的篤定答案。

“那就好。”傅斯岸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語氣也三分安閑。

就好像當初去看酒店時,第一次将自己的麂皮手套摘給舒白秋時那樣。

傅斯岸完全沒覺得自己做的這算什麽大事。

舒白秋也是停了幾秒,才意識到。

話題被如此輕巧地轉移開。

先生連可能因愧疚或感謝産生的壓力,都一并抹去了。

“謝謝……”

舒白秋輕聲開口,他的手這時才被傅斯岸放開,而少年既沒有閃躲的動作,指骨上也沒有因為情緒生出的異樣紅痕。

他誠切道:“謝謝先生。”

面前的男人低眸看着他,兩人之間的咖啡還冒着淡淡香氣,氤氲出一種甘芳的暖意。

傅斯岸擡手,手掌貼托在了舒白秋的溫軟頰側。

手縫的皮革細膩纖薄,舒白秋還能感覺到男人的掌溫。

傅斯岸開口,尾音磁沉:“我是你的醫生。”

“所以,不客氣。”

一旁的定時鬧鐘響起,舒白秋回神,望過去,就聽傅斯岸道。

“早餐時間到了。”

“吃點東西,等下造型團隊會過來。”

舒白秋原本以為要去定制店或是酒店那邊換裝,沒想到這些會直接在月榕莊完成。

兩人簡單用了些清淡的早餐,便有一隊造型師上門,為他們做了全套的打理。

因為人員需要空間,兩個人的造型是分開做的。

妝發環節真正做起來,倒也沒有花多長時間。

只不過因為舒白秋底子好,讓那個一頭銀綠分色短發的化妝師姐姐花了幾分鐘犯難。

總覺得如何修飾都是多餘的增減。

最後舒白秋也只是被修了修眉,又打理了一下發型。

他的皮膚并沒有常人需要修飾遮覆的那種細小瑕疵,骨相又極好,根本用不上粉底和修容。

甚至連少年的唇色都沒染,只用了一點透明的潤唇膏。

據造型師們說,這一點是Boss專門提的,并不是他們自己定的主意。

“小秋先生的唇色稍微有一點點淡哎。”

化妝師仔細端詳着,思忖道。

“要是能再豔一點,可能會更合襯。”

在眼前這已經十足驚豔的基礎上,美人雪膚紅唇,必然更能炫目到讓人妥妥地拔不開眼睛。

“Boss不許嘛。”左側的發型師笑道。

旁邊的造型師還開玩笑道:“是不是Boss還想留着仔細親啊,要親自上色?”

雖然相處時間不算長,但他們已經看出少年的面皮薄,脾氣好,被開玩笑也只會赧然地垂低視線,并不會生氣。

這邊的氛圍也輕快許多。

可是萬萬沒想到,造型師的玩笑話才剛說完,就聽到身後響起一個低涼的回答。

“不是。”

造型師一個哆嗦,猛然回頭,就見他們的Boss正明晃晃地站在身後。

男人已經做過簡單的打理,同樣沒需要什麽複雜修飾。

但那墨冷的發絲梳上去,只自額角垂落幾簇微長的碎發,男人的前額與眉廓更多地露出來,讓本就氣場十足的傅斯岸有了愈發俊美薄冷的侵略感。

“Boss.”“老板。”

衆人紛紛向傅斯岸致意,氣氛迅速變得正經嚴肅起來。

剛說完話的造型師更是頭低得不能再低,恨不能鑽進地毯下面去。

顯然,他們平日對着老板還完全不敢妄言。

更別提是當面開玩笑了。

“先生。”

諸多示意之後,又有一個清軟的少年音響起,也在向人致意。

幾乎把頭埋進胸口的造型師只看見不遠處的漆皮皮靴走過來,錯開這邊,直接走到了鏡子前的軟椅旁。

傅斯岸站在了舒白秋的身後,透過鏡子與少年四目相對。

“唇色是判斷健康狀态的重要标準。”

在驟然安靜下來的梳妝間內,男人嗓音低平沉緩。

眼觀鼻鼻觀心的衆人都愣了一下,這時才意識到。

Boss在同人解釋。

還如此地平和耐心。

傅斯岸說。

“唇,指甲,都不要遮覆。我要随時看你的氣色。”

少年乖乖應聲:“好。”

傅斯岸的視線這時才掃過一旁的化妝師們,衆人一個激靈,忙回答道。

“明白。”

舒白秋的發型也很快被打理好。

他的發絲更偏細軟,并沒有噴什麽立體發膠。發型師只是借着之前的修剪痕跡,簡單梳理出了層次感。

那柔滑順軟的發絲襯着雪色的肌膚,讓少年外貌愈發精致姣好,漂亮到不似真人。

舒白秋被傅斯岸帶去換裝,兩人離開後,梳妝間內原本靜寂到近乎凝滞的空氣才重新流轉起來。

造型師剛剛松了口氣,就聽發型師道。

“其實我感覺,Boss的說法比要自己親紅還更澀一點哎……”

“——留着唇瓣原色,是為時刻看着。”

當即有人贊同:“确實。”

話題又回到了剛才,也是這事實在讓人難以藏起好奇興趣。

他們團隊剛剛從北美飛來,是專程為老板的婚禮而來的。

衆人跟着傅斯岸也有了一段時間,更了解些他的性格。

Boss慣于控場,是個氣場強到足以讓人忽略他英俊相貌的人。

沒想到,找的結婚對象卻是這樣的漂亮柔軟。

化妝師拿下自己耳朵上別的眉筆,撥弄了一下自己銀色的半邊劉海。

剛剛她和舒白秋的接觸最多,距離最近,看得也真切。

她卻隐隐感覺,雖然剛剛仍是傅斯岸在控場。

但這其中,卻不像是只有Boss的一貫強勢。

也是因為那個小漂亮要被牢牢地牽着手。

才不會雲團霧也似地散溢飄走。

***

造型團隊在原地又等了一會兒,等兩位換好衣服出來,看還有沒有什麽需要補妝的部分。

吸取了方才的教訓,這次大家提前留了人放風。

一聽到梳妝間外有動靜,他們就立刻停下了八卦讨論。

不過,等到剛剛那兩位回來時,室內卻是結結實實地愣靜了一瞬——

因為實在是。

實在是過分充沛的美感沖擊。

被牽着手的小舒先生穿的是一件杏白色的斜襟刺繡上衣,本就白皙的膚色被襯得愈加溫軟清透。

上衣的衣擺還被束進了暗金紋路的雪白腰封中,量身定制的衣物極為妥帖,将少年的窄細腰線勾勒得極情盡致。

好像他身旁男人的那只修長手掌,就足以将其單手圈握。

舒白秋的下裝是一條茶綠長褲,與上衣搭配,讓少年顯得愈發如月白皎淨,青竹疊翠。

而少年身側,牽着他的傅斯岸則是一身五葉盤扣的玄色正裝,斯文冷感,十足矜貴。

傅斯岸的身量本就是個衣架子,他又是那種格外适合正裝的類型。

不是衣服将人修飾出優雅,而是人把衣服襯顯得更為貴氣。

兩人一進來,室內原本平射的頂燈就好像突然被裝了遮罩,将光芒完完全全地聚攏在了舒白秋和傅斯岸的身上。

終是有人忍不住,拍了一下掌心,嘆道。

“Amazing!”

雖然這兩套衣服都是整個團隊加班趕制出來的,但大家也未曾想到,穿到真人身上的效果居然會這麽好。

舒白秋聽見,聞聲看過去了一眼。

他這一身本就好看,顧盼之間眉目生姿,更顯出一種鮮活靈動的美。

那人目露驚豔,朝舒白秋友善地笑了笑。

下一秒,就對上了自家Boss淡漠的眼神。

“……”

舒白秋并沒有察覺到這點細節,此時的他其實還有些疑惑。

因為今天換的,并不是之前試穿過的兩身西裝禮服,而是一套更偏漢式的衣裝。

怎麽突然加了一套新衣服?

沒等舒白秋開口,他就聽身側的男人道。

“把首飾盒拿來。”

舒白秋看過去,就見造型師拿着四個精致的錦盒過來,放在兩人面前。

錦盒被一一打開,珍藏的光芒顯露于人前。

而傅斯岸也擡手拿起了第一個錦盒中的物品,面朝舒白秋。

“擡頭。”

舒白秋微怔,應聲擡起了下颌。

他穿的杏白上衣是貼頸的小高領,線條溫潤挺括,此時,面前的男人微微俯身,環過雙臂,将手中的東西系在了舒白秋的頸間。

那細長的項鏈圈墜在舒白秋的領口之下,頓時給素淨的少年更添了一分生動的鮮濃。

舒白秋正面朝人,剛剛也從傅先生的手中望見了被系在頸間的物件。

那居然是一串翡石項鏈。

是一半冰透一半辣綠的小米珠。

小米珠串很細,并沒有大顆珠子的誇張感,從珠串配色就看得出被精心設計過,戴在膚色皙白的少年頸間,更顯得湛然細潤。

舒白秋尚有意外,就聽傅斯岸問。

“這個可以嗎?”

男人問的是手中拿起的東西,也是第二個錦盒中的飾品。

那是一只翡石手镯,同樣是偏細一些的美人條。

還是鮮亮奢貴的正陽綠。

“……?”舒白秋更有訝色。

先生怎麽突然找來了這麽多翡石飾品?

結婚的流程,傅斯岸之前都是給舒白秋看過的,包括之前的衣裝、捧花之類,也都是由兩人商議定奪。

眼看今天要去婚禮現場,卻似乎多添了一些變動。

“這個你可以碰麽?”傅斯岸問。

舒白秋回神,意識到先生問的還是自己手的狀況,便點頭:“可以。”

旁邊還有一圈造型團隊的人,但卻并沒有人上前,幫忙試戴。

拿着手镯的傅斯岸,也完全沒有要假他人之手的意思。

“我輕一點,”男人道,“痛的話跟我說。”

一旁的造型師們仍然集體保持着安靜,卻有人的面色忍不住生出一些按不下的細小微瀾。

他們之前見過Boss這麽耐心嗎?

好像沒有。

嗯,确實沒有。

傅斯岸之前的耐心,準确點形容,其實更像是機械般的冷靜與精密。

他會耐心地靜候最好的時機。

迥然不同的卻是此刻。

此刻這般模樣的妥帖與溫和。

難怪要把團隊千裏迢迢叫過來——衆人心想。

眼下,Boss對眼前人的态度,已經越過了他們拿到的高額加班費,成了這次婚禮有多重要的更有力佐證。

并不知道旁人想法的舒白秋愣了愣,卻道。

“沒事的。”

他看了看,便伸手輕輕拿過了傅斯岸掌中的手镯,套在了自己的右手指尖上。

衆目睽睽之下,少年毫未費力,就像是把一顆珠子穿進長鏈一般,輕而易舉地将翡石手镯套過自己的手掌。

輕巧而順滑地将其戴在了皎白的手腕上。

“……?!!”

造型團隊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要知道,這可是他們按照Boss給的尺寸,精心挑選的正好圈口。

此時手镯戴在舒白秋的腕間,也沒有絲毫的空闊晃蕩感。

翡石手镯的質感是硬的,無法形變。假如手腕的粗細正巧合适,那麽手镯內圈套過手掌時,往往會硌在手骨的最寬處,很容易被卡住。

所以普通人帶固定圈口的玉石或金銀手镯,常常需要別人幫忙,要努力并攏手掌之後慢慢旋擰,或是外力協助,才能成功地套進去。

為此,團隊還專程為Boss找來了最細致地如何幫人戴翡石手镯的視頻。

以及一些護手霜、一次性手套之類的協助工具,以免傷到佩戴者。

沒想到,卻……

現實卻是。他們連看都還沒看清,手镯就已經如此輕巧地被小舒先生自己戴好了。

不只造型團隊,就連他們Boss本人,似乎都因為這意外的發展,身形幾不可察地微頓了一下。

而擡着手臂,将腕間新戴上的手镯示意給人看的舒白秋,也開口解釋道。

“我的手骨比較軟,挺容易能戴上。”

顯然舒白秋的确不需要幫忙,他還又看向了剩下的錦盒,見先生沒反對,便自己拿起了第三只錦盒中的那條翡石手牌。

“龍石種帝王綠嗎?”

少年端詳不過一秒就開了口,他的話更讓造型團隊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怎麽在他們眼裏,那麽複雜的翡石分類品種,那麽繁多到需要對照色标的深淺顏色,卻被這位小漂亮如此輕松精準地說出了答案?

“好漂亮。不愧是龍石種。”

舒白秋贊嘆了一聲,便将手牌比在了面前男人的手腕旁。

“我幫先生戴上吧?”

顯然,舒白秋也一眼看出。

這只翡石手牌不是給自己,而是給傅先生的。

少年的動作熟稔自然,語氣同樣輕盈等閑。

也讓衆人一時驚覺。

所以……原來這位小美人才是真正的行家嗎?

而他們的老板,那位一向強勢、無論何時都慣于控場的Boss。

此時卻非但沒有被搶去動作的失落,反而正深深望着身前的人。

傅斯岸低應。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怎麽這麽愛控場,以後會用為小乖身體着想的理由來邊控嗎,傅醫生。

(肯定沒人知道邊控什麽意思

我今晚再寫一章,把婚禮中寫完,然後周四前更婚禮下。

在每一個下章更新前,三章婚禮的評論都會發紅包。祝大家新年快樂,來吃喜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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