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感情

第18章 感情

一截白裙子的身影停在巷子口,棕色眼睛的琵琶老師有些怔愣地止住了腳步。

她、她看到了什麽?

主唱抱着他的吉他手,月光下仿佛頭發絲都纏在了一起,旁邊幾個混混時隐時現的呻吟聲充當着背景音,完全被忽略了個徹底。

何藝的目光在混混面前停留得更久,壓根不敢往程際野那邊看去。

這兩個人的關系好得超出她的預期,隐隐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讓她頭皮都麻了起來。

屬于女性敏銳的直覺讓她意識到了什麽,眼皮猛地一跳。

游星戈沒有想到男主會來,這個擁抱讓他的心情很不錯,面上卻有些苦惱地皺起眉:“遇到點小麻煩。”

聲音很輕,也很近。

程際野這才發現自己給游星戈的擁抱太緊太重,面色僵了僵,随後才故作輕松地松了手。

“你沒事吧?”他的聲音有點低,游星戈總覺得這裏面帶了點什麽。

那濃烈的、被壓抑的感情,此時就要溢出來了。

游星戈彎起眼睛:“沒事,變成他們遇到麻煩了。”

別的不說,他打架還是很厲害的,只是一直沒有什麽機會出手展示。

那幾個混混聽到這話,在冷風中狠狠地一哆嗦,為首的刀疤男死活沒想到自己兩個目的一個也沒達到,眼睛都紅了也不敢繼續罵下去。

真的,誰也沒想到這小子下手這麽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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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際野這才将視線轉移到幾個混混身上,身上還挂着淤青的刀疤男強忍着痛要爬起來,嘴裏哆嗦道:“我們不是故意的,是誤會、誤會!”

他這話還沒說完,程際野就來到了他的面前,腳還相當不經意地踩過了另一個躺在地上的黃毛的手,疼得人吱哇亂叫。

黑發青年的神色很淡,低下身和刀疤男的眼睛齊平:“我認得你。”

他更年輕的時候脾氣不太好,打架打得也狠,尤其對這些動不動愛收保護費仗勢欺人混黑的,動起手來更是毫不猶豫,雖然這兩年脾氣和緩了不少,但這麽點地下的人,他還是記得住的。

那雙漆黑的眼睛讓一向欺行霸市的刀疤男都不敢對視,他在心裏怒罵沈質居然不早告訴他們這次對象這麽難搞,讓他們栽了這麽大個跟頭,面上卻露出個讨好的表情:“不是,哥,真是誤會。”

程際野揪住他的衣領,力度不輕不緩地提起來又放下去,然後才踩了上去:“不好意思,也是誤會。”

刀疤男發出一聲痛苦的哀嚎,在心裏崩潰地怒罵沈質。

游星戈很少見到程際野這麽發火,永遠懶散又游刃有餘的主唱現在看起來脾氣有點差,實在不好接近。

然而這并不包括游星戈,卷發青年揚起一個明朗的笑,語氣很自然地問刀疤男:“你不會是那個扒手找來的吧。”

什麽跟什麽?他壓根不知道什麽扒手。

事到如今,他總不能把雇主出賣了,于是刀疤男含着熱淚拼命點頭:“是他,就是他。”

那就不是扒手。

游星戈若有所思:“你想進局子嗎?”

刀疤男面上表情一滞,露出畏縮的神色,內心卻在暗暗竊喜。

混在這地頭怎麽多年,他怎麽可能怕這個,只要這裏放過他,沒監控到局子還不是他說了算,咬死是誤會就行,就算到頭來真的被扣了,走點關系不就出來了嘛,祈城這百疏沒密的地方,他橫着走還不是妥妥的。

程際野挑了挑眉,很幹脆地開口:“這樣吧,我們做個交易。”

他穩穩踩在人的脖子邊,刀疤男哪有不敢答應的道理,哭喪着臉聽完交易內容,臉上被揍出來的眼淚都飙出來了。

最後刀疤男頂着張鼻青臉腫的臉戰戰兢兢地聽完後,昏暗的巷子裏只能聽到程際野帶着點散漫的話:“你可以走了。”

他甚至沒用滾這個詞。

壓根沒想到自己會失敗豪得不行的刀疤男沒想到自己會一連碰上兩個硬茬,連忙帶着小弟屁滾尿流地跑了,出巷子口時還差點撞到個原本站在那裏的女人,刀疤男回頭惡狠狠地剜了女老師一眼。

何藝攥緊了手裏的手機。

游星戈來祈城不久,對這裏地頭的規矩還不熟悉,順嘴就問了程際野:“你怎麽知道他一定會按照約定做?”

程際野的目光在他的臉上頓了頓,才從口袋裏掏出來個錄音筆:“有這個。”

錄音筆是給警察的,他并非不知道這群人牢底坐不穿,但他還有其他法子。

他看了游星戈一眼,手裏的筆往下壓了壓。

有些東西,不太适合放在明面上給他的吉他手講。

何藝越看越感覺不對勁,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完全超出她的預想,讓她心裏彌漫起更濃的疑惑,但是她不好開口,最後只能硬着頭皮說出來句:“是我發的短信。”

她是給游星戈的解釋,雖然沒想到最開始她可能誤解了游星戈的意思,這人擺明了一個人就能處理好,但是她報信應該也沒做錯什麽。

游星戈撓了撓頭,語氣很誠摯:“那今晚謝謝你了。”

不然他還不知道男主發起火來是這樣的。

他隐下了嘴角的笑意。

程際野将目光移到琵琶老師臉上,在頭上那朵小白花上停留了一秒才點了點頭。

他和何藝算不上熟,對她的印象停留在同事身上,除了話挺多之外沒有什麽別的更深刻的記憶點。

但很明顯,游星戈和她剛剛是走在一起的。

很熟嗎?

程際野的手在口袋裏摩挲了下錄音筆,才面不改色地移開了視線。

何藝又多看了他們倆好幾眼,被這完全插不進去的氣氛壓得要窒息了,最後只好露出個溫溫柔柔的笑:“說起來,這件事真奇怪,那些人看着也不像是沖着錢來的。”

确實不是,游星戈剛被包圍時能感覺到比起搶錢什麽的,更多的是沖着他的人,尤其是拿刀總想往他手邊砍。

可惜一腳被他踢出去了。

說起來這還算是證據。

他撿起來那把刀往懷裏揣,何藝看着那刀,表情都變得有些蒼白。

要是游星戈真手無縛雞之力,這刀砍下去得落個半殘。

偏偏卷發青年揚起來個笑:“別的不說,刀口不錯,拿回去切菜。”

其實從剛才他就隐隐約約猜到了一點,那幾個混混沖着人來,在祈城和他有交集又能幹出這事的人,無非就是那個誰。

在書裏沈質也幹過差不多的事情,因為對男主打擾過他的好事深有不滿,派人堵過程際野,只是沒想到這下變成他了。

程際野開口:“給我吧。”

游星戈猶豫了兩秒就遞給了他,順便還能開個玩笑:“你刀工比我好。”

心大莫過于此。

何藝眼神有點複雜地看了眼他們,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頭上的花迎風飄着,她語氣溫和地眨了眨眼:“如果後續報警需要我的話,我可以随時出來作證。”

說完這話,她又瞄了眼程際野,黑發的主唱微微颌首,同她禮貌地道謝。

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态度。

她心裏泛酸,心想就算是再好的兄弟,這關系也太超過了吧。

哪有會那麽緊抱着自己的朋友的。

懷着這樣的想法,她提出了告別,卷頭發的青年還最後還朝她揮手,很友好的模樣。

巷子裏下水道的味道在晚上格外濃烈刺鼻,月光卻很漂亮,連從下水道裏鑽出來的蟲子都在井蓋邊頓住了,程際野看着他的腕骨,月光下白的不成樣子。

“沒傷。”游星戈注意到還攤了攤手給他看。

那确實是完好的不帶一點傷口的手腕,程際野卻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他的語氣很自然:“沒傷就行。”

他其實想問問何藝和他什麽關系,又不知道以什麽立場問。

不管怎樣,這個問題問出口都有些微妙。

畢竟說好的朋友,那就要止步在這裏。

程際野抿了抿嘴角,內心有點酸澀。

就算是他所想的那個答案,他也沒有任何立場去責問或者做些什麽。

游星戈不知道他想到哪裏去了,自己倒突然想起來那份譜子。

他将躺在單肩包裏的譜子拿出來遞給程際野:“剛剛何藝給我的,你上次去培訓班落在那裏的。”

程際野沉默了下,話題滑到另一個方向:“你和她關系很好?”

卷發青年卻擡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困惑。

程際野這才發覺自己的問題問得有些突然。

語氣也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微妙。

然而游星戈只是在心裏吃驚,原來何藝喜歡他這件事男主壓根就沒發覺。

他并不怎麽讨厭何藝,畢竟何藝在書裏并沒有做過什麽壞事,是小說裏點綴出來的綠葉配角,最後又心碎收場。

他最多不喜歡這樣設定的情節,畢竟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人都是有血有肉的。

他擡頭去看男主的表情,在濃重的夜色裏,他突然意識到了什麽。

程際野問他這個問題時在想什麽。

鬼使神差地,他開口:“是同事而已。”

周圍城區的霓虹燈和月光混在一起打下來,空氣裏彌漫着舊城區微微發黴的酒窖的味道,卷發青年深栗色的眼睛仿佛也帶着醉人的酒的濃郁醇香。

程際野在其中捕捉到了很輕的笑意,很快又散開了,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

他心中微怔,無意識攥緊樂譜的手放松了點。

這個人回答他的時候,有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的微妙之處?

他對不太留意的人不怎麽細究,但是游星戈是不一樣的,他試圖在他身上找到确定的東西。

一些可以确定的東西,才能夠支撐起他維持表面的關系。

不然他也不知道怎樣算過火。

翻湧在他心裏的情緒十分複雜,但他還是不露聲色地垂下眼,聲音在夜色裏蜻蜓點水般輕:“嗯。”

分明他不能再往前走一步,可還是想試圖從青年的反應裏找到不同的東西。

徒勞無功或者自欺欺人,他不在意。

他只是想知道,有沒有那麽一點可能。

那麽一點點。

讓他能夠找到理由坦然地開口,說他不滿足于朋友這個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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