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示愛

第23章 示愛

沈暮雲驚恐地看向身邊人, 本就異常的心髒開始瘋狂跳躍。

沈甲神色依舊溫柔,似乎覺得他這個表情很可愛,伸手輕輕撩了一下他長長的睫毛,問:“怎麽了?”

“有什麽在動!”沈暮雲壓低聲音, 吸了一口冷氣, 用力摁住平坦的腹部:“在肚子裏, 好像是活的!”

沈甲僞裝出敷衍的疑惑,“哦?”了一聲,手掌在他的下腹處揉了揉, 道:“在動嗎?”

“在動!”沈暮雲迷茫又恐懼,“你摸到了嗎?”

沈甲沉吟:“我摸摸看。”

手掌移動起來。

沈暮雲腹部的皮膚格外細膩,因為情緒波動的原因不停起伏,摸上去又軟又熱。

沈甲摸了很久。

沈暮雲屏住呼吸, 沒忍住又問:“有嗎?”

沈甲遺憾地搖搖頭, 道:“沒有。或許是腸脹氣?過敏導致腸脹氣是正常現象。”

“腸脹氣?”沈暮雲皺起眉。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又說不上來。

可當他想更仔細地去感覺時,肚子裏又沒有了動靜,肚皮溫順地被醫生揉出各種形狀。

“又或許……”沈甲忽然再次開口, 聲音跟着壓低, 神神秘秘,“像童話故事裏那樣, 這裏面長出了一顆新的心髒?”

沈暮雲怔了好一會。

因為這種可能性過于離譜,他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什麽童話會在肚子裏長出心髒?真吓人。”

沈甲笑了起來, 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眼中帶着掩飾得很好的興奮和期待, 道:“沒有這樣的童話嗎?那……或者裏面長出了一個可愛的人類小嬰兒,是你跟心上人的愛情結晶, 有了它,按人類社會的規則,你們就可以結為伴侶,永永遠遠在一起。”

沈暮雲震驚地愣了更長時間。

他瞳孔收縮,盯着醫生,心髒咚咚直跳,小心問:“……你怎麽了?醫生,你在和我講鬼故事嗎?”

沈甲的笑容似乎有了半秒的頓挫。但很快,他重新勾起嘴角,将不安定的人抱緊,用手遮住他的眼睛:“嗯,吓唬你的。不要多想,我在這裏,沒有什麽好擔心的。”

沈暮雲聞着熟悉的幽香,稍稍冷靜一些,遲疑着重新閉上眼,把滾燙的額頭貼在醫生的鎖骨處。

“真的只是腸脹氣?”他低低問。

“真的,我的寶貝。”沈甲一如既往用他黏膩的語氣說着,“快睡吧,你的心髒快要無法負擔了。”

沈暮雲無意識地抓住了沈甲冰涼的手,後者立刻與他十指相扣。

他感到很安全,身上的高熱和疼痛似乎也緩解很多,濃濃的疲憊湧上心頭,讓他很快陷入了新的昏睡之中。

……

這一次,他做了很正常的噩夢。

也許因為“過敏”前他一直在畫畫,夢裏,他又回到了六歲的生日宴上,站在浴室門口,呆呆地看着像油畫又像現實的恐怖畫面。

緊接着,畫面發生變化,他又身處暴雪中的深山。四處全黑了,風跟刀子一樣刮在臉上,他凍得渾身僵硬,只覺得每一道樹影都是張牙舞爪的恐怖怪物,慌不擇路間失足摔下了懸崖,心髒被一截灰色的、堅硬的蛇骨穿透,血濺在雪地上,讓一切看上去宛如一場詭異的祭祀。

再後來,蛇骨好像活了,在他的心髒裏蠕動……

沈暮雲夢裏驚恐地大喊,有人很快将他溫柔抱住,輕拍他的背部安撫。

現實裏,他又一次發起高熱。

他燒得意識模糊,雖然睜開了眼,卻分不清夢境和現實,甚至覺得眼前的沈甲和二十年前的蛇骨重疊在了一起,他好看的嘴唇就是蛇蜿蜒的形狀,裏面一定長滿了密密麻麻上下兩層的尖牙。

沈暮雲難受又害怕地瘋狂推搡沈甲,想擺脫他的擁抱。沈甲無奈松開手,親吻他的鼻梁,道:“好吧,好吧,你想要和誰一起睡?只要不是某位梁先生,我都能滿足你的願望,親愛的。”

沈暮雲腦子裏閃過很多人。他無意識地喊了一句爸爸,很快得到沈甲的拒絕。

他第二個喊的是沒有名字的黑狗,他叫它:“大狗,我想要大狗”,沈甲像魔術師那樣打了個響指,同意了他的提案,并很快從房間裏離開。

沈暮雲又昏昏沉沉睡過去幾分鐘,很快,濕漉漉的舌頭将他從夢裏舔醒。

大黑狗真的來了。

它趴在床邊,用鼻子拱着他的頭,黃澄澄的眼睛擔憂地注視着他,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聲音。

沈暮雲在它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出乎意料地立刻鎮定了下來。

他伸手抱住狗子,把滿是冷汗的臉埋進它溫暖的皮毛。

“狗狗,”他啞聲說,“謝謝你。我還記得,那天晚上是你把林姨叫醒……”

狗溫柔舔他的頭發,呼嚕呼嚕。

“我們算得上好朋友嗎?我應該給你取一個名字,像人類那樣的名字,怎麽樣?”

“汪!”

沈暮雲還沒有完全清醒,眼睛半閉,聞着狗子身上的味道,呢喃着說:“我是黃昏時天邊的雲,你是我的好朋友,那你就是……晚上的星星,大名叫沈夜星,小名叫星星,好麽?”

似乎和黑狗高大威猛的形象不太一樣。

不過沒關系,狗怎樣都喜歡。

它又叫了幾聲,四個爪子都搭在沈暮雲身上,讓他枕住自己的最柔軟的肚子,開心地吐舌頭。

沈暮雲聽到了黑狗的心跳,低聲喊了幾句星星,很快重新睡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床邊的生物又換了。

大黑狗已經離開了,沈甲也不見蹤影,只有沈乙坐在他的身邊,用水果刀給他削蘋果皮。

“你醒了,老板,”沈乙用幽深的暗綠色眼睛看他,“我已經送你母親先回別墅,她實在太疲憊,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得到了黑狗的安撫之後,沈暮雲的精神安穩了許多,身上的脹痛也有所緩解,只是心髒依然跳得難受,好像還殘留着被蛇尾貫穿的痛楚。

他翻了個身,讓自己平躺下來,啞聲道:“謝謝。你怎麽來了?”

沈乙:“我犯了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誤,特地過來向你道歉。”

沈暮雲還沒有從昏睡中完全回過神,無法處理沈乙話裏的意思:“?”

沈乙:“對不起,那晚我應該親自上門,盯着你喝下藥劑。”

沈暮雲:“……醫生說我只是過敏,沈助,不必多想。”

沈乙沒有再多說,将蘋果切出一個小塊,用水果刀插着,送到他的嘴邊:“嘗一下。”

沈暮雲不肯張嘴,虛弱地偏過頭去,道:“我現在吃不下,胃裏很難受。”

沈乙:“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

三天……但他似乎并沒有太多饑餓的症狀。

他疲憊地躺在床上,看着點滴裏還沒有流完的深綠色液體,忽然對床邊人産生了傾訴的欲望。

他道:“沈助,我好像在這三天裏換了一具新的身體。我的四肢變得好軟,皮膚變得很敏感,心髒也異常有力。我還做了很奇怪的夢……”

“什麽夢?”

“夢到我在雪山裏,掉進了懸崖,被一截蛇尾貫穿了心髒……後面不記得了。”

沈乙朝他微微一笑:“不要再想這些,你現在的主要任務是好好養病。我去叫醫生過來,讓他看看你的胃為什麽不舒服。”

沈暮雲嗯了一聲,合上眼。

片刻,又有人推開了門,沈暮雲道:“醫生,我的胃……”

“前輩,你怎麽一下瘦了這麽多?”沈丁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

沈暮雲迅速睜開眼,看到來得人居然是沈丁。他眼睛通紅,站在床邊,一副随時可能要哭的模樣,瞳孔裏濕漉漉一片。

沈暮雲愣了愣:“你怎麽也來了?”

沈丁在他床邊坐下,打量着他蒼白的臉色、清瘦的鎖骨,微微低着頭不說話。

沈暮雲:“沒事,我……”

話音未落。

他猛地頓住話頭,看到沈丁的眼淚像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往下掉。

溫熱的液體前仆後繼落在他皮膚上,沈暮雲被這突如其來的哭泣驚住了,從沒有男性朋友在他面前流過眼淚。

這種時候該怎麽辦?

要……要安慰嗎?怎麽安慰才好?

沈暮雲慌張地抓住沈丁的手,尴尬幾秒,磕磕巴巴:“別哭,別哭,我沒事,醫生說我只是過敏,很快就好了,你,那個,別哭了……”

他越安慰,沈丁就哭得越厲害。

沈暮雲手足無措,勉強從床上坐起來,把傷心的朋友抱緊懷裏,學着沈甲的模樣拍他的背部,反複道:“真的沒事,真的,我已經好多了。”

沈丁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衣服。他伸手緊緊回抱住沈暮雲,哭得詞不成句,說了半天沈暮雲也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沈暮雲又茫然又感動,連異常跳躍的心髒都好像變軟了,他伸手去擦沈丁的眼睛,低聲道:“好了,好了。”

沈丁濕漉漉的睫毛掃在他的皮膚上,癢癢的。沈暮雲又忍不住捏了一下他的耳垂,因為情緒激動的原因,他的耳垂也漲紅得厲害,變得熱乎乎的,捏起來像個小球。

“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沈丁斷斷續續說,“我不能失去你,前輩……你一定要好好聽醫生的話……”

“嗯,我知道,”沈暮雲溫聲說,“別哭。”

沈丁把眼淚全擦在他的肩頭:“那、那你還生我的氣嗎?”

沈暮雲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沈丁說的是那天早上擅自“服務”的事。

“沒有生氣,”沈暮雲說,“一點也不。”

沈丁這才緩慢止住抽泣。

沈暮雲只覺得自己整個右肩都全部濕透。

他後知後覺地勾起嘴角,有些想笑。沈丁總是擁有這樣的能力,能快速緩解他的負面情緒。

“我又擔心你的身體,又害怕你不肯見我,昨天一整晚都沒睡,就站在診所下面。”沈丁紅着眼睛說,“然後沈醫生讓我進來,只給我五分鐘的時間。”

沈暮雲沒有原則地說:“多待一會也不要緊。”

“我不能打擾你休息,醫生說你需要休息,”沈丁又擦了一把眼睛,“前輩,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沈暮雲點點頭:“我的助理應該還在外面,我讓他送你回去。”

沈丁無視了這句話:“怎麽有切好的水果擺在這裏?我喂你吃幾塊吧,你看起來氣色太差了。”

“……”沈暮雲實在是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但他沒法拒絕沈丁的好意,畢竟很少會有朋友因為他生病而掉眼淚,“……就吃兩三塊,我胃口不好。”

沈丁拿起叉子,把蘋果送到沈暮雲嘴邊,盯着他一口一口緩慢地咀嚼,直到完成沈乙沒有完成的任務,最後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知是不是吃了點東西的原因,沈暮雲痙攣的胃竟也緩和了不少。

但是很快,又有人推開了他的房門。

不是說他需要休息嗎?怎麽還有訪客?

沈暮雲想着,微微皺起眉,擡眼卻正看到一張清冷的臉。

他整個人一僵,心跳猛地漏了幾拍,下意識地挪開了視線。

沈冰怎麽也來了……?

沈冰拎着果籃和花,安靜地注視了他片刻,開口道:“聽說你病了,小雲,學校安排我來探望你。”

似乎是個很合理的理由,但他們在工作場合完全沒有交集,就算探望,也應該是同系的老師才對。

沈暮雲沉默地和他對視片刻,發現自己依然不知道該用什麽态度對待他,于是別過頭去,沒有戳破沈冰的借口,只是有些尴尬地說:“謝謝。”

沈冰絲毫沒有了那日在餐廳裏的狂熱神色,冷靜陳述:“你還在生我的氣。”

“沒有,”沈暮雲下意識反駁,“我只是……”

後面的話消失在了喉嚨裏。

“只是?”沈冰追問。

“只是,我們确實不适合繼續見面。”沈暮雲認真地說,“我覺得這對你的病情沒有好處。”

沈冰欣然接受這種說法,道:“你說得對。我聽從你的建議,這段時間去看了心理醫生,接受了幾次治療,精神狀态已經穩定,但無論如何都很在意上次吓到你的事。我想我需要當面向你道歉,上次說的那些話讓你受到了驚吓。”

沈暮雲沒開口,因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

沈冰也不着急,在剛才沈丁掉眼淚的椅子裏坐下,從果籃裏拿出一個橘子開始剝,四周蔓延起清爽醒神的橘子皮香味。

“或者,你其實一直很讨厭我?”沈冰淡淡地又問。

沈暮雲轉過頭,目光不知不覺落在他俊秀的鼻子上。

毫無疑問,沈冰是他這麽多朋友裏面長得最好看的,男生女相,五官精致得無可挑剔,僅僅只是坐在那裏就足夠讓人挪不開目光。

沈暮雲誠實地搖搖頭。

“那就是害怕我?”

沈暮雲猶豫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

沈冰笑了。

一笑起來,他臉上的梨渦又浮現而出,整張臉如同陽光下融化的冰山。

沈暮雲沒忍住多看了幾眼。

沈冰道:“我知道了。吃個橘子麽?”

剝好的橘子瓣遞到他眼前,沈暮雲沒有馬上接。他覺得今天的沈冰和上次記憶裏的有點不太一樣,看起來太冷靜了。

“我只有五分鐘的時間,現在還剩下兩分鐘。”沈冰又道,“如果不愛吃橘子,兩分鐘只夠給你剝一根香蕉。”

又是五分鐘,沈甲到底給了多少人五分鐘。

沈暮雲不喜歡香蕉,也不希望讓沈冰難過,所以接過橘子,只嘗了一瓣。

沈冰似乎很高興,又把高興藏得很好,一改上次的露骨告白,變得含蓄又內斂。

他今天穿了淺藍色的T恤,襯的皮膚非常白,不怎麽明媚的日光燈落在他臉上,讓他的每個表情都顯得像精心設計過的那樣完美。

沈暮雲隐隐覺得眼前人在引誘自己,又無法确定。他咽下橘子,失靈的味覺只嘗出了苦味。

兩分鐘,一百二十秒。

沈暮雲一直倒數到了十,沈冰忽然道:“擁抱一下?祝你早日康複。”

沈暮雲:“……”

沈冰已經朝他張開了雙臂。

沈暮雲又忍不住看向他的鼻子,被蠱惑了般無意識地朝沈冰靠近,直到被他禮貌地抱進懷裏。

沈冰身上的味道很清淡,體溫也不高,呼吸緩慢且平和,骨節分明的手克制地攬着他的腰。沈暮雲感到了熟悉的放松,他、或者說他們似乎都帶着相同的特質,讓他無法控制地被吸引。

十秒鐘的擁抱。

沈冰準時松開了手,而沈暮雲依然沉浸其中。

“好好養身體。”沈冰說。

沈暮雲終于主動開了口,朝沈冰道:“謝謝。”

沈冰笑了笑,揮揮手,從房間裏離開。

這裏又只剩下沈暮雲一個人。

沈暮雲看着重新閉合的門,身體還殘留着擁抱的觸感。他想起沈冰在餐廳裏的狂熱告白,忽然不确定起來,那真是沈冰會說的話嗎?還是有什麽附着在他的身體上,借住他的嘴唇說出來的東西……?

很快,門把手又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沈暮雲看到穿着白大褂的沈甲走了進來。

他松了口氣。看樣子排隊探望他的人終于到此為止。

沈甲靠在門邊,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像一場舞臺劇裏最後做總結的主角,用期待的聲音道:“好了,訪客時間到此為止。你的這些朋友都是很不錯的人,這裏面有你特別喜歡的嗎?”

沈暮雲不知道他為什麽忽然這麽問:“他們都是我重要的朋友。”

沈甲笑。他走到床邊,把沈暮雲扶起來,讓他靠在床頭,半開玩笑地說:“如果必須要選一位呢?”

沈暮雲覺得他這麽說很奇怪,有些莫名地看着他,不肯回答。

“好吧,”沈甲攤一下手,暫且放棄這個話題:“現在感覺怎麽樣?”

沈暮雲在朋友的安撫下已經感覺好了很多,道:“有點頭疼,肚子很脹很熱,四肢沒什麽力氣,其餘還好。”

沈甲點點頭,似乎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不慌不忙地從身後拿出一份厚厚的英文報告。

“在你睡着的時候,我抽了你的血去化驗。”沈甲說,“現在有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沈暮雲并沒有做出太大的反應,依舊有些憂郁地注視着床邊人,平靜地問:“我快死了?”

沈甲:“……”

沒關系,他的寶貝總是和其他人類不太一樣。

他勾起笑容,握住沈暮雲冰涼的手,雖然沒有得到捧場,但依舊自顧自地繼續說下去:“壞消息,這次過敏和你原本的症狀發生了化學反應,給身體帶來了極大的變化。你應該能夠察覺到,你體內的血液變得很熱,心髒也總是不舒服,四肢用不上一點力氣,對不對?”

沈暮雲摁住狂亂跳動的左胸,點了點頭。

“這是因為你的免疫細胞正在無差別的攻擊所有正常細胞,按照這個速度,不到一個月,你的身體就會從內部開始潰敗,沒有任何手段可以阻止。”

他在這裏短暫地停了停,打量着沈暮雲的神色。

沈暮雲依舊無動于衷地靠在床頭,又點了點頭,略微沙啞地說:“謝謝你告知我這個消息,很遺憾,看來我無法完成那幅作品。”

沈甲:“……”

沒關系,沒關系。

寶貝一定只是被吓傻了。

真可愛。

沈甲加深笑容,用輕快地語氣繼續:“——但還有一個好消息!”

“只要能找到匹配的血液,接受一段時間的血液治療,就能連同你原來的疾病一起治愈。我已經找到了你的匹配對象,非常幸運,剛才前來探訪的沈乙、沈冰、沈丁——還有我,都能與你完成匹配。”

沈暮雲:“……”

他的表情逐漸變得微妙。

沈甲道:“所以,你仍然需要做出選擇,雲雲。回到我們最初的問題,這裏面有你特別喜歡的嗎?”

沈暮雲有些混亂,皺眉道:“醫生,你說的治療,是類似于骨髓配對和移植嗎?”

“是的,親愛的,你非常聰明。”沈甲彎起眼睛。

“可以連同我的絕症一起治愈?”

“沒錯。”

“可就算配對成功,選擇權也不應該在我手裏,”沈暮雲越皺越緊,“我的朋友們沒有義務為我提供治療,這樣的手術往往會對他們也造成影響……是吧?醫生,我還不清楚具體治療手段是怎麽樣的。”

“治療手段很簡單,每隔七天,他的血液将在特殊處理之後注入你的體內,成為你枯竭身體的養分,幫助你腐敗的內髒孕育出新的生機……”

等等,孕育?

沈甲的描述非常奇怪。

沈暮雲立刻想到了自己蠕動的肚子,緊跟着又想起帶着濃濃血腥味的白開水。

……非常非常奇怪。

明明是治病,為什麽要用“孕育”這個詞?

聽起來像是用血液作為養料,去孵化他身體裏的某樣東西。

沈暮雲毫無由來地打了個寒戰,伸手抱住自己的手臂。而沈甲敏銳地察覺到他的情緒,伸出手,溫柔地揉了揉他的頭發。

“不用擔心,雲雲,”他說,“選擇權當然在你手中,因為他們的每一位都非常高興能成為你的匹配對象。”

沈暮雲搖頭,道:“這很奇怪……醫生,這很奇怪。為什麽偏偏是我的朋友們?還有你說的治療方式……一切都很奇怪。”

沈甲微微低頭,珍重地親吻他的眉心。

随後,他将幾份簽了字的文件放在沈暮雲手中。

《血液移植術知情同意書》

一共四份,內容一模一樣,只有最下方簽下的名字不同。

按照順序,分別是:沈甲、沈乙、沈冰和沈丁。

每個名字都用着符合人物設定的字體,乍一看截然不同,但映入沈暮雲眼中時又帶着驚人的相似。他很仔細地翻到最後一頁,腦袋忽然開始劇烈疼痛,好像有看不見的刀在攪拌他的太陽穴,阻止他繼續深入的思考下去。

奇怪,奇怪……他用力晃了晃腦袋,擡起頭,看向身旁的沈甲,看着他微笑的嘴唇、俊秀的鼻子、圓潤的耳垂、狹長深邃的眼睛……竟覺得他的四位好友的五官發生了詭異的融合,拼湊出一張全然陌生又無比熟悉的臉。

沈甲磁性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蠱惑人的低語:“你只需選擇出你最喜歡的那一位,剩下所有的事情都再簡單不過。你們将骨血交融、同生共死,成為這個世界上最親密的伴侶,就像人類社會的……”

“不,醫生,這太奇怪了……你到底在說什麽?”沈暮雲打斷他的話,緊緊抓住他的手腕,“什麽同生共死?什麽骨血交融?他們都是我的好朋友,我得跟你、跟他們好好談談,我不能因為我的身體問題而對他們造成傷害。”

“哦,寶貝,你真是善良的天使,”沈甲發出深深的贊嘆,“不要害怕,做出選擇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神明會眷顧你。”

沈暮雲怔怔地看着沈甲藏在鏡片後的眼睛。

這回,他無比清楚地記起來,沈乙那天在車上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沈乙當時還說——“在你覺得放松的這幾人裏面選一個,和他一起生個孩子吧。很多人類不是生了孩子就會結婚麽?”

沈暮雲立刻松開沈甲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怎麽了?肚子不舒服?”沈甲關切地低下頭來。

沈暮雲從他身上聞到了熟悉的幽香,本來想要躲避,又克制不住地朝着醫生靠近。

“不知道……”沈暮雲用力按着肚子,“我做不出選擇,這太草率了,我總覺哪裏不對,或許應該去大醫院複查一下。”

沈甲的手臂環過他的腰,覆在他的手背上,是一個半擁抱的姿勢:“去大醫院複查也沒關系,我想你會得到一樣的答案。至于無法做出選擇——”

“那就是說,你都想要?”沈甲很自然地笑着說。

沈暮雲:“……?”

“四個一起可能會有些難,”沈甲沉吟,很認真地思考,“還是一個好了,或者如果你特別喜歡那條大黑狗……唔,勉勉強強,也能算上。”

沈暮雲:“…………”

人和狗?

血液移植?

沈暮雲只覺得理智已經岌岌可危,他深深吸氣,低聲道:“我得好好想想,醫生,我還得跟他們都談談。”

沈甲贊成地點點頭,恰當好處地留出餘地,沒有再繼續深入話題:“沒關系,你還有七天時間,可以慢慢思考。”

沈暮雲幾乎要在這個話題裏虛脫了:“謝謝。”

沈甲扶他重新躺下,查看了一下吊瓶,發現點滴快要滴完了,于是将幫他拔掉了針頭。

沈暮雲看到深綠色的液體混雜着他的血液,從針孔處滴落。

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徹底精神失控,陷入瘋狂的幻覺。

但很神奇的是,只要沈甲在他身邊,那股若有若無的香氣就能吊着他的理智,讓他不至于完全崩潰。

沈暮雲一直盯着沈甲看,看了很久,腦袋裏一片空白,什麽都沒想。

沈甲做完屬于醫生的工作,重新低下頭,對上沈暮雲的目光,臉上流露出極為濃稠的、毫不掩蓋的愛意,仿佛看到了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

“在想什麽?”沈甲溫和地問。

沈暮雲直勾勾地看他的嘴唇,喉結輕輕動了一下。

“你們為什麽願意給我供血?”沈暮雲喃喃問,“這是一個很痛苦很漫長的過程吧。”

這個問題讓沈甲的眼睛愉快地彎成月牙。

“當然因為我們都愛你,寶貝。”沈甲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回答。

他沒有說是哪種“愛”,可能是友情,也可能是愛情。人類世界的愛分了太多種,顯得每一種都過于淺薄随意。

但沈暮雲在能夠清晰感覺到,沈甲口中的“愛”,已經遠遠超過他所認知的任何一種情感。

他的心髒因此狂跳不止,瞳孔收縮,依舊盯着沈甲的嘴唇,腦中隐隐約約似乎浮現出了什麽東西——

沈甲的嘴唇忽然開始張合。

他說:“你一直在看我的嘴,親愛的,是想嘗一嘗嗎?我很樂意,我想這或許能幫助我成為最後的勝出者。”

沈暮雲的思路瞬間斷掉。

他怔住:“嗯?”

而沈甲俯下身來。

沈暮雲倒吸一口氣,卻來不及做任何別的反應,玫瑰色的唇瓣已經溫柔落在了他的唇間,和想象中的一樣柔軟,帶着甜膩的幽香。

他因為驚訝而下意識張唇,正好給了眼前人絕佳的機會。像觸手一樣靈活柔軟的舌頭撬開了他的牙齒,鑽入口腔,不知為何對他的每一個敏感點都了如指掌,紳士又霸道的攻城掠地,讓沈暮雲瞬間失去所有招架的餘力。

本就高熱的身體産生了更多熱意,沈暮雲聽到了他們唇舌交纏的聲音,如此親密,如此熟悉,仿佛在過去已經經歷過無數次——

他笨拙地回應,完全出于本能。

沈甲藏在鏡片後的眼睛變得很深很沉,灼灼地凝視着身下人,伸手托起他的後腦勺,讓他完全靠入自己的懷中……

……

沈暮雲被吻得缺氧。

他連沈甲什麽時候松開的都不知道,大腦過熱宕機,完全不清楚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

沈甲是在朝他示愛嗎?

沈暮雲嘴唇殷紅發腫,目光震驚地緊緊跟随着身邊人。而後者就像一只餍足的大型野獸,收起所有攻擊欲,重新變得溫文爾雅,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只有微微發啞的聲音洩露了隐藏的狂熱。

“好了,我想你應該希望一個人靜一靜,”他說,“記得好好考慮你的選擇,四選一……不,五選一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有需要,我會将你的朋友們一個個叫來,讓他們跟你好好談談。”

沈甲執起沈暮雲的手,在他的手背上印下親吻。

“狗朋友也可以,寶貝。”

他笑着補充這一句,放下他的手,替他蓋上被子。

“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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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