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手段

第013章 手段

正如白淩心說的那樣。

今日的授道堂确實是超乎尋常的熱鬧，本來空曠的場地一下子就被人填滿了。

祝雪岚環顧四周，就見到了好多個從未見過的師姐，每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

本來祝雪岚應該會後悔自己打扮得太樸素了，但現在知道來講課的金丹修士是李玄燭，她就立刻不後悔了。

本來祝雪岚是想起身換位置，但又覺得這樣做太刻意了，顯得她好像很心虛。

問題來了，她也沒對李玄燭幹什麽，頂多就是和他學了點煉丹技術，被他治了一次傷，但她也給他送了禮物，這人情往來應該挑不出什麽太大毛病。

再說了，她不出聲的話，李玄燭應該不知道她在這裏吧……

祝雪岚一邊在心裏安慰自己，一邊靜靜等待着術法課開始。

而正如她所想的那樣，李玄燭好像真的沒發現她在這裏。

他只是自顧自地做了自我介紹，交代了自己是藥王谷的醫修，來這邊拜訪好友，受好友委托來上一節初級的術法課。

介紹完自己，就開始講解術法了。

祝雪岚本來還心驚膽顫的，但感覺情況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樣，她就有點松了口氣。

然而，她正想轉頭和白淩心聊兩句來着，轉頭就聽到了李玄燭那清冷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

“不知諸位是否懂了這控物術，我點一位起來演練一下吧。”

李玄燭說完，就在祝雪岚面前的桌子上輕敲了兩下：“就這位師妹吧，你試試能不能用術法從我身上将這枚白玉蓮花佩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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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了，雖然李玄燭看不見，但他能用神識感知到她身上的靈力波動啊。

祝雪岚無可奈何地站起了身，只覺得周遭的視線快把她射成了篩子。

這又不是什麽好事！至于嗎？！

祝雪岚不是很想搶這個風頭，只能硬着頭皮地望向李玄燭，委婉拒絕：“雪岚天資愚鈍，沒聽懂，前輩點別的弟子試試吧。”

可李玄燭面不改色地回道：“無事，我再教你一遍，你再好好學。”

知道拒絕不了，祝雪岚也只能認命地望向了李玄燭。

修士要使用術法需要口訣與手勢配合，口訣還是好背的，但手勢這種東西，有時候就變換比較複雜，稍微錯漏一點，術法都會失敗。

但任何複雜的手勢在李玄燭手裏都好像變得很簡單，不僅輕靈，還帶着超然的美感，像是一種藝術。

祝雪岚看過很多遍他施法，但現在再看還是會忍不住欣賞。

然而，看起來非常簡單的手勢到她手裏就是一個難題了。

祝雪岚之前推脫倒也不是單純不想當那個衆矢之的，完全是因為她掌握的術法本來就少，這麽短時間學會一個新的就不太現實。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她要是真的掐不出手勢，李玄燭也不可能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為難她。

祝雪岚開始學着李玄燭之前演示的那樣，一邊默念口訣，一邊開始僵硬地變換手勢……

然而她剛将手指擡起。

某修士面無表情地發言：“錯了，先擡起無名指。”

祝雪岚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然而，她只聽到李玄燭輕描淡寫地回道：“神識感應。”

也對，修士有神識輔助來着，她都可以用神識讀取竹簡，感應別人身上修為，金丹修士的神識應該能幹更多事吧。

“哦。”祝雪岚又放下手指，重新開始。

“角度不對。”

“速度太慢。”

“順序又錯了。”

……

祝雪岚感覺自己背後已經冒汗了，甚至她的心中已經有些惱羞成怒了，就算她拒絕了他，他有必要當着那麽多人的面一遍遍打斷她嗎？

就在祝雪岚的忍耐值幾乎達到極限的時候，她發現李玄燭往前走了一步。

祝雪岚茫然地擡起了頭，卻只能看到蒙着眼的青年微微低頭，他擡起了手握住了她的手指，聲音分外柔和：“是這樣擺。”

祝雪岚腦子都空白了，只能被李玄燭手把手帶着掐了幾個手勢。

不得不說，“親手教學”是挺有用的，配上口訣，控物術一次就成功了。

挂在李玄燭腰側的蓮花玉佩一下子飛到了祝雪岚的掌心。

祝雪岚下意識握住了手中的暖玉。

李玄燭的嘴角微微上揚，抽回了手，慢條斯理地說道：“天資也不愚鈍，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說完，便轉身往臺上走。

祝雪岚看着掌心中無比精致的白玉蓮花，有點懵：“前輩，這玉佩……”

李玄燭頭也沒回：“凡物而已，贈你了。”

……

不少同門紛紛投來豔羨的目光，如果眼光能化為實質的刀子，那她現在身上應該紮了無數刀了。

好狠毒的心！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祝雪岚也不敢再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和李玄燭拉扯了，只能趕緊擺出若無其事的表情，捏着玉佩坐下了身。

所幸，之後沒出什麽幺蛾子。

等早課結束，看到李玄燭飄然離開了授道堂後，祝雪岚才伏倒在了桌子上，深深出了一口氣。

然而還沒等緩口氣上來呢，她的耳畔就傳來如銀鈴般的笑聲。

“祝師妹果真好手段。”

祝雪岚擡起上半身，轉過頭發現是那位洛桑師姐在和她說話。

她蹙了蹙眉：“雪岚不懂洛師姐是什麽意思。”

洛桑緩緩起身，悠悠擡起手将搖搖欲墜的發簪扶正，居高臨下地望着祝雪岚，丹唇輕啓：“為了奪取金丹修士的注意，竟然連這麽簡單的術法都裝得學不會，不明就裏的，還以為我宗弟子都這麽愚鈍不堪。”

哈？她哪裏有裝啊！

祝雪岚的心情很複雜，她總覺得自己被洛桑罵了，但好像又沒被完全罵，一時半會都不知道自己該回什麽。

倒是一直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白淩心坐不住了，毅然起身為好友出頭。

“說什麽呢！又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麽聰明！阿岚第一次接觸這個術法，一時半會學不會也很正常。”

很好，白淩心還不如不幫她呢！這氣勢就輸人一大截了。

祝雪岚感覺自己已經麻木了。

而洛桑也是一下子笑出了聲，嬌聲說道：“原來是這樣呀，倒是我誤解祝師妹了，師妹長得就是一副聰明人的長相，卻不曾想過……”

白淩心也回過味了，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找補：“呸！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李前輩早就和我們家阿岚相識，對她情根深種，哪裏用得着她刻意吸引，你再聰明有什麽用？人看你一眼了嗎？”

祝雪岚差點被白淩心這一番話笑死，先不說李玄燭對她情根深種這種話有沒人信，這李玄燭壓根也看不見啊，能看洛桑一眼才有鬼吧……

但她看洛桑好像還真被白淩心這通沒頭沒腦的話氣到了，一張笑意盈盈的臉瞬間冷若冰霜。

祝雪岚本來還有點慌，覺得洛桑要報複她倆了，但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洛桑報複人的手段是不是搶別人道侶來着？

這可能就是打瞌睡碰上送枕頭的了，她正愁這李玄燭找上門，疑似對她舊情難忘，打發不掉呢。

于是，祝雪岚将本來要解釋的話咽下了，轉而擺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将捏在手裏的白玉蓮花拿起放在眼前來回端詳，嬌滴滴地說道：

“是呀，我早就和玄燭師兄說了，別送我禮物了，但是他非不聽，見我不收，還特意用這種小手段讓我收下，真是拿他沒辦法呢～”

天曉得，她說完這話，自己都快吐了。

太矯揉造作，太惡心，太欠打了。

當然，效果奇佳。

起碼，面前的洛桑臉已經徹底黑了。

洛桑冷笑了兩聲：“師妹的運氣可真好，能碰上此等用心的道侶，真是令人豔羨，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守到最後。”

祝雪岚故意叉腰，自信滿滿地說：“我相信玄燭師兄，絕不可能為你動心，你就不要去自取其辱了！”

洛桑冷哼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

祝雪岚看到洛桑走遠了，才徹底松了口氣，她放下了叉腰的手，轉頭看向了白淩心。

只見白淩心一副吞了蒼蠅的表情，語氣裏滿滿都是不可思議：“阿岚，我竟不知道你還有這一面，這李玄燭前輩的口味也是蠻重的，都把好端端一姑娘逼成這樣了，難為你了。”

“……”

祝雪岚張了張嘴，本想要跟白淩心解釋一下，但她發現想解釋清楚的話，就得把前因後果都說一遍，李玄燭碎丹瞎眼的事情也得說，這事萬一傳出去了就不太好。

所以，祝雪岚只能選擇默認。

對不起，玄燭師兄，這個鍋你就背着吧。

-

李玄燭的落榻之處在長青峰的客房，此刻他正坐在椅子上出神。

他與合歡宗的馮長老其實沒有任何關系，能借她的名義來合歡宗授課，完全是因為他的師弟出谷游歷之時曾救過馮靜流一命。

李玄燭也沒想到自己能這麽荒唐，只是為了見她一面就如此不擇手段，還特意傳音給師弟，頭一次違心編造了謊言。

最荒唐的是，他竟然還覺得這很值得。

李玄燭低下了頭，望着自己的雙手，只覺得指尖仿佛還殘留了她的餘溫，幾乎要灼傷他的心髒。

他到底在做些什麽呢？

她明明不喜歡他，說消失就消失，再也沒出現過，可他卻依舊不死心，總想着萬一呢？也許她見到他會回心轉意呢？就算不中意他的人，身為合歡宗弟子應該也會中意他的修為吧？

李玄燭放下了手，長嘆了一口氣。

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了。

門外傳來了長青峰道童的聲音：“真人，有位女修說想要見你一面。”